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绰为了不引起过度的联想,一直避着点李府的人。
他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也只有他自己相信。
他看到公子哥打发出来的仆人朝这边走来,便主动找了处僻静点的地方等着。
仆人一到,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那边怎么样?”
仆人小声地道:“说也怪,杨宗谨居然投了十把,十把都扔进了铜壶。”
“难怪叫好声一片。”吕公绰自言自语道。
“嗯?”仆人没听见。
吕公绰警觉,又问:“没有一次失手吗?”
“一次都没有。”
“噢……好啊。你去吧,盯紧点儿。”
仆人行了礼,走了。
吕公绰立刻进屋,并朝父亲吕夷简使了个眼色。
吕夷简瞧见,借口出恭,与吕公绰在后堂汇合。
听完儿子的汇报,吕夷简皱起了眉头。
“这么长时间呢,我就不信找不出杨宗谨的破绽。”吕公绰信心满满地说。
“还找什么?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吕夷简点拨道。
“父亲,您的意思是……”
“谜底马上就有了!杨宗谨因为心脉受损,不能习武。所以他不可能在投壶的时候做到百发百中,全中,反而有问题。”
吕公绰恍然大悟:“对啊,他要是个替身,就能轻易投壶。因为他会武功,然后可以用内力精准投壶,不在大家面前丢脸。”
吕夷简满意地点了点头:“所以,这点是我们需要突破的。他们找的替身,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而要找到合适的人,就需要借助惠国公主。以公主和他们的关系,这个忙一定会帮的。”
吕公绰明白怎么做了。
杨宗谨正在草地上和其他富家子弟玩得不亦乐乎,就见吕公绰带着一拨人过来,心里明白正戏才要开始。
吕公绰上前拍了拍公子哥,摆手让他让开。
公子哥哪敢反对,赔着笑脸,退到人堆里面。
其他富家子弟见到吕公绰也是避之唯恐不及,纷纷溜走。
吕公绰盯着杨宗谨道:“杨提刑,咱们玩一会儿。”
杨宗谨却故意不理他,转身要走。
吕公绰带来的那拨人默契的拦住杨宗谨的去路,不让走。
“别这样,咱们好歹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何必闹得这么不开心。”吕公绰阴阳怪气地道,“还说你怕啦?那你就说说吧,你到底是谁?”
杨宗谨转过身来,盯着吕公绰:“吕公子,你大可以把我拦在这里。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我可不是没有官阶品级的富家子,而是有朝廷俸禄和官位的京畿路提点刑狱公事。是货真价实的朝廷命官,谁敢拦我!”
吕公绰脸色一变。
他带来的那拨人听杨宗谨这么说,也吓得不轻。
天子脚下围困朝廷大员,这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大罪。何况杨宗谨算皇亲国戚,可不能轻易得罪。
见杨宗谨拿官位压人,吕公绰不忿:“你这么害怕和我玩投壶,是不是怕你的真正身份暴露啊?如果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明显的耍起了无赖。
杨宗谨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他嚷嚷道:“
好啊,你说我是假的,我就和你好好的理论。”说着,上前一把拉住吕公绰,往正厅走。
吕公绰吓坏了:“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们围住朝廷命官在前,含血喷人在后,我到要看一看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杨宗谨不由分说的拉着吕公绰,就走。
没想到事情闹大,吕公绰不肯。
他好歹有一身重量在,杨宗谨不能轻易把他拉走。
孙大人赶了过来,见气氛不对,忙劝说:“两位这是要干嘛?”
“干嘛!”杨宗谨生气道,“有人在你府上闹事,你反问我干嘛!”
孙大人一愣,看向吕公绰。
吕公绰豁出去了:“我只要杨提刑陪我玩投壶,他不肯。不肯就算了,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我又没说你是假的。”
杨宗谨大怒:“你带着那帮人不让我走,这叫算了?我看你是嚣张惯了,不把本官放在眼里。”
孙大人见事情要闹大,赔着笑脸说:“今日是犬子婚礼,还请两位卖个面子,不要闹得过火。本官感激不尽啊。”
杨宗谨听了,松开了手。
吕公绰却不肯罢休,就要上前理论。
孙大人急忙将他拦住,眼神示意他不要闹事。
吕公绰一脸不忿,看了看孙大人:“就这么算了?”
“大公子,你真的要闹事吗?如果闹到陛下那里,我可不管。”孙大人小小的威胁了一把。
吕公绰只好忍下来,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孙大人松了口气,转向杨宗谨:“多谢杨提刑给台阶下,老夫感激不尽。”
杨宗谨叉手:“是我一时气愤,闹得这么大,还请孙大人千万别往心里去。”
孙大人叉手还礼。
这件事暂时作罢。
这段插曲后,李迪等人熬到婚宴散场,他们回到李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杨宗谨坐在椅子上,沉思不语。
李柬之埋怨他:“小小的试探而已,何必闹得这么凶。太引人注目,甚至会引起吕府的过分怨恨,这可违背了你当初的想法啊。”
李迪安慰他:“不过一件小事,让杨宗谨这么一闹也好,至少让吕府的长公子忌惮一下。别像从前那样,在京城里横行无忌。”
“我怕闹得太凶,会适得其反。我们和吕府犯不着针尖对麦芒,惹来一身麻烦。”
“欸,你不是以前很讨厌吕府,怎么突然不了。”
“此一时彼一时,知道真相,也就没有那么恨了。”
杨宗谨终于开口:“我这么做,有考量。”
李柬之急切地问:“什么考量?”
杨宗谨又沉默了。
“你倒是说呀,别每次都遮遮掩掩,弄得好像大家都是笨蛋,你一个人聪明。”李柬之急了,说话都没轻重。
李媗之一听,叫了声“哥”,才让李柬之这个暴躁的脾气,稍稍定下来。
杨宗谨道:“不是我有心藏着掖着,而是我发现幕后之人的马脚,但是那种感觉说不清楚,需要让我想明白。”
李迪、李柬之和李媗之面面相觑,都不再说话了。
杨宗诲哼着小曲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也去参加了婚宴,只不过出于某
种目的,故意没露面。
他来到沟通前院和内院的院门,轻轻地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哪位?”
“杨宗诲!”
“哦,大少爷啊,有事吗?”
“有件重要的事儿,要和我父亲商量在正厅商量,你去通报一声。”
“是,请大少爷稍等。”
杨宗诲转身来到前院的正厅,在椅子上坐下。
一会儿,杨崇勋打着哈欠,从门口进来。
他问道:“儿子,什么事儿?”
杨宗诲等杨崇勋坐稳了才道:“父亲,我刚从孙大人的婚宴回来。”接着,就把自己在婚宴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杨崇勋一听,就哈哈大笑。
“父亲为何发笑?”
“我笑,吕夷简是当局者迷,而我是旁观者清。”
“这话怎么说?”
“吕夷简一门心思和他的儿子想要找出杨宗谨的破绽,好证明杨宗谨是假的。我这个好侄儿就利用了这一点,虚虚实实,果不其然钓出大鱼。”
“钓出大鱼……”杨宗诲没看出来。
杨崇勋只好解释道:“你没看见,不代表杨宗谨没看见。你难道没发现那个孙大人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今天在孙府的种种,都是吕夷简一手安排!唯独有一手不是,那就是孙大人居然敢压住吕公绰,这难道是偶然?”
杨宗诲还是想不明白,作为这次婚宴主人的孙大人出面是很正常的事,完全没看出来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看儿子皱眉的表情,杨崇勋只好进一步解释:“你想,孙大人当时说了什么话?”
杨宗诲想了想,忽然想起一句:大公子,你真的要闹事吗?如果闹到陛下那里,我可不管。
这不像属下对主子的儿子说话的口气,反倒是严厉的警告。
而当时吕公绰明明有父亲在,居然忍气吞声放过“揭穿”的大好机会!
对,这就是破绽。
杨宗诲喜道:“孙大人是另外受人指使,挑起吕府和李府的矛盾。但是看吕公绰这个愣头青要惹出大麻烦,于是及时弹压。这一情急的举动,反而暴露了他的立场。”
“所以,今晚上肯定有好戏上演。”杨崇勋打了个哈欠。
但,出乎他们父子的预料。
这一夜,相安无事。
原本以为杨宗谨会带人偷偷到孙府,或者孙府有人出去。
但是,据眼线来报,双方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其实杨宗谨想到了,但是他没有着手行动。
原因很简单,孙大人只是小鱼。
户部侍郎只是小鱼,那么后面的大鱼何等的可怕。
这也是他不肯告诉李家的原因。
但是,他们都看得见的事情,有个人却看不清楚。
那就是吕夷简父子。
因为回去的当天太晚,所以把话都留在今天。
父子俩一见面,吕公绰骂骂咧咧地道:“父亲,都怪这个孙大人,是他突然杀出来阻止我。”
“那是人家看你要闹出大事,不得不出面帮你。”吕夷简恨铁不成钢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