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没有在暗室里,那一晚的惊心动魄,她或许真的可以和他成为朋友。
阡婳别过头,拨开人群,一路朝天香阁跑过去。她还穿着那日的一身男装,缎发高高束起,水眸含笑,说不出的清雅。
引来了路边的赞许的目光,她终于自由了,可以又感觉好像忽略了什么。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现在只想见到如夜,看到他平平安安的。
跑到离天香阁不远,她摇摇对上了天香阁二楼窗外的那双黑眸,那双睥睨天下的眼眸,找寻到她眼眸的一瞬,闪烁着无以言喻的喜悦。
他一身藏蓝色的锦袍,足踏楼角,朝着她腾过来,好似乘风而来。
他怎会生得如此俊美!俊逸而霸气,邪魅而冷冽。一瞬见,她竟看得有些痴了。
只到他的双臂将她拥进怀里,她才回过神,好想念这个怀抱,既温暖,又苍凉。
“如夜哥哥。”她伸出了藕臂环上了他背,她回到了他身边了,明明只有几日没见,却好像过了几年,不,是十几年。
“我在这儿。”他记得她身上有伤,是以抱着她的手臂没有太用力。
阡婳想起了什么,用了大力,挣开了他的怀抱。
如夜一惊,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你没有吃那颗药丸对不对?告诉我你没有吃?”阡婳水眸中尽是急切和紧张,为了不错过他的一丝一毫的情绪,她微微踮起了脚,踮得又急,给人感觉跳起来了一般。
如夜看着她这俏丽的样子,勾唇笑了笑:“没吃。”
阡婳还不是不信,扯着他的衣角,道:“再说一遍。”
“没吃,我没吃那药。”
阡婳的脸上漾起了大大的笑意,如春风一般暖,如孩子的笑脸一般纯真。蝶翼一般的睫毛轻轻一眨,两串珍珠滚过她玉白的脸。
如夜是极少见她落泪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和勉,那个清冷骄傲的阡婳,眼前这个倔强纯净的她,都让他心疼。
他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道:“哭什么,不哭了。”
这两串泪珠刚刚擦干,又落下了两滴来,“如夜哥哥不要对和勉这么好。”她是不想哭的,可她一想到他为她做的那些,看到他眉眼间的疲惫,就控制不住眼泪。
“傻丫头。”如夜擦去阡婳滴落的泪,回的声音很低,却很宠溺。
因为这几日如夜的全城搜寻,已经没有人不认识他了。虽然不知道他就是皇帝,但人们得知他将赵连恒那魔王给送进了大牢,都很是敬慕他。
只是这两个男人举止如此亲密,笑得这么柔情似水,不免猜虑,两人生的并不相像兄弟,想来一定是断袖了!
两人这相貌,当真是可惜了!喧闹的人群中,几声叹息,显得不太搭调。
如夜抬眼,看到路边停下脚步的人,和他们或诧异,或惋惜的目光,瞬间想起了阡婳还是一身男装。
他轻勾嘴角,伸手拔下了阡婳发上的金笄,三千青丝,一瞬散下,如缎如瀑。
人群中有人低叫出了声,是个女子,还如此清雅绝伦。收里握着这枝金笄,他就心有余悸,她怎么可以有轻生的念头,等到回去,一定好好说她一顿。
此刻,还是不要再扎在人群里了,他一手揽住阡婳的腰,运气一腾,跃过人群,朝客栈飞去。
“娘娘。”一进房门,含烟就扑到了阡婳身上,蹭了阡婳一身眼泪。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阡婳轻拍着含烟,像哄孩子一般。
这八天如夜翻遍了整个承晋,依然没有阡婳的消息。他想承晋本就地势险要,要想出去不走城门甚难,阡婳定是被藏在了隐蔽的地方,他找不到,就只能等她来找他了。
天还不亮,他等在了天香阁的二楼上,让那些官兵继续找,果然她回来了。
赵连恒已经押送回了永世,他在承晋又弄出了太大动静,一刻也不能再呆了。
他们收拾行李,乘船回永世。残阳如血,染红了半面江,晋水悠悠,江风徐徐,与来时,并无二致。
阡婳一路同如夜,坐在船舱里不肯出来,想着要回宫,心里也没多少不愿,宫里虽然说闷了些,好在安全啊。
阡婳一路靠着如夜的背,这样可以少些分些重量在他身上,他这几日一定没有睡好。
船的里舱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舱内烛火昏黄,她坐着坐着思绪就不觉飘远了。
她记得于修放她离开的前一晚,院中点了篝火,说是他们的习俗,每年盛夏的时候,就会点篝火,奏乐,跳舞,射箭。
“我不是你们的族人,可以不用参加。”阡婳说完欲转身回房。
于修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道:“既然在些儿,就看一看有何不好?”
阡婳不理睬他,继续往屋内走,他一直用极温润的声音同她说话,应该是同所有人说话,让人无法厌烦。
可她不会被他谦谦公子的外表给骗了,他虽然没用全力,却足以让她逃不出他的制锢了。
“就看看吧。”说着把着她转过身,带她到了篝火旁。
阡婳冷笑,偏偏勉强她做的事,还要弄得她不识抬举一般。
这里的人不多,今晚却不知从哪里,又来了十多个人,看起来很重视这个习俗。
篝火旁的所有人都穿了红衣,女子的手上都带了两串好似铃铛的东西,却听不出哪里在响。所有的人都挽手起舞,步调简单而整齐,衣袂飘飘,铃声阵阵,好似祭月亮一般虔诚,又好似春节一般欢快。
只有阡婳一身青色的男装,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抛却她现在的处境而言,她是喜欢这样的场景的,热闹却不嘈杂。
阡婳转回目光,才发现于修已经不在身边了她,她刚要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悠婉的笛声。
见于修仍然是一身白衣,从她认识他,他就只穿白衣,各样的白衣,高领的纯色白衣,低领青丝袖口的白衣。他那晚穿得是宽袖的白衣,腰间系了一条云纹的金色腰带,十指在嘴边的玉笛上跃动。
双眸看着她的方向,月华漫洒,更给他添出几分不似凡人的飘逸。
原本在篝火旁跳舞的男女都停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他走过来。许多红衣女子的眼中,都是滚滚的爱慕。
阡婳不得不承认他是俊美的,不似如夜那般英挺霸气的美,也不似她梦中那个男子,明朗干净的美,他美得很温润。
他在男子中算不得高大,却是许多女子都心仪的那种男子,只是她却不心动。
他一曲奏罢,站到了阡婳身边,收起玉笛别在了腰间,接过沉鱼奉上的弓箭,对着晚风中,白杨的落叶纷飞射了过去,待箭羽落地,箭上串了四片叶子,片片射中中心。
篝火旁的众人像得了什么令一般,都散开了,退到了篝火后面,摸箭射靶子。
阡婳不动,其实她好久没有摸过箭了,虽然不确定自己是否射得好,却是很想试一下的。
于修拿了一只比他的那个小了一圈的弓矢,递给阡婳,道:“要不要试一试?”
阡婳没有接,也没有说话。
于修轻勾了下嘴角,这抹笑比月光还柔和几分,“你若是射中了,我便放你回去如何?”
阡婳是不太相信的,好容易抓到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她回去。不过她还是脆声道:“好。”
上前接过弓矢,从于修身后拔出了一支箭,走到了一个靶子外的十米外。
“说话算话。”阡婳侧过脸道。
于修道:“自然。”
拉满弓的一瞬间,于修走到了她的身后,一手改了改阡婳后臂的角度,一手将阡婳的箭头向下压了压。
这样的姿势,感觉像是于修从后面抱着她,阡婳极其不舒服,开口道:“不用你教我。”
于修退到了一旁,看着她又恢复了刚刚的姿势,她的姿势并不标准,而且这样太用力,还可能挣开伤口。
不过下一瞬,阡婳的余光看到了他眼中的讶然。在箭射出的一瞬间,她笑了,那种成竹在胸,骄傲清绝的笑,也是这一瞬,离弦的箭折回偏起的弧度,直直钉在了靶心。
于修没再说什么,到一旁取了一杯酒,一杯茶,自己喝着酒与她聊起了风俗的由来,后来她就不觉睡着了,等她再醒来,便是第二日清晨。
阡婳还记起了一些之前记不得的片段,她和如夜在营帐里是如何重逢的,还有他曾给她准备的生辰礼物。
大概是在于修的小屋里,睡得太久了,现在竟一点都不困。
“如夜哥哥,对不起。”
“什么?”
阡婳的声音很小,本以为如夜不会听到,不想他也没有睡。
“所有的事。”她记起的,他为她做过的所有的事。
“哪有什么对不起的,瞎想什么呢,睡吧。”如夜的大手擦过她手指的瞬间,阡婳一惊,他的手怎么这么凉?
阡婳转过身,映着灯火看不清他的脸色,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也很凉。
“如夜哥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如夜笑笑,“你又紧张兮兮的做什么,我好着呢,睡吧。”他伸出手臂一揽,让阡婳躺到了凉席上。
等阡婳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皇宫,刚回到琉璃苑,就见一位太医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直接在阡婳手腕上细沙一铺,开始搭脉,静静号了片刻,道:“回皇上,娘娘的脉象平稳,可见外伤已经基本痊愈了。”
他抬头看如夜的瞬间,身子抖了一下,阡婳问道:“太医为何如此?”
那太医道:“微臣如果没有看错,皇上中了奇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