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夷简没想到李迪会亲自登门拜访,赶紧出府门迎接。
两人互相见礼,并肩进府。
吕夷简边走边问:“不知道什么风,把日理万机的李相公吹到我这里来了?”
李迪自然听得出吕夷简话里的挖苦之意,他说道:“我府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所以来见吕相公。”
“哦?”吕夷简早听说了李迪的孙子被绑的事情,但是故作不知,问道:“出了什么大事?朝中风平浪静。”
“我的孙子,被人绑了。”
“啊!竟然有此事。”吕夷简故作惊讶。
“是啊,多亏手下机警,把我孙子又找回来了。”李迪停下脚步,看着吕夷简。
吕夷简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他。
两人对视,心里暗自较劲儿。
李迪放弃较劲儿,说道:“绑匪的目标,并不是我孙子,而是那个木盒,曹枢密使留下来的木盒。”
吕夷简大吃一惊:“木盒?”
他没听到过。
准确说,他是有所耳闻,但只是传闻。
曹利用和吕夷简不对付是出了名的,自然不特别了解此事。
李迪道:“木盒里是一本账,但那只是表象。实际上是密码本,而根据密码本可以唤醒一个你我都害怕的组织。”
“苍龙会!”吕夷简脱口而出。
李迪点了点头。
吕夷简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不由得一颤。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八子’已经现身了,其中的‘变子’在我手里,但是其他的几个子,却还没有浮出水面。”李迪道。
吕夷简理所当然的想到了被他关在地牢里的假吕公绰,但是没有说出来。
他道:“我早听说过‘八子’各身怀绝技。变子最擅长的是易容术,雌雄莫辨,难以窥见真容。”
“她是女人,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她什么都不肯说,着实让我头疼。”李迪道。
吕夷简看向李迪,一脸认真的问道:“李相公突然造访,又和我说了这么多,究竟目的是什么?”
李迪也认真的回答:“我希望你能够和我合作,不然,大宋王朝危在旦夕。”
吕夷简沉默着。
李旺终于露出真容,被关押到了地牢里。虽然还没有从她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总算是抓了起来。李府众人松了一口气,这半年,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悲伤与艰难,现在终于拨云见日。
这一日,李柬之邀请亲戚朋友到风景优美的鸳鸯湖边踏青,一是为了扫除此前的晦气,二是想调整一下自己沉重的心情。
林中树荫下的空地上,支起了各式各样漂亮的帐篷。杨宗诲请了戏班子,在湖边搭起了台子,且歌且舞。
冯氏、李媗之和刘娇娘与很多贵族男女正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地看着,老爷、太太们欢声笑语,奴仆们穿梭忙碌。
不远处的李柬之正领着一群孩子在玩老鹰捉小鸡,李孝基骑在他的脖子上,开心地笑个不停。
他们的欢声笑语不时地传过来。
只有杨宗谨站在鸳鸯湖边,若有所思。不知道岳父
去吕夷简府上谈判情况如何,江湖八子中的另外七个人又在哪里?
他有些心事重重的,显得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刘娇娘扭头看李柬之,凑到冯氏面前说:“李夫人,李大人真是变了,从来没见他这么喜欢孩子。过去,我就没见过他抱李孝基。”
冯氏也望着他们,感慨地说:“经历这一回,他也学会做父亲了。他以前总是做一个严父,事情又忙,体会不到父母跟孩子那种感受。”
李媗之也道:“这是好事。说起来真是因祸得福,兄长变化挺大的。”
她们又望向杨宗谨,见他显得那么不合群,大为不解。
刘娇娘问道:“弟弟这是怎么啦?完全看不出喜色。”
李媗之理解杨宗谨的心境,应付道:“他呀,自从那次事情后,反而对自己的孩子也担心了。”
“这叫传染吗?”刘娇娘笑了。
冯氏和李媗之对视一眼,也笑了。
杨宗诲找上杨宗谨,笑着问道:“弟弟,你今天是怎么啦?看上去不太高兴。”
“当天塌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今天欢笑的悲哀。”杨宗谨说的文绉绉。
但是,杨宗诲却听出来弦外之音,震惊了:“你说的是真的?”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杨宗谨随口敷衍,转身走了。
杨宗诲却不依不饶,他追上杨宗谨,拉他到一个无人的地方,问起此事。
杨宗谨却是一问三不知。
惹恼了杨宗诲,他急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以后再也不理你。”
“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呢?”杨宗谨反问。
“别把我当做是那些混吃等死的贵族,我也是有自己想法的,我不比你差,所缺的只是才干不同。”杨宗诲这话说的精神。
杨宗谨心里赞叹,但是嘴上却道:“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还是忘记吧。尤其是在这个当下,更应该能糊涂且糊涂。”
“别以为我不知道将有大事发生,你们在这里玩的热闹,有个人却没来。他才是重点,对不对?”
“你什么意思?”
“别装了。我早看出来了,李相公今天没来。这么重要的场合,联络亲戚感情,不可能不到场。只有一种可能,金蝉脱壳。说的贴切一点,就是挂羊头卖狗肉。”
“好吧,你猜对了。”
杨宗谨发现自己的堂兄敏锐程度不比自己差,也就不想瞒着他。
两人说起了那件事。
与之同时,吕夷简和李迪在吕府继续谈着。
吕夷简显然低估了李迪的能耐,没想到事情发展远超他的设想,不由得佩服。
但他又不甘心,嘴硬:“我才是主政宰相,此事,我能妥善解决。”
“妥善解决?”李迪长叹一声,“像对付那些血煞帮的人吗?简单的一扫而空,治标不治本。”
吕夷简冷哼一声,但是没有立即反驳。
见吕夷简没说话,李迪直言道:“这次,那个幕后黑手显然是有备而来,目的简单明确。就是唤醒苍龙会,实现当年的野心。”
听到
这个名字,吕夷简心有余悸:“当年苍龙会联合契丹南侵,如果不是寇准老宰相力排众议,坚持抵抗。再加上曹枢密使的军事配合,大宋江山危矣。”
“他们为了所谓的太祖血脉,连国家都不管不顾,这还是太祖子孙吗?根本就是败类中的败类,但是他们当年要挟不少大臣跟着起事。虽然先帝后来清除一批,但是不少大臣隐藏下来,这么多年过去,应该有不少人位高权重。”
“是啊。想起来都觉得可怕,还有太宗北征,也是被他们泄露了军机。结果导致杨家将七子出征,一子还。杨老令公更是血洒疆场,令人遗憾。”
“从太宗到先帝,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始终蠢蠢欲动,屡遭挫败,仍然不肯放弃,这是何等坚韧的意志。如果让他们得逞,天下危矣,百姓危矣。”
李迪说到这里,霍然起身。
吕夷简也跟着起身。
李迪道:“请你看在大宋江山社稷的份上,放下成见,与我携手吧。”
“李相公,不是我不肯。”吕夷简说了实话,“都有舔犊之情,我的儿子现在也是下落不明,你叫我怎么敢放开手脚配合你。”
李迪一怔,急道:“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回去叫杨宗谨来,帮你找到儿子。”
“李兄……”
“吕兄……”
两人大手紧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面对共同的可怕敌人,他们选择联合。
另一边,杨宗诲从杨宗谨那里得知了此事,也是大吃一惊。
“苍龙会!那是什么组织?”杨宗诲还是年轻,不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
杨宗谨也不想解释,只是道:“你回去问叔父,他会告诉你。”
杨宗诲盯着堂弟看了又看,突然问道:“你真的没有想过借这个机会,好好的一展所长吗?”
“你什么意思?”杨宗谨故作不知。
“你在其他方面也很有才干,只做个提刑官,大材小用。”
“能为天下百姓洗清冤屈,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你……你知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杨宗谨反问。
到了这个的,杨宗诲也觉得是该好好和弟弟谈一谈了。
他道:“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什么?”
“什么?”
“有个不要脸的家伙在河边公然调戏良家妇女,被我骂了一通,但是没敢抓他,原因也很简单,他是皇室子弟,只不过是远亲。”
“这能说明什么?”
“自檀渊之盟以来,国家承平日久,都忘了西域还在别人手里,西夏虎视眈眈,契丹更是狼子野心。这是歌舞升平的时候吗?不是呀,而是危机四伏。”
“危机四伏?”
“我不知道苍龙会是什么组织?但我知道,如果他们真的打来了,我收下的禁军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他们的战力从太宗时代开始,一路下坡,到现在抓几个强盗还行,抵御外侮,根本不行。”
“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宋朝已经是需要变革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