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暖再醒来时,已经过了三日,她睁开眼睛,转头便看到了叶裳。
叶裳靠着靠枕,躺在她身边,手中依旧拿着那本他早先研读的古籍,见她醒来,他放下古籍,对她露出笑意,“醒了?”
苏风暖眨眨眼睛,看着他,他面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眉心处隐约透出红晕光泽,她也笑了一下,因睡的太久,刚开口,嗓音沙哑,“我睡了多久?”
叶裳摸了摸她的头说,“睡了三日夜。”
苏风暖问,“师兄呢?情况怎么样?醒来了吗?”
叶裳道,“他比你早醒了半日,但还不能下床,依旧在床上躺着呢,师叔说,他的伤势最少要躺上半个月,才能下床走动。”
苏风暖点头,动了动手指,发现依旧没什么力气,她道,“将你的手给我,我给你把把脉。”
叶裳将手递给她,放在她手指边,同时道,“师叔已经给我号过脉了,我昨日便可下床走动了,也跟师祖说的一样,休养月余,便能活奔乱跳了。”
苏风暖将手指按在他脉搏上,片刻后,她笑着点头,“若是吃些好药,半个月就能骑马射箭了。”
叶裳握住她的手,“只是你以后没法活蹦乱跳了,换我活蹦乱跳,也是难以让人开心。付出的代价太大。”
苏风暖轻笑,“代价再大,也大不过性命。这已经是让我觉得最好的结果了。再说,我就算是没有内力的寻常人,也不见得就受人欺负了去。”
叶裳道,“以后让千寒跟着你吧。”
苏风暖刚要摇头,叶裳又霸道地补充,“不能拒绝。”
苏风暖无奈,“好吧好吧,叶世子但有吩咐,小女子莫敢不从。”
叶裳失笑。
苏风暖试着起身,发现依旧无力。
叶裳伸手将她扶起来,对她说,“你本就虚软无力,又躺了许久,昏迷时,只喂你进食了些米汤,你先在床上坐片刻,我给你倒一杯水,再娶厨房给你做些清粥小菜,有了些许力气,我再扶你去见表兄。如今他醒来了,一时半会儿只能躺在床上,你想见他,也不急于一时。”
苏风暖点头。
叶裳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苏风暖喝了水后,嗓子总算舒服了些,叶裳去了厨房。
苏风暖半靠在床上,伸手去拿叶裳放在床边的古籍,发现手腕没力气,连拿一本古籍也拿不动,她叹了口气,只能转了策略,慢慢地,用手指,将扣着的古籍费力地翻转过来,看向叶裳正在看的那页。
只见他看的是传功秘术。
她顿时皱起了眉头,明白了叶裳为什么从那日没解毒前就抱着这本古籍研磨,原来他的目的是这个。是想把自己的功力传给她。
传功秘术在江湖上流传已久,江湖上的人一般是到临死之前,将功力传给小辈们,一个人若非到了大限,到了穷弩之末,内力是轻易不会外传的,因为内力修习不易,折损自身的修为,与折损寿元无二。
许多人功法不同,以至于传功之时适得其反。但望帝山有一门传功秘术,可以使被传功人不受丝毫损害,但传功人则危害极大。
也就是说,叶裳若是研习这个,那么,可能会与她目前的情况对调,他成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他与她躺在床上,又有什么分别?
这个人!
不多时,叶裳回来了,手中端了一个托盘,托盘里盛放了两碗粥,四碟小菜,一碗鸡汤。两双筷子,他将一应物事儿放在桌案上,之后来扶苏风暖下床。
苏风暖费力地伸手指了指古籍的那一页,对他说,“别告诉我你研磨这个,是想用在我身上,将你的功力传给我。”
叶裳手一顿。
苏风暖认真地看着他,颇有些恼怒地道,“叶裳,你躺在这里与我躺在这里,有什么分别?到了现在,你难道要与我分出个你我来?那么,是不是以后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们可以没关系了?你的事儿就是你的事儿,我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们可以不结为夫妻,不是一体。是不是?”
叶裳面色一沉,恼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苏风暖看着他,“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叶裳又沉默了。
苏风暖怒道,“你告诉我啊?”
叶裳沉默片刻,低声说,“我总归是男子,你是女子,你没有了内力武功,这么多年,在江湖上虽然知交遍天下,但是得罪的人想必也颇多,我怕我总有照顾不到你之时,你若是出事儿,我该怎么办呢?”
苏风暖看着他,“你不是将千寒给我了吗?有他在我身边,怕什么?再说,就算我得罪的人颇多,但也不怕,我虽然武功尽废,但别人要想要我的命,也不是那么简单。保命之法多的是,我不止武功内力,还会医毒之术,金针手法,没有内力也可以提剑杀人。”
叶裳不语。
苏风暖继续道,“江湖上多少成名的高手,因自诩武功高强,目下无尘,狂妄自大,落了个被人大败横死的下场,所以,武功真的不是唯一保命之法,别将它看得太重。我这么多年与师傅师兄行走江湖,虽然喜欢找人打架,但轻易不用内力,与人拼杀之时,几乎没有。”话落,她费力地指了指脑袋,“用在这里,比内力管用。”
叶裳闻言叹了口气,将古籍扔到了一边,“好吧,听你的,过去吃饭。”
苏风暖点头。
叶裳扶着她下了床,来到桌前,扶着她坐下,他也挨着她坐下,因苏风暖浑身筋骨都极软,除了手指能动外,手臂、手腕都全无力气,只能叶裳喂她吃食。
苏风暖一边吃着一边说,“多少年了,我总是被你这个少爷使唤,跟个丫鬟一般,如今总算找回了场子。”
叶裳失笑。
吃过饭后,叶裳扶着苏风暖出了房间,来到叶昔的住处。
望帝山的所有弟子,每个人都有一处单独的院落,即便不时常在望帝山住,院落也会留着,每日有人专司打扫。叶昔早先被扛到了秋华爹娘的院子医治,待他性命保住后,便将他移回了自己的院子,一众师兄弟们轮流照看。
苏风暖和叶裳来到时,叶昔正在由一位师弟帮助着用饭菜。
见苏风暖由叶裳扶着来到,叶昔挑了挑眉,开口便训斥道,“臭丫头,这么大的事儿,竟然不派人知会我。你是救了他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吗?若是我不赶到,你的小命如今早就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苏风暖也瞪眼,“我哪里知道你背着我偷偷地也修习了至寒功法?我想着江南大乱,你本就受了重伤,哪能脱得开身?”
叶昔冷哼一声,“我还没那么废物,难道在你心里,你师兄就这么废物?连区区江南都治不了?”
苏风暖顿时笑了,告饶道,“好好,我师兄最厉害了,区区江南,不在话下。早知道你背地里也修习了至寒功法,我早就将你揪回这里了。”
叶昔又哼了一声,“这么多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着急突破至寒功法第九重,就是为了解他热毒。他热毒在身体里盘踞了十一年之久,哪能那么轻易解除?就算你一身功力再加上搭进去自己的命,也不见得解了这天下无解的霸道热毒。”
“所以你就也修习了至寒功法。”苏风暖瞧着他,“这么多年,你隐藏得很深嘛,连我也没发现。”
叶昔忽然怒意一改,露出得意的笑容,“师傅教了我一门隐藏术。”
苏风暖顿时不满,“臭老道,竟然也帮你瞒着我。”
叶昔收了得意,正色说,“师傅只你我两个弟子,早就告诉你我,要守望互助。我身为你大师兄,又是叶裳的表兄,无论是对你,还得对他,帮他解毒,义不容辞。你不该瞒我。你若是出事儿,他也会没命,那我呢?难道我也陪着你们一起死?”
苏风暖诚然地认错,“师兄,我错了,确实不该瞒你。”
叶昔绷起脸,“即便不要江南,你也不能出事儿,知道吗?下不为例。”
苏风暖点头,乖觉受教地道,“知道了。”
叶裳扶着苏风暖坐下,见叶昔似乎还要教训苏风暖,不忍地开口说,“表兄,你不如骂我好了。”
叶昔瞪眼,“我骂完她就骂你,你以为我不会骂你吗?笨蛋,枉人人说你聪明,其实就是一个笨蛋。直到上了望帝山,才知道她要为你用这种方法解毒吗?笨死了。”
叶裳道,“我是笨蛋,早先她抱回了一只蓝火狐,养在了我的府中,我以为他要用蓝火狐为我解毒。确实没想到这层。的确笨死了。表兄骂得对,你不如再多骂我几句,我听着就是了。”
叶昔一噎,瞪了他半晌,道,“懒得骂你,你也下不为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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