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杨宗谨入朝的时刻。
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杨宗谨身穿和自己身份匹配的朝服,手拿象牙笏,在经过大庆门的检查后,昂首阔步走向皇帝所在的垂拱殿。
进殿,杨宗谨向仁宗皇帝下跪行礼。
仁宗赐平身,然后赐座。
杨宗谨谢恩后,在座位上坐下。平视前方,皇帝不开口,绝不说话。
仁宗道:“听说杨卿家日前遇到了偷袭,差点丧命。身体还好吧?”
杨宗谨恭敬的答道:“回陛下的话,臣托陛下洪福,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因为休养病体,一直没有来觐见陛下,臣有罪。”说罢,又跪了下去。
“免礼,你也是身患疾病,非故意不来见朕。”仁宗抬了抬手。
杨宗谨谢恩,又坐回位子。
仁宗问道:“你可查到是谁下手要炸死你?”
“回陛下,臣并未查到真凶。不过,臣发现一件十分可疑的事情,那就是这个凶手似乎有意挑起李府和吕府不和,可谓是费尽心机。”
“朕也隐约有这样的感觉,所以,需要卿家尽快揪出幕后凶手。”
“臣必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
“好。”
君臣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宫里来人说,杨太妃想要见一见杨宗谨。
杨宗谨只好向仁宗告辞,随宫女去见太妃。
隔着帘子,姑侄相见。
客套一番后,杨太妃赐宴,选的都是杨宗谨爱吃的菜。
杨宗谨谢恩后,拿起筷子夹菜吃,但是脸色显得很不自然。
“杨卿,你爱吃我给你点的菜?”杨太妃故意问道。
“臣不敢,臣只是在细品御厨做出来的菜的味道。”杨宗谨应付道。
“那你就多吃一点,这可是你最爱吃的菜。”
“是么?”杨宗谨故作惊讶。
“嗯?”杨太妃眉头一皱。
杨宗谨赶紧夹菜,低头赶紧吃。
尽管隔着帘子,杨太妃还是看出杨宗谨不太爱吃这些菜。立刻引起她的疑惑,这不应该呀,杨宗谨以前挺爱吃的。
离开了皇宫,刚到门口,就见到吕夷简走了过来。
“吕相公……”杨宗谨向他躬身行礼。
“杨提刑。”吕夷简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你真是贵人多事,这么久才见到你的出场。”
杨宗谨笑道:“下官有事需要处理,所以吕相公没见到我。”
“哼!有事?”吕夷简很是不高兴,“你可知道本相昨晚上被人刺杀,差一点丢了性命。”
杨宗谨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见开封府提起啊。”
“开封府……”吕夷简想起陈尧佐,心里很是不舒服。
自从上次没有保举成功,陈尧佐就开始不怎么管用。抓两个血煞帮的余孽,抓到现在都没抓到,还被他们再刺杀一波。
杨宗谨问道:“需要下官出面查凶吗?”
“等开封府查凶吧。”吕夷简很冷静,没有借这个机会试探杨宗谨。
提点刑狱司是核查凶案,而不是负责直接抓捕。在汴梁城,抓凶是巡捕厅和开封府的职
责。吕夷简如果让杨宗谨出面,那是越俎代庖的事。
就算是提出协助缉凶,也是开封府出面提出,而不是他。
因此,吕夷简没提出来。
而杨宗谨,也只是客气一下。
杨宗谨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脱下朝服,就听到仆人来报,杨府的杨宗诲和夫人刘娇娘来了。
“真正聪明人来了。”杨宗谨喜形于色。
“你这个堂兄立场不明,你可要小心啊。”李媗之叮嘱。
“嗯,我会小心留意的。”
正厅里,杨宗谨和李媗之同杨宗诲夫妇见面。
因前面的传闻,刘娇娘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杨宗谨。
杨宗谨故意摆姿态,和她逗着玩。
片刻,刘娇娘坐回杨宗诲的身旁,笑道:“这真是奇怪了。全汴梁城都在传,弟弟被害,掉进水里找不到了。还有说,弟弟染上了瘟疫,一命呜呼了。你说,有影儿没影儿的他们说得跟真事儿似的。”
杨宗谨一本正经地道:“时下朝局微妙,自然有一些有心人肆意传播谣言,目的是搅乱朝局。”
刘娇娘不懂朝政,看向杨宗诲,却见杨宗诲点了点头。
“弟弟,你说的很对。时下局势微妙,你我兄弟更需要团结啊。”杨宗诲趁机向杨宗谨示好。
然而,杨宗谨却不领情:“多谢大哥的好意,但是我身为朝廷的提刑官,应该秉持公正,不能牵涉朝政过深。”
杨宗诲就知道杨宗谨会这么说,反而印证了他心里的一个想法。
李媗之道:“说起来,也不知道谁,好可恶。趁着我夫君养病的时候,到处散布流言蜚语。一不小心,给他扣一个‘欺君’的罪名。”
刘娇娘愤愤地道:“这种损招也就卑鄙小人能想得出来。还那个吕公绰,简直是胡闹,居然趁着李相公不在府,跑来闹事。”
“他是在为自己父亲出气,想要挽回他父亲在朝堂上的颓势。”
“如果那天李家兄长给他们一下,那才叫痛快呢。”
“痛快什么,我那是虚张声势,吓唬人的。夫君受的伤还没有痊愈,他们就跑来无理取闹,真是太过分了。”
杨宗诲也很气愤,他说道:“还不是陈尧佐的枢密使,被李相公阻止。说起来,曹枢密使死的不明不白的,可需要好好的查清楚。”
“陛下召我入宫,从头到尾没有提起过和曹枢密使有关的事。倒是我出宫的时候遇到吕相公,听说他,又遇刺。”杨宗谨插话道。
“是有这么回事,凶手还在追捕中。鬼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凶狠顽强,还有点不屈不挠。”
“兄长,你不会受到牵连吧?”
“我是禁军将领,又不是巡捕厅或者是开封府,与我何干。”
“那就好。”
两家人又聊了会儿天,便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
杨宗谨留他们在府上吃了顿饭,然后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傍晚,才送他们离开。
夜深了,杨宗谨来到董秋荻的房间。
她因为前段时间奔波,和自己的儿子分开时间较长,也就不肯到处奔波。她安静的陪着孩子,哄着他睡觉。
“孩子,睡了吗?”
杨宗谨小声问。
“睡啦。”董秋荻怕他们说话吵醒孩子,便拉着杨宗谨到一边。
夫妻俩对坐,董秋荻给杨宗谨倒了一杯淡茶。
杨宗谨品了一口,谢道:“夫人,多谢你上次的帮忙,不然我从一开始就没办法装下去。”
董秋荻笑了笑:“你我夫妻多年,不要说这样的话。倒是杨宗诲的突然到访,耐人寻味。”
“我这个堂兄啊,满脑子都是功名利禄。眼看着我家重新得势,为了堂叔的枢密使之职,他肯定乐意到我们家跑动。”杨宗谨苦笑不已。
“换句话来说,就是他有求于媗之姐的父亲。”
“正是。”
“夫君啊。”董秋荻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你有没有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
“这次的内斗是帝党内部的斗争,从头到尾没有太后党羽参与。还有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八贤王和庞太师都不在京城之中。”
杨宗谨不敢细想,一细想,就倒吸一口凉气。
董秋荻则没有任何顾虑,她直言道:“我怀疑是某人在利用这次的局势动荡,好达到她成为汉初‘吕后’的目的。”
“这个幕后黑手的确很聪明,但是我们也不能凭空猜测。我已经决定,明天将到堂兄的府上,登门拜访。”
“去哪里干什么?”
“约他出来狩猎。”
“嗯?你是想要继续虚虚实实吗?”
“那是当然,我需要把每个可能的势力试探一遍。找不出来的时候,才是我必须面对的时候。”
“夫君自有主张,妾便不再多说了。”
一夜过去。
次日,杨宗谨吃过早饭,便带着一群仆人就去见堂兄。
听说狩猎,杨宗诲也是很高兴,当即也带着一群仆人随他们出发。
在汴梁的附近,除了皇家猎场,没有好的狩猎地点。
于是,两个人又走了十余里的路,到了一处比较开阔的地带,开始打猎。
两个人骑马提枪在原野上狂奔,一起到林子里搜寻猎物。
很快他们就发现一只鹿在林子里觅食,两个人骑马追了过去,慢慢地向鹿靠近。
杨宗诲见野鹿站住了,对杨宗谨说:“弟弟,我的箭法不好,你准,你打!”
明白堂兄用意,杨宗谨故作不情愿地张弓搭箭,抬手就是一箭,可惜射偏了。
野鹿跑了。
杨宗诲回头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杨宗谨,张弓搭箭朝野鹿射过去,也射偏了。
他跑在前面追野鹿,杨宗谨跟在他后面。
杨宗谨突然大叫一声:“别追啦!站住,站住!”
杨宗诲不理他,继续往前跑。
杨宗谨不得已张弓搭箭,对着杨宗诲头顶的树枝就是一箭。射断了树枝,掉落的时候刚好砸在杨宗诲的前面。
杨宗诲吓了一跳,回头问道:“你往哪儿打呢?鹿会上树啊?”
杨宗谨不理他,气哼哼地过来:“叫你站住,你就是不听。”
杨宗诲话里有话地说:“我就知道,你不肯打那只野鹿,因为你不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