(六)
三公主近来情况不大好,许是饮食未加节制,心悸之症时有发作,那是她从母胎中带出来的病根,只能用各种名贵药材缓着。
她卧病在床的日子,慕容斐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性子越发和顺。
大家私下都说,三公主对驸马非打即骂,驸马还为她端汤送药,整日侍奉在床前,真不知三公主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福分?慕容斐念到这个词时暗自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任三公主掀了药碗,嫌药太苦,骂骂咧咧地发脾气。
卿平进来时,就只看见慕容斐跪在地上收拾碎碗残汁,头发上还染了药渣,衣服上也湿了一片。
她心头一酸,赶紧走上去替慕容斐收拾,嘴里还急念道:“驸马快去换身衣裳吧,左右别着凉了。”
少年轻轻触到她的手,漆黑的眼眸快速地扫了她一眼,眸含万千,却什么也没说。
倒是三公主,见到卿平高兴不已,伸手招呼她坐到床边:“阿卿,你前些日子的梅花妆研究得如何?那妆你画上一定极美,你现在就画给本公主瞧瞧!”
已要跨出房门的慕容斐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不由顿住了,余光一瞥,恰巧看到三公主拉着卿平,肥硕的手紧紧揽住卿平的腰肢,那古怪的亲近姿势叫他呼吸一窒,卿平却浑然不觉。
心跳如雷间,慕容斐咬紧牙——
恶心的臭肥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撞见了,次数频繁到绝不是他敏感多疑,再这样下去……不行,他要快点采取行动了!
承华十二年九月,东穆皇子慕容斐迎来十五岁生辰,一直紧锣密鼓准备的大婚终将举行,宫中上下一片喜庆。
三公主的病才没好多久,看起来还是无精打采的,特制的大号喜服也没兴趣试。
息良王倒是老怀安慰,慕容斐聪颖好学,温顺有礼,与一众王子读书名列前茅,太傅也对他交口称赞,尤其是三公主卧床期间,他更是忙前忙后地侍奉,叫息良王倍受感动,对这小女婿越看越满意。
大婚前一夜,慕容斐悄悄来房中找了卿平,月光下,少年似乎有些不安,又夹杂着些道不明的隐隐情绪,叫卿平看着眼眶一涩,颇感酸楚。
在她眼中,慕容斐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这场畸形的大婚人人都有打算,却没有一个真正为他考虑过,他……究竟害不害怕?愿不愿意?
似是看出卿平所想,慕容斐上前握住她的手,少年比刚进宫时高了不少,身子也不那么单薄了,眼眸漆黑发亮,望着卿平笑。
“姐姐你别想太多,过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极力克制的语气中,压抑着卿平没有听出来的隐隐兴奋。
想到三公主对慕容斐的态度,成婚后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卿平忽然难过不已,无能为力的感觉汹涌漫上,她赶紧低下头,不让少年看见自己眼角的泪水。
慕容斐却一下慌了,伸手就去擦,“姐姐,你别哭,我以后会让你过好日子的,真的……你信我!”手忙脚乱间,少年蓦地将她拥入了怀中,天地霎时静了下来。
他下巴抵着她的头,嘶声喃喃:“父皇把我送进息良宫中,我那时绝望得不行,即使知道母妃早逝,自己不受宠,却也没想过会被弃如敝帚,落得如此境地,我甚至想过鱼死网破……可还好,还好遇见了……”
略带哽咽的声音中,慕容斐手下的力度又重了几分,他深吸了口气,眸光陡厉,杀机毕现——
既然世人欺他负他,就莫怪他一一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