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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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零六年八月,苦等了两个月消息的展家父子三人终于不负所望地等来了吉报,云佑排除万难终于考上了保定陆军速成学堂,该堂还设有留日学生预备班,简直就是前途似锦,展祖望带着两儿子又上上下下打点了一番后,才心满意足地踏上归途。

云翔则是留在保定多看看多学学,这两个月在四处奔波的同时,让展祖望和云翔都有些自惭形秽,他们们比起当下新起的同行来说,实在是太过墨守成规,云翔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劝说展祖望的机会,他重生之前就致力于给展家做转型,建纺织厂,走轻工业道路,现在眼见为实,展祖望松了口,这十年后的计划可以提前开始安排了。

云佑一进学堂他的年纪在同学中真算得上小朋友了,面对一群年近二十的大哥哥们,云佑开没有发育完全的身子就很惹眼了,他又不像很多有背景的子弟,这一言一行都要谨慎起来,没过几天,云翔就感叹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是真得长大了。

比起学员间的互相试探,教官们对云佑的态度就很明朗化了,云佑可是上头破格提升上来,一年后要送出国深造的人才,这十四岁的孩童在之前的测试考校中只能算得上资质平平,但在最后的实战战略上可是一鸣惊人,虽然好几个想法都稍显稚嫩,但足以让人耳目一新。云佑自己也知道自己能混进来的原因,他这肚子里连半桶水都没有,无论如何他要牢牢地把握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话说另一头展祖望在回桐城的路上,苏夫人已经和展家大太太搭上线了,上门了几次,话里话外透露出结亲的意愿,大太太倒也是动了心思,探查来的结果也是不错,这苏家也在桐城的根基很深,背后也有朝廷的人给撑着腰,但老爷出门在外的,她一个人也做不得主。

齐妈在一旁看着大太太犹豫不决的样子,又想到大姐儿这两天的作为,叹了一口气,向大太太一五一十地汇报:“太太,这阵子那纪家的小儿子,总是带了小玩意儿来哄大小姐高兴!”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趁着我们母女不和的时候,向我女儿献殷勤,他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大太太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姐儿心思单纯,给我找人隔开他们,这些个奴才真是心大了!”

“回太太,好几次是大小姐主动和纪家小子交换诗词的,毕竟是从小儿一块儿长大的,大小姐也是受了蒙蔽而少了戒心。”齐妈可不敢汇报大太太,大小姐身边的嬷嬷不是没有制止过,而是一跳出来说话,就被大小姐指责,说她把纪天鸿引为知己,在展家只有纪天鸿的才华才能和她产生共鸣!

齐妈心想:哎,就大小姐这样的,有了好人家就定了吧,再过个几年,即使展家治家手段再厉害,也禁不起大小姐折腾,这女儿家的名声不是说没就没了!

“哼,这个纪家真是会搞风搞雨,当初那个蓝大嫂一手一脚地捧了个姨太太出来和我做对,又借着机会全家摆脱了奴籍,借着老爷的宠爱把小儿子教养得像个少爷似得,真是个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东西!”大太太一脸的愤慨。

“太太,这大小姐也是被那小子肚子里的几滴墨水迷惑了,这才子佳人的,也怪不得大小姐,听说苏大少爷那才学也是一等一的好,和大小姐肯定是处得来的。”

梦娴垂下眼帘思索了一番,自己生的女儿,自己还能不知道嘛!听齐妈这么一说,要是女儿被奸人勾得动了心,那可就什么都完了,女儿心气又高,不食人间烟火似得,她这个当娘的万万不能让女儿走了歪路毁了一辈子,“齐妈,你看这苏家是真得好?”

齐妈看大太太有了决断,遂即大力地点了点头,她是看透了这大小姐就是个祸害,早晚拖累了大太太,还是早嫁出去早好。

苏夫人第三次上门的时候就发现展家太太的态度明显转变了,两人一拍一合地在私底下达成了默契,苏夫人倒也觉得不奇怪,肯定是这展家太太私下打听过了,她的儿子在桐城可是一等一的好,她们不满意才怪呢!

苏夫人回去向苏老爷一说,苏老爷笑得可开怀了,在保定传来的消息看来,这展家二少爷真得考上了,这让一世精明的苏老爷对这个未来亲家很是满意,他们苏、展两家结了亲,那桐城的商界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苏大少爷这几日看着爹和蔼的态度,一头雾水,但也趁着爹高兴的时候,从家里的帐房里领了银子,跑到书社抱回了好几卷他看上的名家书画,顾不上手里的生意,只知道邀来志同道合的朋友,赏花赏画,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展祖望一回来就马不停蹄的往老太太的院里走去,老太太半倚在床上看着神清气爽的儿子走到面前,就知道肯定是佑佑的事情成了,当场想起身给展家的列祖列宗上柱香,众人看着老太太的高兴劲,也不忍心拂了她的意,一左一右搀着走起路来已经颤颤巍巍的老太太,恭恭敬敬地上了香。

“娘,要是云佑争气,明年官家还要出资送他到日本留学去,学完本事回来才真的是光宗耀祖呢!”展祖望自己心里高兴了一路,一回来这嘴就没有停过,要不是早就决定了在这乱世里要低调,展祖望恨不得嚷嚷地全城的人都知道,他生了个好儿子。

品慧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生怕漏掉一丝一毫的儿子们的消息。

老太太知道儿子这几个月过得不容易,吩咐品慧好好给儿子补补后,让儿子早些回去休息。

品慧积极地伺候着风尘仆仆的展祖望,看他累得不行的样子,也不忍心问长问短的,展祖望在外奔波了那么久,其中更是受了不少气,回到家后浑身放松了下来,又被品慧的手按得舒服了,连饭菜都没动几口,这瞌睡就起来了,一沾床就睡了过去。

……

“老爷怎么还没过来?”梦娴守着一桌子凉掉的饭菜,看着窗外的夜色问道。

“回太太,老爷歇在姨太太的屋里,今个就不过来了!”小丫鬟怯生生地回复道,生怕脾气不好的大太太迁怒到自己。

展云菲看着娘亲顿时扭曲的面容,摇了摇头,虽然爹每次出远门回来,都陪着她们大房用膳,但那气氛在展云菲眼里根本算不上好,即使是一桌子最精致的宴席,他们吃得也如同嚼蜡。“娘,许是爹急着赶回来,累坏了,早些休息了,您别置气了!”展云菲看着已经被娘甩下地,摔得粉碎的瓷勺,开口劝道。

“孩儿啊,你说我的命怎么那么苦,这老爷一回来就在姨太太的屋里歇息了,连我的正院门都没有进过,这让下人怎么看我这个当家主母啊!老爷这是……呜呜!”梦娴差点把‘宠妾灭妻’四个字都说出来,但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娘,你这般哭闹耍泼的模样,就是女儿我看得都心烦,何况是爹呢!”展云菲厌恶地看了一眼娘亲因为泪水而糊成一团的脂粉,起身行了礼,就带着阿草退了出去,她心里也不舒服,这弟弟考上了军校,成了武夫,以后手上定是要沾血的,要是以后有个杀人不长眼的弟弟,那让她如何自处?

大太太听了展云菲这般没心没肺的话,差点哭得岔了气去,她这把年纪了,哪里是和人争宠!她这么盼着老爷来,还不是为了这个女儿的亲事嘛!她处处争强好胜地,不都是为女儿争,为女儿抢嘛!但又怎么会这样一步一步走来,变得里外不是人?

齐妈在一旁看着大太太快要哭晕过去的样子,急忙上前扶住说道:“大太太,您快消消气,您快别多想了,放宽心!”

大太太这多年来的郁结就这么被小姐的三两句话给挑了起来,当天晚上就病了,病来如山倒,第二天连身都起不来了。

展祖望看着梦娴憔悴了不少的样子,叹息了一声,下了命令要大夫用最好的药给梦娴治病。要不是她嫉妒成性,前几年对品慧下了死手,又伺机向云翔云佑他们动手,结发夫妻如何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老爷,我这身体要是撑不过去了,我们的大姐儿还没个好归宿,我心不甘啊!”梦娴看着老爷这几年一直板着的脸,在今天柔和了下来,就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大姐儿都十五了,老爷都没有关心过她的婚事,梦娴就知道这女儿是不得老爷欢喜了,这苏家不错,苏大少爷也和云菲合适,被女儿气过头的梦娴也认清了,云菲这样的性子真是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展祖望本来看着梦娴病得不轻的样子,想着她要是有什么要求,要是合情合理,那满足一下她又何妨,但一听是关于云菲的婚事,展祖望不由得抽出了被梦娴握住的手,皱着眉头,就梦娴现在的身体真告诉她云菲的命格之事,她能承受得了?

梦娴看着老爷沉默不语的样子,泪水哗啦啦地向下流,哭诉着自己身体已经垮了,看在她为了展家操劳了二十五年的份上,求老爷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否则她死了也闭不上眼啊!

展祖望被梦娴寻死觅活的模样,弄得烦躁起来,敷衍地说:“长幼有序的,云翔还没有订亲呢!哪里轮的到云菲,你这个当家主母怎么那么糊涂,连礼法都不顾了吗?”

梦娴哪里会记挂那个庶子的婚姻大事,在她眼里就只有云菲这个亲生骨肉,只能哭倒在床上,抽泣着,该死的,她怎么把这茬子给忘了,这二房真是处处给她添堵。

……

品慧是大宅里少数人中知道大太太是在装病的,本来对这场闹剧,品慧是想躲得远远的,但现在事关云翔的婚事,品慧就不能装木头人了,她的宝宝也才十五岁刚过,怎么就要面对这种问题了。

“娘,您为什么皱着眉头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快告诉囡囡,哥哥们不在家,囡囡来保护您!”囡囡心疼地看着娘亲因为心不在焉而扎伤的手指头。

“哦,没人欺负娘亲,娘亲是在担心云翔的婚事,怕大太太身子不利爽,眼神不济,给你大哥挑错了妻子!”品慧心中觉得不妙,这婚姻大事在这里都是由父母做主,即使她现在被抬了二房,是云翔的生母,但是在选亲家这件事上,她没有什么发言权的,要是大太太出招,给云翔找个不合适的,那不是苦了她儿子一辈子。

“那爹不管吗?爹很疼哥哥的,不会让哥哥难过的!”囡囡弄不明白娘亲在担心什么,爹和哥哥又不是傻了,他们有眼睛,会看会挑的。

品慧自嘲地笑了一下,摸了摸女儿聪明的小脑袋,她真是当局者迷啊!以后云翔是要继承展家家业的,当家主母,怎么能随随便便地挑!别说老爷不允许,老太太也不会让大太太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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