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做的笼子摆在内院,一只猛犬被装了进去。
杨宗谨装腔作势地说:“都听着,这是我豢养的好狗子,居然对我这个主人不敬,下场也很明显,那就是只有滚蛋。”说完,大手一挥。
数名壮汉抬着狗笼子就走了。
他们是奉了杨宗谨的命令,要把这只一直豢养在后院的猛犬,送到郊外的庄园里。
“路上小心着点,还有别把它喂瘦了。”杨宗谨说完,走到李媗之身旁。
李媗之皱眉道:“这条狗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对你狂叫!他可是你养的,真是奇怪!”
杨宗谨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啊!八成是这条狗见我这么长时间不理它,认生了。”
李媗之点了点头。
夫妻俩的这番对话,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有个丫鬟听了后,眼珠转了一下。
回到内屋,李媗之小声问:“夫君,这个办法真的有用吗?”
杨宗谨笑了:“肯定有用。只是我在想,会不会是孙大人的家里人出面。”
“孙大人的家里人,你指的是那天拉着玩投壶的公子哥。”
“没错。”
“户部侍郎孙洪恩,是从地方提拔上来的。而提拔他的人就是吕相公,他也一直对吕相公忠心耿耿,会背叛他吗?”
“我想,有的人,并不是所谓的恩,就能够轻易笼络。”
“也对。咱们就拭目以待,看谁会出手。”
“嗯。”
吕府书房里,吕夷简正在看书。
他的儿子吕公绰兴冲冲的进来了。
“父亲,孩儿找到证据了!”
“找到什么证据?”
“当然是和杨宗谨有关的,他今天上午把自己养了多年的猛犬送出了李府,据说是那条狗不认他,这可太巧了。”
“你还是怀疑杨宗谨不是真的?”
“肯定啊!如果是真的,他干嘛把狗送走。”
吕夷简放下了书,盯着自己的儿子。
见父亲的眼神冷冷的,吕公绰翻来覆去看了看自己,一脸困惑。
“我问你,是谁在你背后指手画脚?”吕夷简冷冷地问。
“没人啊!”吕公绰一脸无辜。
“既然没人,那我就放心了。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
“父亲!多好的机会。”
“下去……”
“父亲?”
“下去!”
吕公绰只好离开了。
望着儿子的背影,吕夷简有些自责。自己还是太娇惯孩子,导致他成为今天的样子。
吕公绰前脚刚走,马氏后脚进了屋。
马氏问道:“老头子,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大声吼儿子。”
吕夷简无奈道:“他太不像话。被别有用心的人当枪使,他竟然还不知道。”
马氏道:“老头子,你也不应该这么大声的吼他呀。儿子犯了错,也应该耐心劝导。”
“好吧。夫人说的对,我下次注意。”吕夷简继续看书。
吕夷简不掺和,但是杨宗谨的狗还是丢了。
那是狗被送走后的第四天,郊外的庄园里的仆人来报,说是一天夜里,有蒙面人突然闯了进来,打伤了仆人,夺走猛犬。
面对这条“突然”的消息,杨宗谨只是表示他已经知道了。
一旁的李柬之道:“果然,开始了!那帮混蛋以为找到证据,要开始攻讦你。”
杨宗谨笑道:“这不正是我想看的嘛!我倒是要瞧一瞧,有哪些人这次会出现!”
话音刚落,管家杨宗成拿来了一封信。信上面说,李府的猛犬丢了,有人捡到,送到了开封府衙,请杨宗谨去领回来。
“谁这么好心?”杨宗谨装作随口问道。
“不知道。那条狗被放在开封府衙门口,狗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李府之犬」四个字,却不见送狗的人。”
“连送狗人的相貌都没看见?”
“应该是的吧!半夜三更送的,守门衙役连送狗人的样子都没看到。”
杨宗谨和李柬之对视一眼,无奈极了。
李柬之道:“对手果然不简单,居然想的出这种套路。看来他是识破了你的计策,采用了反制措施。”
杨宗谨却摇了摇头,不认可他的话:“对方并没有看出来,而是在通过某种合理的手法试图隐藏自己。”
“这话什么意思?”
“他这叫「刀切豆腐——两面光」,既不会轻易暴露身份,又能试出我的真假。”
“你去还是不去呢?”
“去,不过不能这样去。”
“嗯?”
“这件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这点,必须查清楚才行。”
“放心吧,交给我。”
李柬之起身离开。
杨宗谨也起身,想到后院邀李媗之和他一起去开封府衙。那条狗,认识李媗之。
有她出面,这件事好办一些。
但,当他去邀请李媗之的时候,李媗之却拒绝了。
“夫君,”她说,“你的目标是钓出大鱼。如果这么轻易就去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
“如果不去,似乎不太合适。”
“去,不过不能就这么去的干脆。我们应该拖延去的时间,显得犹豫。”
“说的对。”
杨宗谨吩咐管家,叫他去趟开封府衙,就说李府没有丢狗,是他们搞错了。
管家听了,去了有一会儿,回来。
“少爷,府尹说,这条狗确实是李府的,请少爷领回来。”杨宗成道。
“那你就再跑一趟,就说,的确不是我府上丢的狗子,请他放心。”杨宗谨笑着说。
“少爷……”杨宗成有些为难。
“说吧。”
“对方说,狗子上面挂着的牌子写的清楚,就是我们府上丢的。”
“那你就告诉他,就说,我知道了。不过非常的可惜,真不是我家的狗。”
“好……好吧!”
杨宗成退了出去。
他刚走,李媗之就从后面走了出来。
“府尹陈尧佐最近是怎么回事?意志消沉,办事拖沓!”李媗之不解道。
“煮熟的鸭子飞了,他能不生气吗!那可是枢密使耶,可惜没有如果。”杨宗谨笑了起来。
“那他干嘛对吕相公的事情,也不上心?”
“这就更简单了,他觉得自己付出许多,而吕相公却没有全力支持他,所以……”
“这可真是太
丢人!”
杨宗谨笑了笑,并没有做过多的议论。
事情的发展,很快就走向极端。
当天下午,陈尧佐突然发布消息,请杨宗谨到开封府衙认领猛犬。这还不算,他还请了宰相吕夷简主持,杨崇勋协助。
好家伙!这可是把京城最有权势(太后和皇帝除外)请来了,摆明了是在搞针对。
不仅如此,户部侍郎孙洪恩也到场参加。
一场认狗会,动静闹得这么大,前所未有。
李媗之开始有些不放心:“夫君,我看,这件事有问题!他们绝不会为了区区一件小事大动干戈,肯定另有目的。”
杨宗谨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那是肯定,我猜想肯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在等着我。”
“那咱们还去吗?”
“去,当然要去。”
“那好。我陪你一起去,顺便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人在搞事!”
“好。”
夫妻俩换了身衣服,便一起出门。
当他们快要到开封府衙的时候,却见到三个和尚朝他们迎面走来。
杨宗谨眼神一凛,仿佛见到了鬼一样,脸色有些难看。
李媗之注意到这点,但是没有说话。
为首的和尚在杨宗谨面前停下脚步,他满脸微笑地道:“这位公子,好生面熟。”
“这位大师傅,相逢即是缘分,自然面熟。”
“好个相逢即是缘,看公子也是富家子弟,可否施舍两个小钱。”
“当然可以。”
杨宗谨从钱包里倒出来几十枚铜钱,全部递给了为首的和尚。
为首的和尚拿着,微微一笑,便和另外两个一起离开了。
他们一走,李媗之急忙问道:“你怎么了?好像和他们很熟。”
“你忘了,我曾经自称是平峰寺和尚。事实上那是我借的名号,而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出自惠国公主的授意。”杨宗谨小声说。
“你等一下,你的意思是……”
“万一被他们反咬一口,我这个真货,就有可能变成假货了。”
“可能吗?”
“完全有可能!这帮家伙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人指使。”
“难道是……太后!”
“好了,咱们别瞎猜了,还是进府衙,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
夫妻俩走进开封府衙。
只见陈尧佐、孙嘉豪、吕公绰、杨宗诲等在那里等候。
杨宗谨一看,除了陈尧佐这个主人,其他都是派的小字辈来,这就很有意思了。孙嘉豪是孙洪恩的儿子,也就是婚宴上邀请他投壶的公子哥。
陈尧佐和杨宗谨是旧相识,两人虽然有的时候关系不太好,但没到决裂的地步。因此,两人互相见礼,并且打了招呼。
杨宗谨又和其他人一一打招呼,并没有受刚才那件事的印象。
等杨宗谨打完招呼,陈尧佐道:“此次请杨老弟到这里,主要是为了寻找那条狗。请你千万别误会,伤了和气。”
“其实,我府上的那条狗并没有丢,不知道府尹大人从哪里得知是我的狗!”杨宗谨笑道。
吕公绰不怀好意地道:“不是你的狗?不会吧!谁把狗送到郊外?好像不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