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临走时吩咐管家给顾公馆打了电话说送依依过来,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人已经在那里等待迎接了。
顾府门口领头站着的是一位美艳少妇,侧后方跟着一个小丫鬟。
少妇发鬓齐整,身穿淡紫色金丝绒改良旗袍上衣,下着曳地暗花包臀长裙,脚上一双当下小姐太太们最时新的淡紫色高跟漆皮鞋,一双眸子婉转流波,唇角带着一丝丝妩媚的笑意。
美则美矣,妖艳有余,端庄不足。
这位便是沈香浮的妈妈孙美茹。
孙美茹本是顾岐山好友的妻子,本是戏班卖唱的市井苦出身,好不容易攀上富家公子。
攻破了反对的瓮婆姑嫂家族长老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进入沈家,以为好日子到了。
谁知好景不长,女儿才三岁丈夫就因抽大烟撒手人寰,公婆也伤心过度相继去世。
家产一部分被丈夫挥霍殆尽,仅剩的房子也被族老们霸占住,将母女赶了出去。
丈夫弥留之际曾修书委托顾岐山照顾妻女,于是孙美茹奔赴云城顾家。
从此好吃好喝好穿戴的养着。
和顾岐山这么一个重情义又有钱的男人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心里逐渐产生了一些小情愫小想法。
她对顾岐山的那点小心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那年顾依依的母亲林慕雪突然暴毙,她以为自己有希望成为真正的顾太太。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孙慕雪去世还不足一月,顾岐山便从外面接来了一个带孩子的女人。
这个女人成了“太太”。
她带来的两个儿子分别比顾依依年长三岁和一岁。
眉眼间的英气与顾岐山不出其右,顾岐山待他们极好。
云城的人都说那个女人是顾岐山的外室,两个男孩就是顾岐山的儿子。
这才让她暂时消停了一些,但是成为顾太太的念想从未放下,反而愈发强烈了。
于是她每天打扮的更为妖娆的在顾岐山眼前晃来晃去,借一切可趁之机行撩拨之事。
顾岐山久经商场怎么会看不出,只是一方面心软可怜故友,另一方面也享受这种被女人崇拜追捧的感觉,所以一直是半推半就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依依,都成大姑娘了,我都要想死你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挂心着你呀!得知你要回来了,我都高兴的好几宿没合眼呢!”孙美茹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裙摆摇曳着扑到顾依依身前,一把抱住顾依依瘦小的身子。
看着这夸张的表演,顾依依心中暗自嗤笑。
呵呵,那些年都怪自己太傻太年轻,对你们这对口蜜腹剑的母女无条件的信任,拿我当枪使,挑拨我与父亲和继母的关系,我一个坑一个坑的跳进去还帮你们数钱。
如今我又回来了,你和你那蛇蝎心肠的女儿,吃了我的都给我吐出来,欠了我的都给我还回来。
看顾依依面无表情,对自己的拥抱毫无回应,孙美茹有点尴尬。
她只当这个心思单纯,没有头脑只懂得耍大小姐脾气的小姑娘长途跋涉有点劳累了。
于是对身后的小丫鬟说:“春兰,快带小姐和庄婶安顿一下,各自回房间休息吧。”
“是,夫人”小丫鬟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引着二人上了楼。
夫人?孙美茹,她只不过是个养女的生母,什么时候成夫人了。
顾依依心里暗暗揣度着。
她的记忆里,孙美茹是在秦筝筝生病后,才把她爸爸拿下的。
那时候她彻底掌管了顾家大权,还把她一个远房表哥请到顾府当管家。
顾依依淹死的那年,那个时候的孙美茹,常伴顾岐山左右,就只差一个夫人的名分。
现在丫鬟就叫她夫人了吗?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一世,顾依依是不会让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再靠近爸爸的。
二楼一间套房,原本是顾依依妈妈生前住的房间,里面的格局摆设都没有动过。
顾依依走到花梨木的书柜前,里面全是母亲以前看的医书。母家世代行医,当年怎么会莫名暴病而亡呢?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医者难自医么。
“喏,这就是你的房间了,”春兰努努嘴,一脸傲慢。
“本来庄婶应该住在佣人住的侧楼里,但老爷怕你刚来不习惯,就破例把庄婶安排在隔壁房间,方便照顾了。”
很明显春兰并不把顾依依这个刚从乡下来的丫头放在眼里。
虽然是嫡亲的小姐,如果真的受重视就不可能被扔在乡下那么久,而现在这个世道,宅院里不受宠的小姐还不如一个得宠的下人有话语权。
在孙美茹钻营笼络之下,府里的丫鬟管事们大部分都为她马首是瞻。
连正牌太太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乡下丫头呢。
春兰说罢转身便走,顾依依也没有收拾她的意思。
一则长途跋涉确实有些劳累,二则数年在外刚回还不清楚家里的底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是个小丫鬟而已,什么时候随手就收拾了,还是摸摸清楚再行动。
“小不忍则乱大谋,”庄婶紧紧握住顾依依的手,流露出欣慰和赞赏的神情,点了几下头。
庄婶本是顾依依姥姥的贴身丫鬟,一直伴随左右,后因能力出色提升为大管家。
她人情练达,对家里家外管理有素,这次顾依依回家来,姥姥担心她年幼无知,怕在宅院里受委屈暗算,专门派庄婶陪伴左右,自己还稍微放心些。
那日父亲以回云城读书的理由,派人来接她回去,姥姥就问过她的意思,姥姥舍不得依依,也担心她回家会受苦,但是想想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还不如在有生之年让她去历练历练,万一有危险还有人给她托底。
依依很想回去,因为只有接近他们才能实现自己复仇的计划,另外一个疑团几年以来一直未能解开,那就是自己的母亲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一个懂医术的青年女人毫无征兆的暴病而亡,这不能不让人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