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七年四月,春雨沥沥。
夜里,一阵阵马蹄声伴随着落雨声打破了梅雨季节的沉闷。
城墙根外,一个人戴着斗笠,伫立着。
一匹匹快马飞奔而来,将那人团团围住。
骑马的人,人人手里一根铁链,用力的挥舞着。
“颍州捕快来的倒是很快,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拦住我?”那人嘲笑道。
雨水声中,他的笑声特别的大,让人倍感嘲讽。
捕头在马上,大叫:“江洋大盗冷云霄,你游走中原一带,为祸多年,今日被我们围住,还不束手就擒。”
冷云霄不为自己争辩,只冷笑道:“你们自信能抓到我吗?”
“上头交代,活无法见人,只能死要见尸!”捕头说罢,手里的铁链鞭向冷云霄。
其他捕快也同时出手。
冷云霄披风一甩,腰间的长剑拔出,在黑夜里绽放着冷冽的寒光。
刺啦……铿锵……铿锵……
没想到这些捕快武功高强,竟将冷云霄的手腕缠住。
紧接着,其他的铁链随之而来,如渔网一般将他网住。
冷云霄略微吃惊,但他也不是轻取之辈,浑身鼓足了内力,将铁链撑起来。
从远处看,捕快们好像网住了一个球。
只有捕快有苦难言,细汗从他们的额头往下一滴滴落下。
“砰”的一声,铁链顿时断成数节。
寒光一闪,捕快如倒栽葱一般坠落马下。
没有一声惨叫,抓捕冷云霄的捕快都成了他的剑下魂。
轰轰轰……
一道闪电劈下来,照在冷云霄冷峻的脸庞,脸上冷酷的笑容。
冷云霄哈哈大笑不止。
次日早晨,数名捕快骑着快马,沿着城墙根寻找,终于找到了同伴。
只可惜,他们都死了。
“快,回报杨大人一声,就说追捕冷云霄的蔡州捕快找到了。”詹俊回头告诉自己的手下。
一名捕快应了声“是”,调转马头,直奔颍州府衙。
不一会儿,一顶软轿在衙役的簇拥下来到现场。
詹俊来到软轿前,抱拳道:“启禀大人,负责追捕冷云霄的捕快,全部在这里遇害了。”
软轿门前的轿帘被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他身长七尺有余,一身朱色官袍,腰系束带,脚蹬皂靴,威风凛凛。
正是杨宗谨。
他在成功破获了“三神器案”后,得到仁宗皇帝的赏识。本来可以得到重要,但是因为太后认为杨宗谨让惠国公主轻易涉险,而对杨宗谨非常不满。
碍于太后的颜面,仁宗皇帝不得不把杨宗谨外放到颍州,出任颍州知府。
杨宗谨从软轿里走了出来,来到现场一看,惨不忍睹。
现场遇害的捕快们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身上没有其他致命伤痕,只有颈部一条很细的裂痕。
“大人,要不要通知蔡州知府?”詹俊问道。
“这自然是要的。”杨宗谨忍不住感伤道,“为了自己的顶戴,让这些武功不高的捕快,去对付‘江南一剑’,实在可惜。”
冷云霄外号“江南一剑”,武功之高自不用说。在杨宗谨的印象中,在江南能与之匹敌的只有萧笑,和萧笑的师弟花云天。
因下了雨,地上泥泞不堪。
杨宗谨注意到两排脚印,一深一浅,通往远方的树林。
“噫?”杨宗谨从袖子里拿出裁衣服的尺子,量了一下脚印的大小与深浅,顿时感到疑惑。
詹俊看见,好奇地问道:“大人,你发现了什么?”
杨宗谨没有立刻回答,又仔细量了好几个脚印,心里更加的困惑。
詹俊知道杨宗谨在想问题的时候不能被打扰,于是沉默了下来。
“奇怪?”杨宗谨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奇怪什么?”詹俊问道。
“这不像是男人的脚印,很像是女人的。而且冷云霄的剑法了得,轻功也不弱。就算是下着雨,地上泥泞,也不会留下这种脚印。”杨宗谨见多识广,一口气说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詹俊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脚印大小,发现一切正如杨宗谨所说。自己的武功虽然不是很高,也不会出现这么深浅不一的脚印。
“如果只是深浅,可能是对手故布疑阵。但是大小,可就说明很多问题。”杨宗谨分析完,不由得皱眉。
如果有人假冒冷云霄,那就意味着绝对不是一般的事发生。
詹俊怀疑道:“如果这个人是假冒的,那么抢蔡州三大金银铺的人,又是谁?”
信息有限,杨宗谨也想不出所以然。
“派人到蔡州去,顺便把这些可怜捕快的尸身还回蔡州。”杨宗谨想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只吩咐这件事。
詹俊抱了抱拳,随即转身离开。
他去安排杨宗谨吩咐的事。
离开犯罪现场,杨宗谨回到颍州府衙。
到书房后,人还没坐定,李媗之就进来了。
杨宗谨看到李媗之穿着平时不穿的盛装,问道:“夫人,你这是要去哪里?”
李媗之反问道:“夫君,难道忘了吗?”
“忘了?”杨宗谨有些莫名其妙。
李媗之看杨宗谨的确是想不起来了,只好道:“颍州首富、前户部员外郎佟延年的女儿佟琴娶婿,人家可是亲自来府上下了帖。”
杨宗谨一拍脑袋瓜:“这些日,被冷云霄的事情弄得有些神经兮兮,竟然完全忘了此事。”当即站起来,要去后堂换衣服。
“赶紧的,咱们早去早回。”李媗之催促道。
“好。”杨宗谨头也不回地进了后堂。
在朱茜的服侍下,杨宗谨刚换上锦袍。
就见到李媗之走了进来。
以为她是来催人的,杨宗谨忙道:“别催,我马上就好。”
朱茜也赶紧去拿外套。
李媗之却抬手阻止朱茜:“妹妹,别去。”又向杨宗谨道:“赶紧换官袍,佟延年家里出大事了,他的女婿死了。”
“啊!”杨宗谨和朱茜异口同声的发出惊诧的声音。
杨宗谨抵达现场的时候,被现场惊呆了。
一个身穿吉服的青年男子倒在厅堂中间,心口中了一枚毒镖;而在吊灯下,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倒在那里;
厅堂的门口也躺着一个粗布麻衣的青年男子,仰面躺在地上,没了呼吸。
这还只是死去的人。
须发皆白的佟延年坐在高堂的椅子上,失声痛哭;有个受伤的顺昌军节度使,腿部受了暗器的伤,鲜血从大腿往下流,将腿部的裤子都染红了;还有哭泣的,据说是新郎的好友。
较早来的捕头詹俊,向杨宗谨汇报道:“一对新人正在拜高堂,没想到一个劫匪突然闯了进来。接着又有两个劫匪进来,立刻发生了厮杀。最先闯进来的匪徒被后面来的其中一个匪徒杀死,顺昌军节度使立刻亮明身份,企图恫吓匪徒。没想到被另一个匪徒打伤,而那个匪徒也被节度使打死。”
“还剩下的匪徒呢?”杨宗谨问道。
“那个匪徒把最先闯进来的匪徒身上的包袱带走了,在混乱中不知去向。”詹俊介绍道。
杨宗谨深吸了一口气,信步来到倒在厅堂门口的青年匪徒。蹲下身来,仔细看了眼他的伤口,叶子形状的暗器深入肌肉,本来不算是致命伤。但是暗器上粹毒,还是剧毒无比的那种。导致伤口呈乌青色,血都变黑。
心中有数的杨宗谨,站起身来,走到吊灯下的中年匪徒旁边。
古代的吊灯是大圆盘形状,上面一盏盏油灯。晚上点燃,灯火辉煌。
杨宗谨正要蹲下来,观察中年匪徒。
就在这时,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
杨宗谨赶紧抬头一看,就见吊灯在摇晃,感觉就要掉下来。
顿时吓坏了。
“不好!”詹俊大叫一声,纵身上前,一把将杨宗谨推开。
杨宗谨一下子扑在地上。
詹俊本想也抽身离开,但是想到下面还有中年匪徒的尸体。当即鼓足内力,右手抬起来顶住吊灯,然后扔到一旁。
“哐当”一声,吊灯重重的摔在地上。
中年匪徒的尸体,完好无损。
杨宗谨见到是这个结果,捂着心口,庆幸自己有詹俊护住。
紧接着,他从地上爬起来,狼狈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没事吧?”杨宗谨关心的问道。
“没事。”詹俊摆了摆手。
此时,佟延年站起身来,在他女儿的搀扶下,走到杨宗谨的面前。
他女儿佟琴一身吉服,面容哀戚。
佟延年问道:“杨大人,没事吧?”
“谢员外关心,本官没事。”杨宗谨回答完,看到佟延年满头白发,面容憔悴,十分不忍心:“佟员外,逝者已矣,还请节哀顺变。”
谁知,杨宗谨不提还好。
他一提,佟延年又伤心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
杨宗谨顿时尴尬,好好的劝人不伤心,没想越劝越伤心。
佟琴也安慰道:“爹爹,大人在前,请不要这么伤心。相信府尹大人一定能够找到凶手,为白郎报仇。”
佟延年点了点头。
杨宗谨道:“请佟员外到屋里暂时休息,容我勘查现场,再来问你们。”
“好、好、好!”佟延年在佟琴的搀扶下,走进了后堂。
杨宗谨看着乱糟糟的一切,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