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孤烟没有想到马天明的案子会那么快结束，更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结局。

回忆一下进入刑侦大队那么多案子，似乎很少能够尽善尽美。宋孤烟强大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摧残，异常地不甘心。她一直都是那么好强，什么都想要做到最好！她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没有什么做不好的。

可这些不是宋孤烟所能够左右的，陈妍若的计划是由纰漏，可这些小漏洞，在防卫过当面前，实在是太轻微了。

甚至说，如果法庭对案件定义不同，陈妍若可能会被无罪释放。按照刑法里面的解释，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女干、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通俗地解释来说，就是陈妍若在遭遇马天明暴力的时候，展开的反抗是能够被认为属于正当防卫。而正当防卫，是排除犯罪性的规定或情形之一。

正当防卫中的无限防卫的特殊规定，就将对这种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防卫致死排除在防卫过当之外，不构成犯罪，不追究刑事责任。

在很多案件之中，需要足够的证据证实每个细节都符合相应的情形。被害人已经死亡的情况，现场缺少目击证人，正当防卫很难被认定。

然而这些，陈妍若完全不需要担心，从酒店里面搜出来的监控视频，完全能够认定她属于正当防卫的情形。当然了，能不能被认定为正当防卫，还需要看律师和法院之间的博弈。毕竟陈妍若存在移动尸体、伪造现场的行为，可能会被认为是假象防卫，这也是需要负刑事责任的。

可哪怕是最坏的情况，陈妍若也最多被关几年。

对嫉恶如仇的宋孤烟来说，这完全是不能够接受的。马天明确实可恶，可是这并不是陈妍若设下圈套杀死他的原因。

一口气憋在宋孤烟胸口，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能够找的证据，她都努力找了。可能过做的都已经做了，案子到此就得结案，移交给检察院和法院收尾，宋孤烟再不情愿，也得遵守这一套流程手续。

宋孤烟之前和周游说了一句，等到马天明案子结束之后，就带着他出国。周游可是期待了很几天，可是看到铲屎官闷闷不乐的样子，周游识相地不提这件事情。

“又有案子了？”

宋孤烟稍微恢复了元气。

夕瑶努力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宋孤烟有些消沉，特意帮她争取了个案子，想要让她找回一些信心。

“走！”宋孤烟二话不说，抱起周游就跑出了办公室。

周游一脸的无辜，其实本汪绝对是信心满满，不需要另外一个案子找回信心。铲屎官，你真的可以自己去的，一个人享受成功，可能会更爽快一些。

案发现场位于津港花园，是一个老旧小区。排洪渠施工人员施工时，用挖掘机出泥土之后，由运输土方的车辆将尸体连同土石一起运到另一处积水沟里面，尸体就被处理土石的工人发现的。

宋孤烟赶到现场的时候，周围已经被警方封锁起来。经手的工人和目击证人正在做笔录，法医也在进行初步的现场勘探。

尸体从头到脚分别用塑料袋、被套、编织袋包裹捆扎，尸体已高度腐烂，无法辨认。冰山女法医正指挥着戴着口罩的同事把尸体搬上车辆，准备运回实验室进行下一步鉴定。

现场的情况比较复杂，而且围观群众比较多，无法开展更加详细的检查。主要还是怕有些画面被群众拍摄，传到网络上会被人引导舆论，给警方带来被动。

“尸体为女性，25岁到30岁。除了衣物、耳环、包裹物外，没有可证明死者身份的物品。尸体全身多处存在不同程度的损伤，加上挖掘机和运输的过程中，又有了很多的额外因素，致死原因难以确定”女法医和宋孤烟说道。

“现场破坏比较严重，这一块一直都在进行旧城改造，排水沟这一块经过多次的修整，连地貌都遭到了改变。”

女法医说着皱了下眉头，显然这种被严重破坏的现场和高度腐败的尸体，对她现场勘验和尸体检查造成了极大的干扰。

“死亡时间能够确认吗？”

女法医摇了摇头：“环境干扰太过于严重，尸体腐败度很高，有些部分已经白骨化，死亡时间暂时无法确认。”

“我只能尝试一下，看看利用设备能不能确定下死亡时间。”

案件侦破的难易程度，取决于线索的多少。马天明的案子很复杂，可毕竟还是有线索，宋孤烟能够抓住点头绪。而这个抛尸案，因为发现的时间晚，有用的东西都消失在时间里面了。

“安排民警走访一下周围的居民，看看最近几年有没有失踪人口。”宋孤烟皱着眉头说道，“麻烦找些人，对现场尸体再勘验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残留的物证。”

没有什么线索，那么就只能够采用死办法了。

死办法看着比较傻，而且如果尸体是从远处运到这片区域，可能是白费功夫。不过没有更多的线索之前，死办法是警方唯一能够做的了。

返回市局，宋孤烟一头扎进了法医实验室，看看法医有没有什么发现。

周游对实验室是避之不及，就怕在里面看到什么影响胃口的东西。马天明才几天的尸体啊，就让周游好几天吃不下饭。这次可是好几年，周游都不敢想象。

尸体的腐败程度太过于严重，法医这里最多是能够确认死者的年龄和大致的体型。至少对于走访排查的民警来说，多少是有些线索，不至于询问的时候，自己都搞不清楚体貌特诊。

“尸体耳朵上戴的耳坠、包裹尸体的塑料袋、编织袋，我们都尽可能复原了，希望对你们的侦查会有帮助。”女法医说道。

相比较腐败的尸体，这些东西保存地很完整，也有一些来源地、产地的标签，也算是有了一丝追查的线索。

宋孤烟看了一下分析报告，塑料袋是那种专门装蔬菜的大袋子。和北方一买菜就是一麻袋不同，沪城这里的气候决定了蔬菜买多了，很容易就烂掉。一般家庭使用的塑料袋都比较小，能够有大塑料带的，基本可以锁定菜场、批发市场、餐饮行业这几块。

宋孤烟考虑了一下抛尸地点，不是周围的住户，应该是不会注意到这里独特的环境。如果不是市政在津港花园周边开展旧城改造项目，排水渠这里基本是没有人来的。也就说，凶手对周围的环境应该是熟悉的。

结合凶手的工作环境和附近这两个特点，警察需要走访排查的目标就少很多。

只是沪城的人口流动性太差，两年多以前的事情，很多都会被人遗忘。如果是外市人作案，两年足够他离开沪城这座城市。

宋孤烟把注意力放在了那枚耳坠上面，相比较廉价的塑料袋和编织袋，价格稍高的耳环可能会让人印象深刻。

从衣着布料上来看，死者的经济情况并不太好，那么需要寻找的珠宝店的档次也就不怎么高。很快，走访的民警就有了消息。

在沪城市区一家连锁的珠宝行认出了这枚耳环，是他们特有的定制款式。因为款式问题，销量并不太好，虽然说时间太久，店里面的监控早就删除了，可至少把范围缩小了一些。

大批的民警撒出去，也传回了或真或假的消息。

宋孤烟想快速侦破案件节奏，亲自上阵对有嫌疑的对象进行复查。

连续跑了几户人家，宋孤烟结合了户籍资料，暂时排除了他们的嫌疑。

周游四脚朝天，躺在后座上面呼呼大睡。天气那么好，做什么都是浪费这等良辰。

“豆奶粉！你就不能清醒点嘛！”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睡睡，就着这样去参加比赛，能有什么好成绩啊？”宋孤烟看着懒散的拉布拉多，气不打一处来。

周游眯着惺忪的睡眼，刚才铲屎官说什么来着？

比赛？什么比赛？和出国有关系吗？

“汪汪~”

“汪汪~”

周游朝着宋孤烟叫唤道，最讨厌就是这样说到一半就不继续的人了。吊人胃口，很好玩嘛。

宋孤烟哼了一声，对缠着她的拉布拉多视而不见。

“呼——呼——”

周游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深怕自己被铲屎官气得原地爆炸。

妈了个鸡，阿能说清楚！敢不敢!

宋孤烟停好车，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周游赶紧跟了上去。

想要从铲屎官嘴巴里面掏出点话来，就得发挥出百分之百的狗腿风范。

非常破旧的小院子，地段还不错，就是环境实在是太差。房东也就是等着拆迁，然后靠着拆迁费大发一笔。平时就低价租给外地人，省得长时间没人住，房屋没人气倒塌了。

院子里面有捆起来的硬纸板，还有一袋一袋的塑料瓶。

闻着空气里面有些酸臭的味道，周游不由地皱着眉头。

这里不会是废品回收站吧？

一个年轻的民警正在门口等着，确定了宋孤烟的身份之后，就和她详细说明了情况。

住在小房子里面的是一对祖孙，老妇人平时捡捡垃圾，也不见有什么生活来源。民警问到她儿子儿媳的时候，老妇人避而不谈。想要问一下小孩子的时候，老妇人拦住了孩子，并且把民警赶出了房屋。

“暂住证查了吗？”

民警点了点头：“才联系过村里面的主任，这家登记的是孩子的爸爸，不过他平日里面并不住这里。”

“我们查询了一下系统里面的资料，这几年，他们换了至少三个住址。”

“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频繁换居住地的？”宋孤烟心头一动，赶紧问道。

“额~两年多前吧，不过以前的资料登记不详细，并不清楚他们住在哪里。”

两年多前开始换暂住地，而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

如果只是巧合，那么没什么好深究的。如果不是巧合，那么这个老妇人就有重大嫌疑。

宋孤烟敲了好几下门，明明听到里面有小孩子的声音，但是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民警朝着宋孤烟使了个眼色，要不要强行冲进去。

宋孤烟指了指院子外面，和民警走了出去。

“你们盯着她，别让她带着孩子跑了。我去找找没有他们详细的信息。”

民警点了点头，找来了两个同事。

警察系统还是非常强大的，那么多次的人口调查和严格的暂住证办理程序，很快通过登记的暂住信息，锁定了老妇人的家庭信息。

老妇人有一个儿子，以前是在津港花园那里开了一家小饭店。不知道什么原因，两年前突然关店走人，并且离开了沪城。

种种迹象表明，老妇人和他儿子有重点作案嫌疑。

剩下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小饭店周围的店主反应，曾经看到饭店里面经常有一个年轻女人出入。通过姓名进行检索，协调几个省市共同追查，很快确定了在鲁安县有一个失踪人口报告。

沪城这里很快就把死者DNA相关信息传给了鲁安县的警方，经过比对，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尸体高度腐败、现场线索被破坏严重，对于很多国家的警方来说，这种案子可能就此封存。不是大家不努力，而是太过于困难，加上很多国家的警察并不存在隶属关系，想要协调其它地区的警察，太过于费劲了。

可在国内，独特的国情和严格的户籍系统，利用走访排查和多地配合，在很短的时间里面，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群众的力量也是功不可没，有些人就反应，死者是在小饭店里面打工。小饭店老板的老婆和人跑了以后，就经常出去鬼混。

有人见到小饭店的老板对死者动手动脚，只是死者反抗比较激烈，老板碰了一鼻子的灰。

这些信息比较细碎，可足够宋孤烟把整个案发过程推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