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府尹这样一说,薛捕头心里反而没底。
“我等缉捕之时,歹人带着一包袱珠宝在前奔跑,穿着打扮和这厮一模一样。凭属下多年办案经验,断不会抓错人。”薛捕头结结巴巴的道。
李谘当然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属下,但堂堂宰相的未来女婿会去抢珠宝行,听着匪夷所思。
思考再三,李谘问杨宗谨道:“你是怎么被抓?”
杨宗谨便把自己在茶楼听说书人,以及在说书人被抓后,突然遇到青年扔给他包裹等事巨细靡遗的说了出来。
李谘一听,立刻有了主意:“只要问茶楼的博士,就知道杨宗谨所言真假。”命另一名捕头去茶楼询问。
过了一会儿,那捕头回道:“属下奉府尊之命问过茶博士,茶博士说并未见到杨宗谨去茶楼。”
杨宗谨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谘又问那捕头道:“你肯定在薛捕头追捕歹徒时,杨宗谨不在茶楼?难道没有问过其他人?”
那捕头回道:“都问过了,众人都是这样说。”
“府尊,我真的是在那之前待在茶楼。我有仆人李兴为证,府尊不信的话,可以唤他前来一问便知。”杨宗谨急忙辩解。
李谘捋须认真思考,开始有点搞不清楚事情的真假。
“来人带珠宝行的老板过堂。”李谘又有了主意。
这次是薛捕头带大顺珠宝行的老板到开封府。
“草民秦怀志见过府尊。”身材魁梧的大顺珠宝行老板规矩跪在案前。
李谘指着杨宗谨,问秦怀志道:“你可认识这人?”
秦怀志上下打量杨宗谨一番,激动道:“正是这人抢了草民的一包珠宝,请府尊替草民做主。”
李谘素来谨慎,又问道:“你可记得自己被抢了哪些财宝吗?”
秦怀志回道:“草民经营珠宝生意,自然每笔都记得清楚。”随后把失去的珠宝名目一一说出来,竟然和包袱里的珠宝一模一样。
事情到这个地步,似乎已经真相大白。
李谘仍旧谨慎,安慰秦怀志道:“你放心,本府会谨慎处理此事。”命人送秦怀志下去休息。
杨宗谨恍若在梦中,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看秦怀志走了,杨宗谨紧张的说道:“草民真是被冤枉。草民不会武功,那有本事从这么魁梧的壮汉手中抢珠宝。”
李谘反问道:“一切证据都证明是你抢了珠宝。”
杨宗谨道:“现在能证明草民清白的人,只剩下了草民的侍从李兴。”
“可是……李兴很可能和你串通一气,为你作伪证。”李谘再次反问道。
这一下,算是把杨宗谨逼到了墙角。
如果再想不出对策,肯定会被当成抢劫犯处理。刺配异地,然后解除和李府的婚约。
“婚约?”杨宗谨脑海灵光一闪,立马抓住事情的关键。
“府尊,草民有话说。”杨宗谨叉手道,“草民已经找到了洗脱嫌疑的办法。”
李谘没想到杨宗谨这么就想到解决之道,顿时好奇:“你说出听一听。”
杨宗谨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交给主簿放在李谘的案头。
“府尊,这块玉佩乃是草民
和李府小姐的定亲信物。”杨宗谨款款而谈,“既然秦怀志那么熟悉珠宝,一定识得这枚信物。”
李谘捋须思考,没有开口。
杨宗谨又道:“草民岳父曾说过这玉佩很不一般,想来天下能模仿这块玉的极其稀少。如果有一模一样,那么追查范围就缩小。如果没有一模一样,那么证明草民是被人冒充。”
逻辑清晰,清楚的点出了问题。
李谘闻言一喜,便命捕快将秦怀志带上来,辨认玉佩。
秦怀志看到玉佩的刹那,眼前一亮,不禁叫道:“好玉啊!这块玉佩乃是用和田玉籽料制作而成。那是玉中上品,一块玉佩足可以抵过草民十包珠宝。”
李谘问道:“那么劫走你珠宝的人身上有佩戴这块玉吗?”
“没有!”秦怀志回答的很肯定。
“确定?”
“草民是珠宝商,自然对这最是敏感。那人腰前虽然佩戴差不多模样的玉佩,但和这块玉佩相比差得太远。”
李谘得到肯定答案,便让秦怀志回家。
“贤侄……”李谘刚开口,却听到门口传来唤声。
只听门前衙役喊道:“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到~”
杨宗谨心里一个咯噔,心说老丈人还是来了。
李谘起身到大堂门口相迎,见到李迪第一眼就叉手施礼道:“下官李谘拜见李相公。”
李迪叉手回礼,然后向杨宗谨道:“孽障,本相在离府前怎么交代你!叫你不要惹事。你居然敢去抢劫珠宝行,真正是胆大包天。”
杨宗谨忙回道:“小婿没有。”
“还说没有!人赃并获,开封百姓都弹冠相庆。”李迪指着杨宗谨,差一点戳到杨宗谨的额头上。
“小婿……”杨宗谨委屈坏了。
李迪还要责备。
“李相公你误会了,令婿真的没有抢劫珠宝行。”李谘赶紧插话道。
“什么?”李迪以为自己听错了。
“令婿真的没有抢劫珠宝行。”李谘重复一遍,又解释道:“是有人冒充令婿的模样抢劫,栽赃陷害。”
李谘说完,又把玉佩给李迪看。
李迪握着冰凉的玉佩,心思一阵翻涌。
“纵然没有做那等恶事,但看开封百姓的反应,便知道孽障平常为人。”李迪虽然这样说,但语气缓和不少。
“令婿自证清白时思维清晰,果然不同凡响。”李谘多精明的人,立马帮杨宗谨说话,还向杨宗谨使眼色。
杨宗谨忙转了个方向,继续面向李迪跪着,说道:“都怪小婿耐不住寂寞,出府被人陷害。小婿再也不敢那样做,望岳父饶恕小婿这回。”
李谘也帮杨宗谨说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相公就不要再责备令婿,下官相信令婿一定能够改过自新。”
李迪看在李谘的面上,这才让杨宗谨起身。
杨宗谨站起身时,只觉得双腿一酸,歪坐在地上。
跪的太久,双腿血液不循环,导致双腿酸痛和双脚发麻。
李迪见状命人将杨宗谨搀扶出去,回李府。
李谘送李迪出开封府,然后回开封府。
回府时,看
到发呆的薛捕头。
“这下知道本府干什么要问你是不是抓错人!”李谘学着薛捕头的口气道,“凭属下多年办案经验,断不会抓错人。”
薛捕头臊得面红耳赤,不敢应一声。
李谘也不为难他,径自回了后院。
薛捕头扇了自己一耳光,得罪了达官显贵,以后日子可不好过。
有衙役道:“原来头儿真的抓错人了,害我等白高兴一场。”
薛捕头初来乍到,还没搞清楚状况,忙问道:“这杨宗谨到底是什么人?”
衙役道:“杨宗谨的爹原是殿前都检点。他那会儿仗着他爹的势,可神气了。后来他爹被贬,死在外地。却给他准备了一桩极好的婚事,就是当朝宰相李迪。”
薛捕头叫道:“这不公平!就杨宗谨那德行,居然找了这么大的靠山。”
衙役一脸无奈道:“谁叫咱们没那么厉害的爹,只能喊不公平。”
一众衙役在那羡慕寂寞恨。
如果他们知道杨宗谨回府的日子,肯定乐坏了。
杨宗谨一到府就被李迪罚半蹲,屁股下面烧着一炷香,头顶着茶盘,盘子里是一杯热茶,用双手托着不许茶杯掉下来。
李迪搬来了一把椅子,就坐在杨宗谨面前,边看书边监督。
“岳……父”杨宗谨说话都不利索。
“一炷香没完,不许出声。”李迪看着书,全然不理会杨宗谨可怜的眼神。
杨宗谨双腿不停地打颤,屁股只要稍微往下一点,就能感受到香上火苗的热度。
“岳……父……”杨宗谨差点哭出声。
这要不小心坐下去,真就是菊花残,满地伤。
李迪正眼看着杨宗谨,说道:“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杨宗谨连连点头。
“那好,告诉我错在哪里?”
“不该出府!”
“这是你第一个错,但不是最大的错。”
“官家病重,不该去茶楼听说书。”
“这是你第二个错,仍不是最大的错。”
“剩下,小婿实在不知。”
李迪放下书,起身绕到杨宗谨的身后,瞥了眼还剩下一半的香,说道:“你最大的错是不分场合的胡闹。”
“这话怎么说?”杨宗谨不解。
“明知官家病重,朝廷动荡不稳。你却出去给我添乱,这不是在给敌人制造攻击我的机会。如果我倒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小婿知错了。”
“你不知道。为了一己私欲,陷整个李府于不义。世人又会怎样看你,还是追求自由的英雄?错!而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恶人。”
“小婿真的知道错了。”
“既然你知道错,就该改邪归正。只要能知错就改,我还是认你这个女婿。”
“是是是……”
杨宗谨听出岳父真的很生气,吓得连连认错。
不过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这些话好像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另有其人。
这时,杨宗谨实在顶不住双腿一软,眼看着一屁股要坐在三炷香上面。
菊花残,满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