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身上的血脉情况很稳定。”数日之后,龙源便和龙陇汇报说道,“虽然三种血脉还没有完全相融,但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微乎其微,还是不够。”龙陇立刻做出批示,“要做到万无一失。明白吗?万无一失。”
“明白了。”龙源欲言又止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龙陇长老,接下来我们北溟梵洋,是要对外界开放连通吗?”
“怎么?”龙陇笑道,“龙源长老,你不是支持对外开放的吗?”
“龙陇长老,老朽身为族内宗正,主管族内的物资储备,因此晓得若不能对外开放,迟早要坐吃山空。”龙源便正色说道,“但若是急着对外开放,倘若被人寻到端倪,找将过来,对北溟梵洋亦是灭顶之灾。”
“不错,所以还是得稳健行事。”龙陇澹定地回答说道。
虽然龙源没有说明,但龙陇已经猜到了他的话里含义。
无非就是想试探一下,自己身后的龙狐是什么打算而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虽然目前实际的执政者是龙陇,但龙陇正在全力栽培龙狐,未来的北溟梵洋终归还是龙狐去管事的。
龙源最担心的事情,就是龙狐上来就吵嚷嚷着要开放,然后被北溟梵洋内部的强大阻力当头一棒,打得晕头转向不能自已,反手来个“坚持闭关自守毫不动摇”,那北溟梵洋就要完蛋了。
听龙陇的意思,似乎也没有激进开放的意思,这样一来他也就能放心了。
龙源长老刚刚离去,龙栖长老又找过来了。
“听说北溟梵洋最近马上就要放开了?”这位中年修士当面就直接问道。
“龙栖长老,是从哪里听说的消息?”龙陇饶有兴致地问道。
“最近大家都这么说。”龙栖很耿直地说道,“若北溟梵洋立刻开放,龙陇长老有把握我们不被敌对家族觊觎吗?”
“没有。”龙陇很直白地说道。
“那为什么……”
“那为什么龙栖长老会相信,北溟梵洋马上就要对外开放了呢?”龙陇突然板起脸来,厉声说道,“私自传播流言,妄议时政,该当何罪?”
龙栖长老顿时汗如雨下,结结巴巴地想要辩解什么,却只是语无伦次。
该当何罪呢?这北溟梵洋以前,也没有禁止族人议论时政啊……
正当龙栖长老绞尽脑汁的时候,只见龙陇又放缓脸色,和蔼说道:
“不过,龙栖长老想来不是传播流言的主犯,只是因为听到了族里有不好的流言,要过来告诉我一声吧。”
“没错,没错!”龙栖连忙应声说道,“我就是发现族人都有些惶惶,所以赶紧过来提醒殿下!”
“龙栖长老忠心可嘉。”龙陇便赞许说道,“这样吧,究竟是谁在我们内部传播这些流言,就交给龙栖长老来查明了。”
龙栖:………………
他确实知道有几个手下在讨论这事,但是……
“知道了。”他颇为郁闷地说道,“我会去查明白的。”
龙陇盯着龙栖长老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沉吟起来。
若是龙栖真的尽心尽力将传谣者都抓起来,那么他在激进派甚至民众心中的威望必然受损,同时也证明这位长老是一个可以通过威权去影响控制的人。
但若是他企图包庇手下,也就说明存在“未来纠集势力和龙狐作对”的可能性,那自己在离开东皇界之前,就需要替她彻底铲除掉这些不稳定因素。
又过了数日,龙栖果然老老实实地。将传播流言的族人全部送了过来。
这些蛟龙族人惊惧难安地站在那里,生怕马上就要被处死,结果却只是得到了龙狐的一顿温和告戒,不由得纷纷感激涕零起来。
“所以是要我来市恩吗?”等这些族人走后,龙狐才思索问道。
“嗯。”龙陇说道,“这些传播谣言的关键人物,在公众传播领域有一个名词,叫做‘意见喉舌’。”
“狐,你要知道,虽然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观点,但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
“有些人的社交人脉特别庞大,因此他的观点一旦说出口去,就会影响周围成百上千的族人。”
“控制每一个人说什么,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倘若仅仅是要控制几十个‘意见喉舌’,相对而言就简单多了。”
“等你接触这块多了,你就会知道民意虽然不能彻底操纵,但却可以进行干涉和引导,让他们往你希望的方向偏移……从上层来说,便是要掌握激进派、保守派这些势力,而从底层来说,就是要控制足够多的意见喉舌。”
“把北溟梵洋比作个体,那么前者就是脑子,后者就是嘴巴。”
“脑子决策,嘴巴发声,于是从上到下都会达成共识。这便是你通过一己之力,去掌控整个北溟梵洋的主要方式。”
“龙陇……”龙狐忽然小声叫道。
“怎么了?”
“为什么要说得这么详细?”龙狐眼巴巴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龙陇挤出一个笑容,“教你这些有用的知识,不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龙狐用力地摇摇头,“我是说,未来……龙陇会留在我的身边,陪我一起治理北溟梵洋对吧?”
“我只是……也许是一种错觉,但我总感觉龙陇你好像……好像是要走了,然后想要在走之前,想要将我需要知道的事情,全部都交代给我似的……”
龙陇怔怔地看着她,拢在袖子里的手,慢慢地捏紧了补天石吊坠。
“这样说有些很傻。”龙狐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只是……我只是有点担心,是不是我多想了……”
她说着说着,渐渐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龙陇没有否认。
在龙狐的预想里,龙陇应该立刻过来抱住自己,亲昵地刮一刮自己的鼻子,然后说“狐你这个小笨蛋,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接着自己就可以把他的手咬住,又或是用尾巴抽打他,谁叫他这么不好,让自己误会了?
可是……
龙陇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让龙狐陡然明白了什么。
某种不愿意去相信的念头,带着仿佛要窒息溺死的痛苦,从她心底无法抗拒的涌现出来。
“龙……龙陇?”
龙狐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龙陇,声音有些微颤。
龙陇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叫道:
“阿镜,读档!”
“可是……”昆仑镜也有些迟疑。
“快点读档!
!”龙陇大吼。
紧接着,龙陇的身形便骤然消失在龙狐面前。
他彻彻底底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