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落了雪,原来,又过了一年。
我不曾想过,竟一个人坚持了这么久。
听到脚步声,我别过头,见张生(张丞相)走进屋来,抖了抖裘衣上的雪,一身青色棉袍,老成的模样。
我记得,去年他也这副模样。
“你怎么还穿这一件?”我不做思考地开口。
却见他满脸的怅然,“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我笑,伸手摸到茶杯,刚要喝,便被他把住了,将茶杯夺下来。
“凉了,是凉的你感觉不到吗?这儿的下人怎么伺候人的?”
我笑,“这茶刚沏的时候,是热的。”不是感觉到的,是看到热腾腾的气。
他真的气了,将手中的茶杯甩了出去,“你醒一醒吧,五年了,她死了五年了!”
原来都这么久了。
我摇头,“你不懂。”于我来说,再过多少个春夏秋冬,都是一样。
刚来皇陵的那一天,恰逢第一场雪,下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我,就连伊允那个平日几乎没有感情的人,也是一样的目光。
次日,刚进到屋里,他便端了一瓶黑乎乎的东西进来,我问他做什么,他说:“我给您染发。”
铜镜就在一侧,别过脸,原来,我是一头白发。
世间还有我这样的人吗?
死,都奢侈。
我怎么舍得死呢?那张圣旨,是她用所有的尊严和骄傲换来的。
那日我已经决意拼死一搏,可能她不知,除了与她白头,为她死,也是我之所愿。
而我却整整睡了三天,再醒来,为时已晚。
被带到朝堂上,接到了她求来的遗昭。
或许,从一开始,我便错了。
在少陵府上,初遇时,不该驻足于她的笑容。
不该心动于她的清冷骄傲,倾城孤独。
而后,不该听到她和青罗的对话,也便不会知晓我们之间的血仇,不该暗暗决定娶她为妻,还她所有疼爱。
穆家欠她太多,我便爱她更多。
直到那日,见她趴在莫葛的坟前,泣不成声,我才发觉,欠她的,这一生都还不清了。
那晚,见她从万古平安回来,还是忍不住去看了她,折的那几枝梅花,没有讨好的意味,只是记得她喜欢。
昨日去皇陵清扫,不小心刮坏了她绣的荷包。荷包里露出一点白,顺着那一点扯出来,是一张白纸。眼眶温热,涌下来,滴在了白纸上,我后知后觉地去擦,却再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三个字,隽秀而流畅,我爱你。
她爱我啊!
张生叹一口气,“我初见你时,你不是这个样子。”
我执起白子,补窗边的那盘残棋。指间触及棋子,还有少得可怜的温热,可惜那已不是她的指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