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尤疑惑地看着我。
这时候,房间外面传来一个神经质的声音:
“你、你别过来!阿茵我不欠你什么,你想想你嫁给我以后,我难道没有对你好过吗?你又对我怎么样?你是把我当牛当马啊!我也是人,我只是想重新获得自由!”
那神经质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可怜。
阿尤不敢置信地推门出去。
他看见了客厅里的老父亲。
他只不过是睡了一觉,没想到醒来以后,父亲的头发全白了,仿佛苍老了二十多岁,面容充满惊恐,眼神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这个样子似曾相识。
可不就是阿尤发神经时候的样子吗?
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而已。
“爸,你怎么了?”阿尤冲了过去,扶住父亲,当他看到父亲的双眼时,他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我:“我爸爸的眼睛……”
我反问:“他眼睛里有什么吗?”
阿尤犹豫了一下,重新认真地审视父亲的眼睛,半天才不确定地和我说:“我……好像看到我爸爸的眼睛里有一个影子?”
“阿茵你走开!”这时候,他父亲大叫一声,甩来了他,转身逃跑了,像是在逃避什么东西一样。
阿尤看着这样的父亲,内心充满了复杂。
对的。
这就是女鬼阿茵委托我做的事情。
她放弃下一次转世投胎的机会,让我将她永远纹在她丈夫的眼睛上,从此一生一世不分离!
这样,恶毒的父亲再也不能残害儿子,而儿子也就不用在正义和孝道之间为难了。
做过恶事的人比无辜者更怕鬼,所以阿尤的父亲马上就疯了,连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次,我只是把女鬼的身影纹到阿尤的父亲的双眼上,并没有改变他眼睛的色彩,所以别人不细看,是不会发现这个异常的。
在知道这件事后,阿尤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中。
我问他:“怪我吗?”
阿尤:“……”
我叹气:“我知道你心里多多少少都是有点责怪我的,因为我又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擅自将灾厄降临到了你父亲的身上。有时候我自己也会去想,我吴深何德何能,凭什么擅自做主,让人接受这种惩罚?不过愧疚也就这么一点点了。”
我比划了一下手指,拇指和食指之间的缝隙也就一厘米不到。
“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如果我不做这些事的话,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了。”我拍拍阿尤的肩膀,安慰他:“这是你母亲请求我做的,要怪,就怪你母亲让你父亲变成这样吧。”
阿尤摇摇头,看着在家里面疯疯癫癫的父亲,复杂地说道:“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你觉得,我还会阻止我妈妈的报仇吗?”
“不会就好。”我问他:“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爸爸。妈妈报仇是一回事,爸爸是另一回事,我可能……”阿尤顿了顿,随后叹息道:“我可能会继续照顾他吧,我爸爸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没了我,他活不了的。”
“辛苦你了。”
“也没什么。”阿尤笑了,这时候的他好像变回了我最初认识的那个阳光少年:“其实想想还是挺好的,现在我和我爸爸妈妈都在一块儿了,一家人都在一起了!”
“嗯。”我欣慰地笑了。
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也该回去了,于是和阿尤告辞。
*
在走的时候,我看到林肆倚靠着门口站着,眼神暗沉,心事重重地抽着闷烟。
我走到他身边,惊讶地看着他:“林肆,你抽烟?”
他愣了愣,然后把烟掐灭了,笑了一声,和我说:“入乡随俗嘛!”
入了人世,思想境界极高的鬼仙竟然也开始学会了抽烟。
“走了。”我说。
“你手里的是什么?”他指着我拿着的卷纸问。
我笑着打开,得意地向他炫耀:“我的新作品!”
对。
这就是从阿尤的眼睛上拓下来的纹身,我的新作。
林肆惊讶地看着画,许久,才挪开视线,不屑地说道:“也不怎么样嘛!”
我笑着把画纸卷起来,说道:“对,这图确实不好看,不过这却是我所有作品中最独一无二的作品了,我想以后是不会再有人请我在眼睛上做纹身的。这种机遇可遇不可求。”
“说的也是。”
*
我们开车回去,路上也不知道林肆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像是有心事一样的一直瞅着窗外的风景。我一旦问他在想什么,他就闭上眼,脑袋一靠,索性睡了。
无语。
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鬼仙修为这么高,难道还能有烦恼?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表情完全变了,变得很懵懂很迷茫:“阿深?我们……我们这是在哪里?”
“回去了。”我说。
左正吃了一惊:“回去了?阿深,你不是要找你那个客人吗?人不是快要找到了吗?你怎么就掉头走了呢?对了,”他摸摸脖子,不解地问,“在到你那客人家门口前的时候,我感到脖子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吴深,是不是你在背后对我下狠手??!”
“咦?”
记忆,停止在进门前??
卧槽,鬼仙你大爷啊,是大姨夫来了吗?这次心事竟然重到连“剧本”都不编了?
你妹!
你要是烦死了,不想编了,你丫跟我说一声啊,我帮你想“剧本”啊!
现在,你要我怎么跟左正解释这一天一夜的空白??
去你大爷的。
我屮艸芔茻!
下次你出来的时候,看我怎么整你!
靠!
心里的仇恨难消,但是谎话还要继续,我说道:“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左正质问,“我当时背后只有你!”
“真的不是我,是楼上掉了一个花盆下来,正好砸到你了。”
“扯淡,花盆砸下来,是会砸到头顶,而不是脖子吧??”
“花盆掉下来的时候,正好你低头了嘛。”
“真是这样?”
“嗯!”
“……”
看着左正表情中的怀疑慢慢地变轻了,我才开口:“对了,你知道吗?你被花盆砸了以后,就一直昏迷着,这都昏迷一天了,我担心你会出什么状况,所以今天一大早起来就送你回去看医生。没想到车刚开到一半,你就行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用去医院吗?”
左正摸了摸脖子,过了一会儿才说:“不用了,我感觉我现在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就好!我就说嘛,你身体素质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因为被花盆砸到就死翘翘呢?哈哈!”
“哈哈……”
这段“空白”就这样被我用尴尬的谎言弥补了过去,左正似乎没有怀疑我的话,很快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也不太关心那个“眼睛受到感染”的客人的事情了。
——就是这样,每次林肆出现,顶替过左正以后,左正再回来时,他之前紧紧追问的事情就会因为林肆的“改写记忆”而变得不再是那么重要。
这次左正不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了,我想林肆在回去后,或多或少还是修改了一下左正的记忆吧。
*
我送左正回家之后,这才回自己的纹身店。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开车刚到街口,我就感觉到不对劲。
因为——
阴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停下车,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色是暗的,
但却比平常还更加阴暗,因为今晚的乌云十分密集,完全遮挡住了夜空!
阴风阵阵,刮过的地方卷起零碎的落叶,让人的肉眼都能看到阴风刮过的痕迹——是在朝我纹身店的方向而去!
卧槽。
我得罪谁了?
搞得这么大阵仗?
阿尤的事情已经和平解决了吧?所以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来找我麻烦啊,对吧?
但是转念一想,就算阿尤出问题了,也不该是这种阵仗来追究我的过错啊!
要是真追究,我右手的业火纹身会自己烧起来,把我烧死的,还轮不到别人来找我麻烦。
看到这种阵仗,
聪明一点的话,就应该是把车掉头,去左正那福星家里躲一躲;
但是,我还是愚蠢地把车开了进去。
因为我心里面住着一只猫,那只猫名字叫做好奇。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犯了什么事,竟然让整条街都被阴气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