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弦歌被吼得一愣:“我没跟你们说过吗?”
当然没有!唐陌摇头。
“我跟小阎罗是在‘万鬼窟’相识的,没告诉过你们?”不会吧,这么感人肺腑的邂逅,竟然没跟他们分享过?
“我一直有个疑惑。”钟小楹盯着他问:“当年兄长魂飞魄散,封天剑也碎了,你为何会再次现世?又为何会修出人形?而且还出现在‘万鬼窟’?”
“我,我也不知道啊!”
封弦歌挠头,他确实不知道,主宰殿一战剑身被毁,失去了意识和记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身处“万鬼窟”。
虽然他是一把绝世神剑,有着冰封天地的大能,但他自己用不了啊,又由于白发飘飘、冰肌玉骨的外表,被万鬼窟内的恶人恶鬼给盯上,到处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那天,他无意中遇到一个年轻男子,正半蹲在枯骨漂浮的湖边,喝着鲜血染红的脏水,一身的落魄和孤寂,却掩盖不去那份帝王之气。
本该高高在上,俯视万民的天骄之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地府竟然猖狂到敢抓有着“帝王之气”护体的人间天子来做炼化?
封弦歌不禁好奇地跟上他,两人一前一后,走走停停,就这样过了将近十天半月,两人都不曾跟对方说过半句话,却又似乎默契地默许了对方的“陪伴”。
感情的升温肯定需要一点英雄救美的戏码,路过一个食物投递点时,蜂拥而来抢夺食物的恶徒,也对封弦歌产生了邪念。
年轻男子自然是那个挺身而出的“英雄”,打跑坏人后,顺理成章地得到“美人”的以身相许。
“你要了我吧!”封弦歌看到男子因保护自己而受伤,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本王……我……”男子轻咳一声说:“不要!你走吧!”
“不,我很好的,你先用一下试试嘛。”封弦歌一把抱住男子的大腿。
男子少年老成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强自镇定地问:“你,不是人吧?”
“你怎么知道?”封弦歌惊讶地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男子。
男子微微弯腰,伸手抚上他的眼睛说:“我从不曾在任何人身上,见过如此单纯无一物的眼睛。”
单纯不一物?怎么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不!恩公一定不是那个意思,封弦歌擦了一把眼泪说:“我是一把剑。”
“剑?”男子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还以为是什么妖怪之类的,竟然是一把剑灵?
“嗯嗯”封弦歌开始卖力推销自己:“我叫‘封天剑’,前任主人可是震惊三界的‘冥神’钟馗,你有听说过吧。”
男子点点头,钟馗的传说他听过,从前以为是话本里的故事,直到被当祭品送来地府才知道,现实永远比话本更惊悚。
封弦歌见男子点头,跳起来比划道:“你要是能使用我,别说打遍‘万鬼窟’,就是打出去,将地府主宰那只老王八砍了炖汤……也是有一点点机会的。”
“你既是神剑,恐怕在下并无这个福分……”
“你有!你有!”封弦歌一把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说:“你身上有‘帝王之气’,一定不是普通人。”
男子的眼底闪过一抹自嘲的笑意,他倒宁愿当个普通人。
“试一下嘛,好嘛?”封弦歌撒娇。
男子叹了口气,不抱希望地说:“好。”,他的人生从未被上天眷顾过,难道来了这样的死地,才时来运转吗?
“你集中注意力,感受我身上的气息,然后,拔剑!”
男子点点头,依言照做。
然而,他们保持着莫名暧昧的摸胸姿势,在瑟瑟寒风中站了半天,连“封天剑”的影子都没看着,更别说感应到气息了。
“我是一把废剑。”封弦歌哭得一抽一抽的:“你,你扔下我走吧。”
男子觉得封弦歌很像自己小时候养的那条小狗,也是这般爱哭爱撒娇,犹豫着伸手拍了拍他说:“你要是不介意,就先与我同行?”
“好,说定了!”封弦歌迫不及待地飞扑进男子怀里,生怕他反悔。
男子有点僵硬地扯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剑名——封天!”
“这个名字……有点惹眼,我替你取一个?”
封弦歌点点头,那敢情好,“封天”听起来像个糙老爷们。
男子思考了一会问:“叫……弦歌,好不好?”
“弦歌?”什么意思?
“我叫洛闻意,母妃常说,闻弦歌而知雅意。”洛闻意微微一笑说:“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封弦歌的心跳好快,好快,眼前仿佛百花齐放,春光明媚,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小洛洛笑起来,真好看!
“走啦!”洛闻意回头唤他。
封弦歌赶紧小碎步跟上。
这就是他和小阎罗——洛闻意感人肺腑,感天动地的美丽邂逅。
许久的后来,封弦歌才慢慢知道洛闻意确实是一位人间帝王,也可能是最悲催的一位。
洛闻意出生在一个边远小国,很小的时候父皇和母妃意外去世,三岁登基为帝,十几年来忍辱负重,在心怀鬼胎的大臣手中逐步抢回政权,正准备励精图治,就被大国铁骑踏破城门,十八岁那年沦为亡国之君。
然后被国师大人“献祭”给地府,以换取“百鬼过境”,拖延大国铁骑,好让民众逃出生天。
知道这些事情后,封弦歌老是在想,往后余生,自己要如何对洛闻意好,很好,更好,才能让他多笑笑呢?
只是,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去对小洛洛好,不连累他就不错了。
“想啥呢?”唐佑宁推了封弦歌一把说:“我哥问你话呢。”
“什,什么?”
“你确定地府主宰抓走阎罗王是为了‘封天剑’?”唐陌问。
“不然呢?”封弦歌看了钟小楹一眼说:“本来‘活人’炼化的阎王就是个稀奇的宝贝,没看你家转轮王大人闹了个天翻地覆,地府主宰也放任不管吗?”
封弦歌说着又瞪了唐陌一眼:“除了近来接触到你,泄露了封天剑的气息,我实在想不到地府主宰还有什么理由亲自出手。”
说得很有道理,但为何祭坛的主人费尽心思托付他们“杀了阎罗王”?阎罗王身上到底还藏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钟小楹握住唐陌的手捏了捏,示意他先稍安勿躁,杀与不杀,总得见到阎罗王才能下判断。
“到底走不走啊?我这一身难受死了。”唐佑宁在一旁哀嚎,泥巴干了之后黏在身上更难受了。
一行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地闭嘴赶路,很快就来到地府第五殿——阎罗王殿。
钟小楹照例抬脚踹门,却被封弦歌拦下:“别踹门,会吓到大黄。”
说着轻手轻脚地推开殿门,殿内竟然是一个小庭院,小桥流水声声慢、清风竹舍茶墨香,十分别致清雅,只是,多了一条格格不入的憨憨大黄狗。
大黄狗将封弦歌扑到在地,一边添他,一边嗷呜、嗷呜地叫个不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啦,别难过了!”封弦歌抱着狗头一顿虎摸:“我这不是带人去救小洛洛了吗?”
大黄狗似乎听懂了,围着钟小楹他们一顿闻。
唐佑宁紧张地一动不敢动,哆哆嗦嗦问:“这是……哮天犬?还是什么地狱三头犬?”
封弦歌摇头说:“这是五年前去人间找唐兄弟时,在路边捡回来的中华田园犬。”
“普通狗子?”
“普通狗子!”
靠,早说嘛,唐佑宁瞬间忘了身上的泥巴,开开心心地加入撸狗的行列。
唐陌拉着钟小楹进屋去换衣服和处理伤口,期间钟小楹几番欲言又止。
“怎么了?”唐陌语气担忧地问。
钟小楹轻声说:“下一殿,就是卞城王。”,当年差点灭了唐家,杀死唐阡的幕后指使之人。
“放心,我会宰了他!”唐陌抱钟小楹入怀,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其实……”钟小楹犹豫了一会,最后咬咬牙说:“当年,无目鬼来不及打散你哥哥的魂魄。”
真的?!唐陌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不过……,我离开唐家后,去地府找了好久,唐家宗亲都找到了,就是没有看到你哥哥的魂魄。”钟小楹低头说:“对不起!”
“傻丫头,关你什么事。”哥哥是主犯,地府定不会轻饶,唐陌其实早就不敢抱任何希望了。
钟小楹反手紧紧抱着唐陌,他们都是在失去至亲后,独自背负着伤痛和消逝之人的遗愿继续往前走,幸好,阴阳二界,茫茫人海,他们遇到了对方。
四人在阎罗王殿的小庭院休整了两天,除了养伤外,主要是花时间给钟小楹做衣服。
阎罗殿内根本没有女装,只好用现成的衣服改,本来钟小楹是打算自己做的,但唐佑宁信誓旦旦说自己大学学的是服装设计,主动请缨接下这个重任。
躲在房间捣鼓了一轮后,拿出一条低胸包臀,开叉开到大腿根部的红色连衣裙。
然后,就被唐陌和钟小楹男女混合双打暴揍了一顿。
最后含泪将一套藕色的宋制汉服改成钟小楹的大小,既保守又方便打斗,这才换回小命,活着离开小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