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什么!”杨宗谨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李百岁居然是和你一起吃的饭,你还请他喝酒。”
“咳……”杜子腾一脸无奈地说道,“那天也是我合该见到他,二更天刚过,我正要打烊,就见到李百岁从门前过。”
“你会这么好心,就这么简单的请他吃饭喝酒。”杨宗谨一脸的不相信。
“当然不是。全是我的伙计闯了祸,不小心把酒水泼在他的身上。”杜子腾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脸的不好意思。
“然后呢?”杨宗谨不耐烦的追问道。
杜子腾便向杨宗谨回忆起那一晚的情形。
当时,酒水泼在李百岁的身上。杜子腾急忙向他道歉,并且提出拿套干净衣服给他换上。
李百岁却说算了:“人要是倒霉,什么也挡不住。就从你门前过,居然被你的伙计泼了残羹剩饭。”
杜子腾一听,这哪里是算了,分明是要提条件。连忙邀请他进屋,要办一桌酒席给他赔礼道歉。
李百岁在岳父家憋了一肚子气,自然是滴米未进,滴水未站。见杜子腾这么盛情难却,也就同意了。随杜子腾进屋,一起吃饭。
两人面对面坐着喝酒吃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聊着聊着,就把话题引到了李百岁家里那件镇宅之宝上面。
“听说你祖上传下来一方青铜鼎,据说是殷商留下来的宝贝。你说你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如果你肯出让的话,价钱方面都好商量。”杜子腾趁着酒性说道。
李百岁一听,放下了筷子:“我说你怎么突然大方请我吃饭,原来是惦记着我家里的那个宝贝呀。”
“哎哟,我这不也是一片好心嘛。”杜子腾赶紧想要撇清自己。
“我不管你是好心还是歹意,实话告诉你吧,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李百岁拍着胸膛说道,“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败家子,明天开始,我也有了正式做官了。”
杜子腾打心眼里瞧不起李百岁,立刻嘲笑道:“哎哟,足下真的发达了。你一没有得到祖上的世袭,二没有贵人提携,三没有钱,拿什么去做官。”
李百岁早有几分醉意,趁着酒兴,就把自己身上带的银子拿了出来。整个都放在桌子上面,拿出了两锭白花花的银子。
在烛光下,白花银绽放着诱人的寒光。
酒喝过,李百岁见时间太晚,拿着装满银子的包袱就告辞走了。
杜子腾也吩咐手下伙计关上门。
就在门合上来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叫。
杜子腾听着像是女人的声音,连忙吩咐伙计打开门,正好见到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女子蹲在家门前。
看着背影像是李大夫人段文慧,杜子腾忙上前想要搀扶:“李大夫人……”
然而,李大夫人却没有理他,扬长而去。
杜子腾并非好色之徒,也没有起其他的想法。只偶尔看到地上留下的一枚玉簪,贪财的他偷偷的收了起来。
回忆完毕,杜子腾把玉簪子拿出来,乖乖
地交给了杨宗谨。
杨宗谨看了眼玉簪,就知道这是真品。的确像是段文慧这样的大家小姐,能够拥有的东西。
“这簪子真是李百岁遇害当晚,在你酒楼门口捡的?”杨宗谨确认的问道。
“没有错。”杜子腾十分肯定的答道。
“记得便好。”杨宗谨冷笑一下。
杜子腾看出杨宗谨来者不善,顿时慌了神。
“大……大人你不会是想要留小人……”杜子腾不敢说完。
“你很聪明。”杨宗谨笑了笑,拍了一声巴掌。
眨眼的瞬间,有提点刑狱司的差役从外面涌了进来,把杜子腾团团围住。
杜子腾彻底慌了手脚,急叫:“担任,小人没有犯罪啊,小人是冤枉的啊。”
杨宗谨哪里肯理他,大手一挥,衙役一拥而上将杜子腾押起来,然后拖了下去,直接关进了大牢。
凌宠目送着杜子腾被抓走的背影远去,低声问杨宗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拿着玉簪去见李大夫人,希望她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杨宗谨凝视着手中的上等白玉簪。
“除了这跟白玉簪之外,只有杜子腾的一面之词,就这样去询问李大夫人,真的合适吗?”凌宠有些担心。
他虽然是一介武夫,却在汴梁待了多年,不然也不会被李媗之请来协助杨宗谨。他对于官场那一套虽然不屑与之共舞,却也十分熟悉。深知杨宗谨那样做,意味着什么。
“如果是真的有证据,那就是公堂对质。”杨宗谨站起身走了。
凌宠也跟了上去。
李府前厅,身着素服的段文慧面容憔悴,但是在见到杨宗谨的时候,依旧摆出了李家女主人的架势。
“请问这枚玉簪是不是你的?”杨宗谨从袖子里拿出白玉簪。
段文慧略瞄了一眼,答道:“这好像是民妇丢失的那枚玉簪子。”
“你拿去仔细看。”杨宗谨递给了段文慧。
段文慧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答道:“这的确是民妇丢失的白玉簪。”
“请问你丢是什么时候丢失的,还记得吗?”杨宗谨追问道。
“大概是那天回娘家的时候就丢了,民妇吩咐丫鬟们寻找了一个时辰也没找到,不知怎么会在大人手里。”段文慧面露疑色。
“这正是本官要问你的呀。”杨宗谨反问道,“这枚玉簪子是距离你家不远的地方被人捡到,然后交到本官的手里。”
“不!这不可能。”段文慧急道,“亡夫被害的当晚,我留在娘家陪母亲说了整夜的话,第二天起来我才发现玉簪不见了。我这才吩咐丫鬟寻找,最终没找到。”
杨宗谨眉头一皱,从座位上缓缓地站起来,说道:“既然李大夫人说的内容和我所知道的有差距,只好请李大夫人随我到提刑司问话。”
“什么!”段文慧慌了神。
她虽然是官家小姐,平素娇惯跋扈。却也更清楚去衙门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是杨宗谨这个油
盐不进,只靠证据讲话的铁面提刑官。
面对杨宗谨冷峻的脸庞,段文慧只得点头同意。
杨宗谨也为了照顾段文慧的面子,一没派人押送段文慧,二没有随她一同离开李府到提点刑狱司,而是分开走。
他和凌宠骑马,段文慧选择坐轿。一前一后离开了李府,差不多时间到了京畿路提点刑狱司衙门。
到了衙内前厅,杨宗谨便命手下传证人来堂。
而证人,正是杜子腾。
杜子腾耸搭着脑袋,怏怏不乐地来了正厅。
“小人杜子腾,见过提刑大人。”杜子腾向前跪道。
“你可认得我手中的这枚玉簪?”杨宗谨拿出刚才给段文慧看的玉簪,再给杜子腾看了一眼。
“认得。”杜子腾抬头粗略看了眼,又低下了头。
“你是如何得到这枚玉簪,还不从实招来。”杨宗谨把玉簪轻轻地放在桌上。
段文慧瞅了眼,身躯不禁一颤。
就听杜子腾把当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又说了一遍。
“你胡说!”段文慧听罢大叫,“大人,此人奸诈狡猾,厚颜无耻,他的话,怎么能信呢。”
段文慧接着说道:“今日这厮又上门来,试图乘人之危花钱购买我家的传家之宝青铜鼎。被民妇断然拒绝,于是怀恨在心,编排出这些谎言诬陷于我,望大人明鉴。”
杜子腾也急了:“大人,小人如果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杨宗谨听完他们的话,朗声道:“杜子腾!你得到本案重要物证,却藏匿不报。事后又想借此要挟,行为着实可恶。如果不严加惩戒,何以正风气。”命衙役将杜子腾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啊……大……大人……”杜子腾急得说不出话来,人已经被拖了出去。
杜子腾被带下去,接下来就轮到段文慧。
“大人,我……”段文慧想要说几句,却被杨宗谨抬手阻止。
杨宗谨道:“此案重要物证白玉簪乃是你的贴身之物,却出现在距离案发现场不远的地方。情节固然可疑,但毕竟人证的品格有问题,故暂不做处理,李大夫人请回。”
“多谢大人替民妇做主。”段文慧谢过后,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凌宠不解的问杨宗谨:“为什么要放掉重要的嫌犯?”
“审理案子不能先入为主,必须掌握切实的证据。”杨宗谨解释完原因,接下来具体分析。
他道:“第一,这枚玉簪有可能是被人偷了放在那里。毕竟屋子里都是不会武功的女流之辈,防范不强。第二,杜子腾只说是见到了段文慧的背影,却没有见到段文慧的正面,这点可疑。第三,如果真的要杀人,为什么段文慧不直接用匕首杀人,而是另外选择一把凶器。”
“大人的意思是凶手并不是段文慧?”
“我的意思是证据不足,不能草草的立案。必须要解决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刚好能解决一件让我感到疑惑的问题。”杨宗谨自信满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