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井村这一代有两个傻子,冬傻三十多岁,是个真正的傻子,傻得生活无法自理,整天光着屁股乱摇晃,没人照顾,会饿死的那种。
而以前的王平安,用村里人的话来说,“只是脑子不够用”,能爬高上低,摘果摸鱼,你说什么,他都能回上几句,虽然说得驴头不对马嘴。
正因如此,村里人也时常拿这两个傻子对比,称冬傻为大傻,叫王平安为二傻,再加上王平安在家里排行老二,这个外号算是被村里人传开了。
王平安的傻愣,是因为灵魂残缺不全。
而冬傻的脑子,却是因为父母打架闹气,摔住了脑袋,又在泥水里扔了一夜。
男人以为女人会捡孩子,陪朋友喝酒去了,女人以为男人会捡孩子,回娘家哭诉去了。
来串门的邻居,发现孩子趴在泥水里,不知昏迷多久了,这才找来孩子的父母,抱到医院救治。
可是因为趴在泥水里窒息了,大脑严重缺氧,侥幸未死,却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王平安站在人群里,只是想看个热闹,没料到又躺枪了。
虽然两人都是“村里的傻子”,但两人又没啥交情,因为冬傻无法交流,跟谁都一样。
不过刚赢了九爷家的五斤老酒,如果能帮忙,王平安也不会故意看笑话。
“你们为啥让我劝冬傻,自己怎么不劝?”王平安回应众人的取笑。
“因为你们两个都是傻子,应该会有共同语言。你劝他,比我们管用,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扎心了,这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连傻子都无法沟通,哪来的优越感?
九爷明显急了,冲围观说笑的人喊道:“你们不帮忙,那别挡着路,要是没你们在这里围着,说不定冬傻已经离开了。”
“九爷别急,我来试试吧。”王平安说着,带着大黄狗,走到三轮车旁边。
“二宝,还是你这孩子懂事,前天扛着你奶奶去看病,我就知道你有孝心。今天你要是帮我把冬傻劝走,爷爷送你十斤好酒。”九爷非常欣慰,给出奖励。
“谢谢九爷,我试试吧。”王平安说着,已经蹲在冬傻身边。
冬傻抱着三轮车前轮子,嘿嘿哈哈的笑,口水流得胸前湿了一片,双睛呆滞,没有焦点。
“大傻,我是二……宝啊,我带你去捉兔子好不好?”王平安拿出哄孩子的绝招,想要把他骗走。
汪汪,汪汪。
听到兔子,大黄狗就很激动,一整天没捉到一只兔子,它早就气坏了,兔子必须死。
冬傻被大黄狗的凶悍叫声,吓得一哆嗦,呆滞的眼神终于瞅到大黄狗,他忙松开车轮子,一轱辘身子,打了个滚,离大黄狗远一些。
吼吼,吼吼。
冬傻冲大黄狗,发出奇怪的吼叫,想把它吓跑。
大黄狗当然不惧它,冲它对吼,两人龇牙咧嘴,气势相当,一时难分输赢。
只是这么一来,九爷的三轮车终于恢复了自由,可以骑动了。
“哈哈,太好了,终于摆脱冬傻了,二宝,今天这事谢谢你,啥时候有空去爷爷家,我送你十斤好酒。”
九爷爽朗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充满了自由的喜悦。
“啥酒不酒的,这点小事,只是举手之劳……对了,五粮大曲十年陈酿味道不错,我明天上午去你家。”王平安在后面喊道。
“……”九爷手一抖,差点骑进河沟里,这二傻,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围观的村民,听到王平安可能会得到好酒奖励,顿时酸涩起来,说起了风凉话。
“大傻跟二傻,就是有共同语言,我们大伙半天都劝不走,二傻一来,就搞定了。”
“早知道九爷会送好酒,就算沾一手脏的,我也能把冬傻拉开,可惜了一桶好酒,被二傻得去了。”
“最近二傻的运气太好了,西瓜变异了,野猪在他家地里撞死两头了,赚了这么多钱,是不是该请客了?前面有小卖部,请我们大伙吃雪糕吧。”
王平安心中呵呵一笑,突地往前面一指,喊道:“麻雀,前面有只兔子,快追!”
然后不等大黄狗有反应,王平安就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大黄狗一脸茫然,但看到主人跑了,也只好放弃和冬傻互吼,跟着主人狂奔。
身后,传来一阵笑骂声,都说二傻太狡猾,居然知道逃亡。
王平安才不理会这些人心里怎么想呢,跑到村头的小路口,往东南有一条路,起伏不平,但路面比较宽,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果树。
一些人建的房子,就在果园旁边,或者靠山,比较随意,比村里的房子松散太多。
大伯家的房子,就在前面,还建了一个小院,不过大门紧闭,一家人应该都在忙活,要么在医院,要么在果园。
王平安隐约记得自家的果园,只种了几亩桃,里面套着一些零散的其它水果。桃子主要是卖,套种的杂果主要是为了自家吃。
花溪镇的桃子属于中桃,就是中间成熟的桃子,比早桃晚,比晚桃早……说起来像饶口令,但这个季节成熟,属于最尴尬的。
这个时节,各种水果都集中上市,桃子卖不上价,又不能存放太久,稍有意外,就会烂在树上,比西瓜还难伺候。
这么难伺候,花溪镇的农民还愿意种桃,是因为这里的桃子口感极好,是附近有名的产桃区域,桃子已经形成稳定的品种,叫花溪蜜桃。
有时候,花溪蜜桃能卖到五六块钱一斤,有时候却只能卖一两块,农民种植桃树,就是想赌一把,赌丰收年可以卖上高价。
甚至有人赌某一天,花溪蜜桃可以卖到丽江雪桃的天价……丽江雪桃一斤大的桃子,可以卖一百块一个。一斤半大的雪桃,可以卖一千块一个。
没错,丽江雪桃论个卖,论斤太LOW,论个才能显示出它的高端。
当然,如果品相普通,个头太小的丽江雪桃,也会论斤卖,不过一斤的价格,也高达七八十块。
王平安找到了自家的桃园,微红的桃子,挂满了枝头,再过几天,就能采摘了。站在路边,就能闻到诱人的桃香,浓郁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