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虽然仅一日,但灵云寺要做法事七日。
第二日,街上的灯和小摊小贩们虽然都撤了,但热闹的感觉依旧未退。
灵云寺居住的那些各府夫人小姐们为表对佛祖的诚意,也都要沐浴斋戒听法事够七日才会启程回京。比皇帝祭天、登基大典这等大事有着不遑多让的隆重。
苏风暖睡到晌午才醒,醒来后,便见叶裳坐在外屋画堂里就着阳光看着手上的玉扳指,十分的专注仔细,好像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好东西。
苏风暖一手挑着门帘,一手扶着门框,无言地看了他片刻,“看够了吗?”
叶裳转头看来,对她露出好心情的笑,“没看够。”
苏风暖翻白眼,“别告诉我你一夜没睡。”
叶裳摇头,“一夜好眠。”
苏风暖来到桌前,一屁股坐下,看着他手里的玉扳指,“看出什么名堂了没有?”
叶裳道,“若是我没看错,这枚玉扳指应该是水飘花的玉扳指,与飘零花的寒玉佩出于同一块玉石,也是古物了。那摆摊的老伯应该不识货,识货的话,也不会两万两就痛快地二话不说卖给了你。”
苏风暖手指随意地叩了叩桌子,散漫地道,“二十万也值,我当时还真不忍心让他那么亏,可惜,许小姐和她的丫鬟在场,又是那么个架势,还是痛快些拿走比较好。”
叶裳低笑。
苏风暖瞅着他,“行了,别美了,这个算是你今年生辰的礼物,你生辰我不再送了。”
叶裳立即说,“不行。”
苏风暖瞪着他。
叶裳看着她,坚决地说,“你即便不回京的这两年,每年我生辰,你也会派人给我送回生辰礼。如今自然不能废了习惯,否则有一就有二,慢慢地惯着你该不想着我生辰了。”
苏风暖一时无语,“到底是谁惯着谁了?”
叶裳缓缓而笑,十分晃人眼,“你惯着我与我惯着你也没什么区别,反正,这个不能当做生辰礼。”
苏风暖轻哼一声,“饿死了,吃饭。”
柳开早在外面,正等着这句话,闻言赶紧将午饭端了上来。
吃过饭后,苏风暖问叶裳,“你什么时候回京?”
叶裳不答反问,“你呢?”
苏风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有些无聊地说,“我在灵云镇待够了,过了乞巧节,发现也没什么趣味了,但我外婆、娘都在灵云寺,估计她们要等法事结束后再回京,我也只能等着了。”
叶裳道,“我陪你一起等着。”
苏风暖挥手赶他,“你跟我一起等什么?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卿卿送去晋王那里了,易疯子被你送回府了,皇上那里,不能就此晾着,你得去他跟前说道说道。你跟我不同,可不是没事儿干。”
叶裳揉揉眉心,半晌,吐出一个字,“烦。”
苏风暖瞅着他,“灵云寺法事过后,中秋之前,我记得每年京城,还会有一桩热闹事儿。是什么事儿来着?”
叶裳道,“太后喜好的百花宴。”
苏风暖笑着问,“还有多久?”
“每年的七月底八月初,看太后的心情择日。二十余日吧,还早着呢。”叶裳哼道,“不知道今年老精婆还有没有心情办。”
苏风暖喷笑,顺着他的话说,“正因为今年多事,老精婆估计才更想要热闹。”
叶裳摸了摸玉扳指,把玩了一会儿,站起身,对她说,“我回京后,你不准勾三搭四。”
苏风暖拿眼睛剜他,“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勾三搭四?”
叶裳薄唇微抿,“比如许云初,离他远些。”
苏风暖扶额,“你够了,说了多少遍了。赶紧滚吧。”
叶裳出了房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头又看了苏风暖一眼,“要不然,你与我一起回京好了,反正这灵云镇确实没什么意思。”
苏风暖百无聊赖,“回京也一样没意思,何况你那些兄弟们与你一起回京,你是嫌最近你惹的风头还不够吗?还要拉上我与你一起再掀一阵风浪?”
叶裳默了默,不再多言,抬步出了深巷宅院。
他并没有走最近的路出去,而是沿着小巷子绕了几条街,才从城南的一条巷子绕出。
他绕出后,便见到了刘焱。
刘焱等在街道对面,四处张望,见他出来,立即惊喜地跑上前,“叶哥哥?”
叶裳四下看了他一眼,只他一人,挑眉,“你怎么在这里?在做什么?”
刘焱立即说,“我在这里等叶哥哥你。”
叶裳看着他,“等我?”
刘焱点点头,小声说,“他们说你一定躲在一个地方。”话落,他伸手一指他背后,“就是这一条街背后的某一处院落,我们这些人,每人守着一个街口,一准能把你藏着的地方找出来。知道你从哪里出来,就能知道大概的地方了。”
叶裳闻言嗤笑,“幼稚。”
刘焱看着他,“叶哥哥,我看你出来的这地方,像是贫民窟啊。”
叶裳拍了他脑袋一下,“我在哪里,岂能让你们轻易找到?你们每人守着街口,就没想到我其实绕了很远,才从这里绕出来?”
刘焱一呆。
叶裳道,“一群笨蛋。”
刘焱更呆了。
叶裳抬步向前走去,似乎心情很好,见刘焱没跟着,回头招呼他,“还不走?没待够?”
刘焱连忙跟上他。见他心情好,他好奇死了,想问却又不敢问,知道问也问不出来,只能憋着。
走了一段路,便见到了齐舒,齐舒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叶裳和刘焱来了,立即上前,问刘焱,“他从哪里出来的?”
刘焱垮下脸,“贫民窟。”
齐舒一噎,对叶裳问,“你真去贫民窟了?”
叶裳没说话。
刘焱憋不住,对他复述叶裳的话,“叶哥哥说了,他在哪里,岂能让我们轻易找到?我们每人守着街口,就没想到他其实绕了很远,才从一处绕出来?这说明,他没在贫民窟,我们白守着了,还骂我们是一群笨蛋。”
齐舒顿时郁闷,一时看着叶裳,没了声。
不多时,陈述、沈琪等人也与叶裳、刘焱聚到了一起,听了刘焱重复的话,陈述伸手捶了叶裳一拳,“你够意思吗?有女人没兄弟。”
叶裳身上的伤口还未彻底痊愈,陈述的拳头自然轻得不能再轻。
叶裳瞥了他一眼,忽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陈述只看到一枚清透绿意的物事儿一闪而过,他眼睛睁大,立即说,“什么东西?”
“叶哥哥手上戴了一枚玉扳指。”刘焱说。
齐舒好奇地凑过来,惊讶地看着叶裳,“你什么时候喜欢往手上戴这种东西了?”
叶裳眉眼含笑,轻轻缓缓地说,“从昨天开始喜欢的。”
齐舒更是惊奇地看着他,“你以前不是不爱这些玩意儿吗?”
陈述立即追问,“这枚扳指看起来可是个好东西,你在哪儿淘弄的?”
叶裳得意地说,“女人送的。”
众人齐齐一默,数双眼睛都看着他,一时间像是在看怪物。
叶裳心情极好,觉得通体舒服,连火辣辣的阳光似乎都不觉得灼眼,他望了一下天,慢悠悠地道,“这里也没什么事儿了,启程回京吧。”
陈述转头问众人,“他是谁?你们认识吗?”
众人齐齐摇头。
叶裳低笑,也不理会他们,径自向前走去。
众人互看了片刻,都觉得这可真是新鲜了。这么多年,叶裳心情好的时候不是没有,但这么堂而皇之表露心情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若不是太阳好好地挂在天空上,他们一早出来守着,确定它是从东方升起的,还以为今儿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呢。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陈述追上他,恶狠狠地说,“告诉我,是哪个女人?什么样的女人?是女人还是男人?怎么让我们连你是谁都快认不出来了?”
叶裳瞥了他一眼,拂开他的手,“自然是女人,爷还不好特殊口味。”
陈述盯着他,“还有呢?”
“没了。”叶裳摇头。
陈述不死心,“没了?你还拿我们当不当你兄弟?”
叶裳看着他们,“和一群笨蛋做兄弟,也不是多有面子的事儿。”
陈述一噎。
众人皆默。
叶裳扫了众人一眼,笑道,“还不到时候,等到了时候,你们该喊弟妹还是嫂子,自然就知道了,到时候看着办。”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陈述哀戚地说,“看来这红杏已经出了墙头,我们截都截不住了。”
叶裳抬手给了他一拳。
齐舒立即问,“可是我们好奇死了,你就算瞒着,也该告诉我们什么时候算是到了时候吧?”
叶裳闻言默了默,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的心攥到我手里,连跳都在我的手心里,也就是时候了。等着吧,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陈述忽然大笑,“原来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至今单相思。”
叶裳轻哼,又晃了晃手中的玉扳指,“她送的,这算一头热吗?”
陈述大笑骤停。
叶裳不再理会他们,转了话题说,“走,去问问晋王叔,查案有没有结果了,要不要一起回京?”
众人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来了,只能打住话,跟着他一起去了府衙。
晋王昨日去见了凤阳,凤阳也没给他说个正经的,把晋王气了个够呛,但也拿他无可奈何。毕竟凤阳镖局在江湖上地位超然不说,和皇室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查案一时没什么进展,只觉得这一桩事儿,愈发没什么头绪,实在烦心。
他一筹不展时,听闻叶裳等人来了,他胡子又翘起,眉毛竖得老高,“他又来干什么?”
有人禀告说,“叶世子等人没进来,还有咱们府的少爷,说来问问您,要不要一起回京?”
晋王本想一口否决,但忽然想起了卿卿,犹豫了一下说,“本王也打算回京,先将目前查出的事儿禀告皇上,再做定夺。告诉他们,这就启程。”
有人连忙去县衙门前禀告。
叶裳点了点头。
陈述悄声说,“听说太子也在这府衙里住着,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叶裳摇头,“太子染了风寒刚好,让他歇着吧,打扰个什么?”
陈述本来也不乐意见太子,尤其是因为卿华坊才使得叶裳遭了大难,险些丧命,算是他命大,死里逃生。他闻言自然乐意不见,“你说得对,太子贵体还是要好好安养为好。”
不多时,晋王收拾好了,命人备了马车,带上了卿卿,启程回京。
陈述等人看到卿卿,都眨了眨眼睛。
刘焱好奇地问,“爷爷,她是谁?”
晋王瞥了叶裳一眼,冷哼一声,挥手,“涉案之人,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启程。”
刘焱不敢打听了,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向城门而去。
出了城后,陈述忽然想起一事,问叶裳,“昨日深夜,许云初本来与我们吃酒,但是听说她妹妹晕倒了,他便匆匆走了。据说许小姐晕倒,是因为你?”
叶裳靠着车壁,闻言神色淡淡,“谁说的?”
陈述看着他,“许云初出了酒楼后,我派了人悄悄打探,听着了点儿言语。”
叶裳摇头,“不是,与我无关。”
陈述虽然不信他,但也知道他厌恶许灵依比苏府小姐还要加个更字,便说,“这许灵依三天两头晕倒,也实在太弱了些,确实不能沾惹。”话落,又道,“不过苏府小姐倒是更让人好奇了,灵云寺那么热闹,生生没见她的影子。”
叶裳挑眉,“你就那么想看苏府小姐?”
陈述无聊地说,“好奇嘛,传了这么久她的名声,但至今未见,实在吊人胃口。”
叶裳轻哼,“不见最好,否则,你怕是会被她揍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陈述立即说,“不至于吧?我又不招惹她,她还能蛮不讲理?说打人就打人?”
叶裳道,“那可说不准,她不是喜欢打架吗?据说时常将她三个兄长揍一顿。”
陈述顿时欷歔,泄了一半好奇,“太泼辣的女人确实不好。你和许云初都不乐意娶她,太后和皇上即便一心促成,估计也拗不过你们。只能给她另择婚配,京中这些子弟们,也都数得过来,我们也都认识。不知道她会嫁给谁?”
叶裳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一行人回了京城后,叶裳等人各回各府,晋王则是连家门都没进,带着卿卿匆匆入了宫。
自从得知太子中了无伤花,皇帝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但怒归怒,恼归恼,气归气,恨归恨,这些情绪积压到一定地步时,再听说叶裳已经求得了解药,救了太子,太子人虽然无性命危险,但的确自此后再不能人道了,皇帝收到冯盛的密报后,听说太子得知后十分平静,他也奇迹地平静了下来。
太子出事,除了少数几个人知晓,未闹出大动静。
皇宫内这几日一切平和,朝野上下也难得平和,太后以及闭门反省的皇后和月贵妃也都没什么动静。京中上下无喧嚣无吵闹,也没出什么大事儿。
京城各府的家眷们因灵云寺大做法事,几乎走空了一半,相较于灵云镇和灵云寺的热闹,京中真是平平淡淡,最近几日,水花都没激起一点儿。
晋王匆匆进宫后,皇帝没在御书房,而是在后花园。
皇帝听闻有人禀告晋王入宫了,便挥手召见。
晋王带着蒙着面纱的卿卿,匆匆赶到后花园见皇上。
后花园的轩湖水榭亭台内,皇帝独自一人坐着,身边无侍候的妃嫔宫女,只有一个小太监,给他打着蒲扇,扇着风。
晋王到了亭台后,给皇帝见礼。
皇帝随意地摆摆手,“王叔免礼。”话落,扫了一眼垂着头不声不响地跪在亭外玉石地面上没跟着晋王进亭内的卿卿一眼,问,“晋王叔怎么带了一名女子来?她是何人?”
晋王连忙道,“她是与灵云镇东湖画舫沉船之案有关的涉案人,卿华坊的头牌,卿卿。”
皇帝“哦?”了一声,“沉船之案查出结果了?”
晋王摇摇头,愁眉不展地说,“此事非同小可,还未查出结果,只是查出些皮毛,老臣觉得先回京来禀告皇上,再做下一步定夺。”
皇帝摆摆手,让他坐下说。
晋王坐在皇帝对面,将他前往灵云镇,先去查了卿华坊,又去查了东湖方圆一带的百姓,叶裳又给他送来卿卿,他又去找了凤阳,等等事情,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当然略过了叶裳有关卿卿的话语。
皇帝听罢后,蹙眉,看着亭外的女子,“你是说这卿卿,是叶裳送去给你的?”
晋王点头,沉声说,“他被救后,顺带救出了她,便一直藏着,怕被人灭口,知道是我查案,便急着将人送去给我了。”
皇帝寻思片刻,道,“这么一个女子,有谁会对她灭口?毕竟要杀的人是叶裳。”
晋王摇摇头,低声说,“皇上,这女子是卿华坊的头牌,去年卿华坊沉了一艘船,牵涉到了她,是东宫出面压住了那件事,保住了她。如今,叶世子之案又牵涉到了她。虽然这两桩案子,时隔一年,看起来像是没什么关系,但恐怕还是有些联系。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这女子都牵涉其中。而去年她葵水提前来,撑小船离开,是今年给叶裳撑船失踪的那名撑船人带着她离了东湖,后来,那艘船沉船,同时逃过一劫。去年卿华坊的姑娘死了数人,独她一人没事儿。而撑船人也独今年失踪的那人没事儿。”
皇帝闻言看向卿卿,脸色有些难看,“这么说,她的确是重要的人了。”
晋王颔首,“若非如此,叶裳也不会受了那么重的伤后依旧带出了她,将她藏了数日。”顿了顿,他又道,“老臣老了,怕是自己这里也不安全,思来想去,还是将她送进宫安全。”
皇帝凝眉,“晋王叔,你的意思是,让朕收留她?”
晋王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皇宫才是天下大安之地。此案至今,毫无进展,怕是要慢慢拖延着查了。有人借叶世子,谋害太子,这一招棋,下得妙啊。事关太子,就事关江山社稷。老臣不敢大意。这几日,老臣把自己的护卫都派她身边日夜看守,这样下去,也不是常事。这般关键人物,思来想去,还是交给皇上安置最好。”
皇帝一时无言。
晋王道,“老臣回京前,太子殿下的伤寒已经好多了,但因为没有皇命,依然还留在灵云镇。”
皇帝沉默片刻,点点头,“既然如此,便将她留在宫里吧,不过不能留在朕身边,朕身边,也不是大安之地。”话落,对身后的小太监吩咐,“你将她送去太后宫里,就说是灵云镇沉船的重要涉案人,让太后先调教她宫里的规矩。”
“是。”小太监立即去了。
卿卿一直蒙着面纱,皇帝也没叫到近前见她,小太监来到近前后,对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她便站起身,跟随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去了太后宫。
晋王对此事不予置喙,皇上将人送去太后宫里,自然有皇上的打算。
见卿卿离开后,皇帝对晋王道,“晋王叔今日歇一日,明日再折去灵云镇。你到灵云镇后,传朕口谕,灵云大师在灵云寺做法,朕不能亲临,命太子代朕亲临,去灵云镇沐浴斋戒,听三日法事。”
晋王连忙起身,“是。”
“朕有些日子没与晋王叔下棋了,若是晋王叔不急着回府的话,下一盘?”皇帝看着他。
晋王点头,“不急。”
二人摆上棋盘,你来我往,再不谈朝事案件,一边闲谈着,一边下棋。
小太监将卿卿带去太后宫,传达了皇帝的话后,太后愣了愣,脸色难看,“皇上这是做什么?怎么将烟花之地的女子弄进宫来了?还送到了哀家面前?”
小太监低声回话,“这名女子是晋王送进宫的,说是东湖沉船画舫的重要涉案人。宫里安全。皇上便让奴才将人交给太后,说由太后安置,调教规矩。”
太后怒道,“这是什么话?宫外哪里不安全了?既然是涉案人,交由府衙就行了。哀家听说不是晋王彻查此案吗?晋王怎么不留在晋王府?晋王府也是安全之地。”
小太监垂着头,不敢答话。
太后又怒道,“将她带进来,据说烟花之地出来的女人都有狐媚伎俩,哀家看看。”
有人立即将候在外面的卿卿带到了太后面前。
卿卿进来后,头也不敢抬,跪在地上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着她,“见哀家竟然还蒙着面纱?果然是见不得人的烟花女子。”话落,嫌恶地瞥开眼睛,对身旁的一位嬷嬷道,“你先将她带下去调教规矩。什么时候调教好了,再带到哀家面前来,免得哀家污了眼睛。”
“是。”那老嬷嬷走到卿卿面前,木着声音说,“跟我来。”
卿卿白着脸,颤着身子,站起身,跟着那老嬷嬷去了。
这一刻,她才知道苏风暖和叶裳早先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皇宫里的人,不止吃人,还喝血啃骨头。她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也没料到,皇上没叫她到面前说话,根本就不留她在身边,直接送来给太后,太后连她的脸都没看,便让人带着她调教规矩了。她清楚地知道,规矩调教不死她,但也会将她扒一层皮。
但她既然入了宫门,便没有再后悔回头的余地,只能走下去。
皇帝与晋王下了三盘棋,毫无意外,都是晋王输了,皇帝没趣地对晋王挥手,“晋王叔是越老胆子越小了。”话落,他道,“你出宫后,派人将叶裳喊进来。就说朕找他下棋。”
晋王站起身,用鼻孔哼了一声,“那小子的胆子的确比老臣大,老臣看,他不是胆子大,就是一个字浑。”
皇帝大笑,“朕就喜欢他浑。这些年,他若是不浑,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只有浑的人,才天不怕地不怕。”
晋王一时无言,倒退出了御花园。
他走出皇宫后,对着宫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骂道,“混账东西,就知道给本王惹麻烦。弄个女人进宫,以后宫里的女人都会恨死本王。”
他的声音低,只有身边一个贴身的长随听得到。
晋王骂完后,对身边的长随摆手,“你去容安王府,告诉他,就说皇上找他下棋。让他赶紧进宫。”
长随应是,立即向容安王府跑去。
叶裳回了容安王府,沐浴换衣后,便等着皇上派人来宣他。等了一个时辰后,果然等来了晋王的人给他传话,他站起身,出了府门,坐上车,前往皇宫。
他的马车来到宫门,正赶上国丈府的马车也来到宫门口。
叶裳下了车后,站在车旁,看着国丈下车,懒洋洋地笑着打招呼,“国丈大人,好久不见啊。”
国丈一身青袍,头发有一大半已经花白,与晋王年岁不相上下,但比晋王还要有几分精神。眉目看人的时候,透着三分浊暗,三分精光,见到叶裳后,他捋了捋胡子,露出笑容,“叶世子的伤势看来好了?”
叶裳像是没骨头一般地倚着马车车辕,散漫地笑着说,“托您的福,好得差不多了,至少不耽搁看美人喝美酒以及陪皇上下棋了。”
国丈大笑,“这么说来,你今日是进宫陪皇上下棋了?”
叶裳点头,“皇上估计是赢够了,想输两盘,于是想起我来了。”
国丈又笑,“叶世子的棋艺精湛,确实鲜有对手。”
“鲜有对手也不是没有对手,不比您的孙子。”叶裳离开马车,抖了抖衣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我回来时,小国舅据说还在灵云镇,他看起来倒是很喜欢灵云镇。”
国丈摇摇头,“哪是他喜欢?是他疼他妹妹,小丫头喜佛,他怕她有什么闪失,护着些。估计会等灵云寺法事结束后回来。”
叶裳笑了笑,“小国舅可真是好福气,我爹娘若不是死的早,我也能有弟弟妹妹。”
国丈上前,拍拍他肩膀,“叶世子刚从灵云镇祭悼回来,想必心情不好,跟皇上下下棋也好。走吧,别让皇上久等。”
叶裳笑着道,“国丈进宫是不是有朝事儿?你要是有朝事儿找皇上,我就不去了。”话落,他悄声说,“这皇宫,我可真是一点儿也不想来,没趣。”
国丈笑着摇头,“有点儿无关紧要的事儿,不耽误皇上下棋,无碍无碍。”话落,又道,“你不去可不行,皇上若是知道好不容易将你揪进宫一次,半途是因为我你不进宫,我可就不着皇上待见了。”
叶裳看了他一眼,“谁不着皇上待见,国丈也不会。哎,走吧走吧。早点儿下完棋,我还想去红粉楼找瑟瑟听听曲。这些日子没听,耳朵痒得很。”
国丈大笑,“叶世子还是贪玩的年纪,外面的姑娘虽好,但还是不如娶府里一个省心。”
叶裳撇嘴,“日日看着会烦死。”话落,又道,“再说谁家府里的姑娘有红粉楼的瑟瑟知情知趣?本世子可不愿意过早地伤了美人心。”
国丈又大笑,“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叶世子这般会怜香惜玉,皇上对你的婚事儿更头疼了。”
叶裳不买账,“他头疼他的,他若是不头疼了,我的头该疼了。”
国丈又大笑。
二人连说带笑地进了皇宫,一起前往御花园。
皇帝见叶裳和国丈一起进宫,有说有笑,眸光眯了眯,不动声色地瞅了两眼,待二人见礼后,他随意摆摆手,待二人坐下,他笑问,“国丈有事儿?好几日没见你找朕叙话了。”
国丈连忙道,“这几日朝中甚是平稳,没什么重要的事儿,老臣也就乐得清闲。”话落,他道,“今日是有一桩事需要皇上定夺。”
皇帝笑问,“什么事儿?”
国丈看了一眼叶裳,“不是太着急的事儿,皇上先与叶世子下棋吧,老臣也好久没观棋了。”
皇帝点头,见叶裳没骨头一样地倚着椅子闲歪歪地坐着,也不训斥,吩咐人摆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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