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谨被逼问来历,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
然而就是这心虚的一步,让李媗之登时心生警觉。
腰间软剑一出,架在杨宗谨的脖子上,迫使他进不得退不得。
卧槽!这下可惨了。
叫我怎么向李媗之解释呢?
杨宗谨额头上的冷汗直冒,心里砰砰的跳。
李媗之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是杨宗谨啊。”杨宗谨心虚地回答。
“哼!少来骗我。”李媗之冷声道,“你连自己的亲族都不知道,这样的卧底实在是太肤浅。”
“亲族?”杨宗谨在心里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思考之时,杨宗谨感到脖子一凉,低头看自己,发现软剑的锋刃距离脖子又近了一寸。
李媗之道:“早听说有以假乱真的易容术,没想到是真的存在。说!你是什么时候潜伏在我们身边。”
“我……我真的是杨宗谨啊。”
“哦?那你告诉我,你的二叔是谁?你的姑姑又是谁?”
“这……”
杨宗谨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杨崇觉,曾经的殿前都指挥,再不知道其他事。更别提二叔、姑姑之类的亲人。
李媗之见杨宗谨答不上来,质问道:“你回答不上来,说明你真的是冒牌货。告诉我,真的杨宗谨在哪里?”
杨宗谨皱眉道:“自始至终,我就是杨宗谨,从来没有换过人啊。”
李媗之压根不信,手中的软剑再靠近杨宗谨的脖子一分,但握剑的手却在不停地颤抖。
或许是因为无法狠心下手吧?
“当初舍命为我挡暗器,也是你算计好的吗?”李媗之话中满是凄凉之意,“你讲!”
杨宗谨心头一紧,认真的说道:“那完全是意外。我连自己都控制不住,不知道为什么就出现在你身前。”
李媗之含泪道:“你是承认自己不是杨宗谨!”
杨宗谨身体一颤,忙道:“不,我就是杨宗谨。”
李媗之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异常的悲凉。
杨宗谨听到这笑声,心里不知为何感到莫名的心痛。
“果然是我太天真了。”李媗之愤怒地说,“还以为杨宗谨是改邪归正,没想到是被人调了包。”
杨宗谨心有感触:“果然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不是真的杨宗谨,就不可能在这个世界得到任何人的信任。”上前一步,说道:“既然你一心认为我是假冒的杨宗谨,你就动手吧。”
李媗之娇躯一颤,凝视着杨宗谨。
四目相对,眼神里都有凄楚。
李媗之突然眼神一凛,轻声道:“再见。”就要挥剑,往杨宗谨的脖子上抹去。
杨宗谨闭上眼睛,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能死在李媗之的手里,死而无憾。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李迪的声音,说道:“住手!”
杨宗谨同时睁开眼,发现软剑距离自己脖子只有一个指甲的距离,再看李媗之眼神里满是凄楚和不舍。
李迪走进凉亭,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媗之道:“这人冒充杨宗谨,被我识破。抵死不肯说出同谋者,女儿正要取他性命,以免他危害李府。”
李迪问道:“你怎么判断他是假的杨宗谨?”
“
他连自己的二叔和姑姑是谁都不知道,当然是假的。”李媗之道。
“那他就是真的。”李迪笑道,“倘若他能回答的上来,那才是假的。”
李媗之大吃一惊,不懂父亲话里的意思。
以前那个杨宗谨可是经常把自己的二叔和姑姑挂在嘴边,没事儿就拿出来炫耀。
李迪道:“杨宗谨在被孙小四诬陷之前,头部受重伤,记忆全失。若非如此,孙小四哪里敢陷害杨宗谨。他也不会因找不到路,吃李兴的黑拳。”
“头部受伤?”李媗之不信,“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父亲不请神医雨桑为他诊治?”
李迪道:“第一,神医不是什么都能医好。第二,恢复记忆的杨宗谨,未必是最好的杨宗谨。第三,如果真的有人冒充杨宗谨,一定会刻意记很多事情。只有真的杨宗谨,却记不住那么多。”
父亲的话有理有据,不容李媗之不信。收了软剑,回到腰带。
有了这段插曲,李媗之再难面对杨宗谨,向父亲道了声别,便离开了不买亭。
等李媗之走远后,杨宗谨向李迪行叉手礼,谢道:“李相及时现身相救,小人感激不尽。”
李迪听了,反问道:“为什么不喊我岳父呢?”
杨宗谨叹道:“纸是包不住火,小人迟早会离开李府。”脑海里浮现李媗之刚才的举动,不知为何总生出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李迪问道:“你真的打算放弃优渥的生活吗?尤其是在我告诉你,你的二叔和姑姑是谁之后,你还愿意放弃吗?”
“不是我的,我一点都不要。”杨宗谨摇了摇头道,“只求李相能答应小人,等小人破案救出八贤王,就放小人离开。”
“你心意已决?”
“正是。”
“那好吧。”
“多谢。”
杨宗谨有些心灰意冷,抬腿要走,又被李迪叫住。
李迪道:“我还没告诉你的二叔是谁,还有你的姑姑是谁。”
杨宗谨不以为意,应付道:“他们是谁,与我无关。”
李迪笑道:“错!他们的存在,才是你真正的价值所在。”
杨宗谨眉头一皱,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转身看着李迪,看他接下来怎么说。
李迪道:“你的二叔乃是彰德军节度观察留后知陈州的杨崇勋!”
“陈州知州?”杨宗谨没觉得有啥奇怪。
“他是先帝的故交旧友,因你父亲的事情被贬到陈州。”李迪道。
杨宗谨开始有点懂了,难怪真宗听说他是杨宗谨就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李迪道:“至于你的姑姑,乃是当朝杨太妃。”
杨宗谨身体一颤,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怪我能年纪轻轻就临时担任京畿路提点刑狱公事;难怪真宗对我一点怀疑都没有;难怪郭槐似乎是在维护我;难怪雷允恭有些不乐意。
原因竟然全在于此。
杨宗谨想到这里,终于懂了李迪和八贤王的算计。一直留在府上,就是为了能让太子顺利的登位。
李迪道:“这个消息相信你还需要一段时间能消化,今天就好好的休息吧。”信步离开不买亭。
杨宗谨愣愣地看着李迪的离开,倚着凉亭缓缓的坐下。
这种千丝万缕的联系,将成为一道道束缚的绳索,迫使杨宗谨做出每一个有关于深宫内苑的决定,
都是十分的艰难。
杨宗谨虽然是穿越而来,但那种血缘的感觉却深入骨髓。
在不买亭待了一个时辰,直到天黑。
杨宗谨才离开不买亭,形单影吊的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被动的接受杨明伺候,洗脸泡脚,然后自己给自己盖上被子,像失去灵魂的躯壳躺在床上。
“兄长,兄长……”秦祈连唤几声,都不见杨宗谨有任何反应,只好放弃。
真正让杨宗谨心痛的是李媗之那一剑,死亡再次逼近。
那种寒入骨髓的感觉,让杨宗谨发自内心的感受到害怕。
以至于杨宗谨之前对李媗之暖暖的爱意,被冲淡了。
我从没有伤过她,她却对我下杀手。
杨宗谨在心灰意懒之中,静静的睡下。
次日,杨宗谨用过早餐,穿上公服就要离开房间。
却见李迪迎面走来:“贤婿睡得可好?”
杨宗谨回道:“多谢李相关心,小人一切都好。”
李迪眉头一皱,猜到杨宗谨的心思,却没说出来。只问道:“今日要去哪里?”
杨宗谨回道:“去开封府,继续查问那些和寇珠关系较好的宫女太监。”
李迪道:“宫中刚传出话来,太后懿旨,这些人今日要留在宫中为先帝祈福,不能出来。”
杨宗谨“哦”了一声,便道:“那小人就去伏羲观走走,那里似乎值得一行。”
李迪点了点头,提醒道:“切记,明微真人的背后与众不同。”
杨宗谨行叉手礼,然后退到房间里的屏风后面换一身便装出门。
还没到府门口,却见李媗之一生白衣男装出现在杨宗谨面前。
“杨宗谨,早啊。”李媗之微笑的打招呼。
“李姑娘,早。”杨宗谨同样微笑的回应她,并行了个叉手礼。
李媗之眉头一皱,感觉杨宗谨明显生分了许多。又问道:“你今日要去哪里?”
杨宗谨回道:“今日打算伏羲观一行,看能不能碰到欧阳春大侠。”
“就你一个人?”
“凌宠和曾公亮都在外面等候。”
“他们能保证你的安全吗?”
“或许能,或许不能。”
李媗之本意是想杨宗谨主动邀请她同行,但杨宗谨始终不上钩。
杨宗谨仿佛没看见,说道:“如果李姑娘没有别的事,我便告辞了。”
“好,你去吧。”李媗之赌气说。
杨宗谨再行了个叉手礼,离开了李府。
“欸……”李媗之转身时,已不见杨宗谨的身影。
杨宗谨带着秦祈到了府门外,看到凌宠和曾公亮向他们抱了抱拳。
凌宠还是急性子,迫不及待的问道:“今天去哪里?”
“随我来就知道了。”杨宗谨微微一笑,走在前面。
曾公亮和凌宠对视一眼,跟在他后面。
四人离开了汴梁城,来到了疏离山下的官道上,两旁是绿树成荫。
凌宠突然道:“杨公子不要再走,前面已经没路了。”
杨宗谨回头时,只见凌宠和曾公亮脸上流露出杀意的笑容。心头一紧,莫非他们被调了包。
紧张紧张紧张,凌宠和曾公亮竟然是他人乔装改扮。而杨宗谨身边只有个不会武功的秦祈,性命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