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江陵府昨晚上发生了命案,姑爷不过去现场看一看。”秋意浓端着一盆洗脸水进来,让刚起床的杨宗谨洗脸。
杨宗谨拿起毛巾沾了点温水,边洗脸边道:“暂时不是我出面的时候,我还是去提点刑狱司办理好交接手续,然后前往拜访林大人。”
秋意浓好奇道:“这可是大事情,姑爷都不去?据说死去的人是已经退下来的户部员外郎王准的儿子,王文槐。”
“户部员外郎?”杨宗谨把毛巾给秋意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此事与我无关。”
提点刑狱司虽然执掌刑狱,但不直接审理案子。只审核已经由当地父母官审理好的案子,在发现疑点后,插手进行审理或者是发回重审。
再说,杨宗谨初来乍到就跑去审案。这会让江陵府尹很不满意,为以后出现问题不配合埋下诱因。
最后,杨宗谨也不是彻底不管这件案子,他可以等到江陵府尹无法胜任的时候再出手。
因此,杨宗谨并不打算立即插手这件案子。
也就在当天下午,杨宗谨和提点刑狱司的主簿办理完交接,正式入住。
几乎同一时间,林志远私下见负责此案的仵作。
“王文槐的死因是什么?”林志远问道。
“颈部被割破,失血过多而死。”仵作如实回答。
“这就是说,王文槐很有可能是自杀。”林志远「大胆」猜测。
吓得仵作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有这么说。”
林志远顿时有些不乐意:“欸,你这么急着否认做什么。”
仵作苦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谁不知道新来的提点刑狱公事即将上任,还知道他是一个断案如神的人物,如果自己瞎搞,肯定要玩完。
但是这话,仵作又不好说给江陵府尹听,只能苦着脸。
林志远不耐烦仵作这种态度,提醒道:“你听着,这件案子事关重大,你可不能拿出去乱说。要是传出点什么不好的风声,你可就玩完了。”
“不会……我一定不会乱说。”仵作连忙保证。
“下去吧!”
“是。”
仵作走了,他背过林志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溜之大吉。
府衙捕头邱成上前询问道:“大人,这事儿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他不是颈部有伤,手里还拿着刀子,报‘自杀’结案。”林志远吩咐道。
“自杀?”邱成觉得这样有点离谱,“可是……”
“可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老爷这么做另有深意吗?”林志远瞥了一眼邱成,吓得邱成头往后面一缩。
“是。”邱成不敢有异议。
等邱成走后,林志远嘀咕道:“一个个反应这么慢,完全想坑害本老爷。新提刑即将上任,这个时候一件案子要是审理很长时间,老爷还怎么升迁。”接着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说道:“小子算你倒霉,谁叫你死的不是时候。”
府衙内,只剩下林志远孤独的一个人站在里面。随着太阳落山,府堂变得昏暗。
夜晚降临,在提点刑狱司
后院的书房。
杨宗谨秉烛夜读。
虽然李媗之、董秋荻和朱茜都不在身边,没人能监督他读书。但他还是自然而然的拿起书本,认真看着。
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和她们的距离很近。李媗之的威严、董秋荻的火爆脾气、朱茜的温柔都如同影子一般围绕在杨宗谨的身边,仿佛从未离开。
“姑爷,又在想夫人她们?”秋意浓的话,打断了杨宗谨的思绪。
“嗯?”杨宗谨没有反应过来。
秋意浓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把杨宗谨手里的书给掉了个方向。
书,拿反了。
杨宗谨哑然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说她们在做什么呢?”杨宗谨望着窗外灿烂的星辰,若有所思。
“婢子猜,夫人们肯定像姑爷思念她们一样思念姑爷。”秋意浓讨巧的回答。
杨宗谨听了,哈哈大笑。
这时,杨宗成来了。
“老爷,王准王员外求见。”杨宗成报道。
“王员外?他来做什么。”杨宗谨感到有点奇怪,自己刚上任就来拜访,肯定是有什么事。
秋意浓提醒道:“姑爷你难道忘了吗?王准的儿子王文槐昨晚死于非命,据说是流血过多死的。”
杨宗谨这才想起来,忙吩咐杨宗成:“请王员外到偏厅用茶,我随后就到。”
“是。”杨宗成出去了。
杨宗谨却没有立即动身换衣服,反而是坐着一动不动。
他在思考王准找上门的用意,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搞不好是因为王文槐的事情。如果是因为王文槐的话,那么就势必要和林志远起冲突。
这就不好办了。
秋意浓道:“如果是担心和府尹起冲突,大可不必如此。先问清楚,再行动也不迟嘛。如果真的是府尹有问题,姑爷难道就坐视不管?”
杨宗谨一怔,扭头看向秋意浓,欣赏的点头。
话说王准焦躁不安的坐在偏厅的椅子上,他在等待杨宗谨的到来。
杨宗谨的大名,他是早有耳闻。也知道杨宗谨出身极好,背后又有大靠山。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杨宗谨就因为“狸猫换太子案”都要死不知道多少回。
如今自己儿子王文槐被知府认定是“自杀”,王准也不和他提出异议。直接来找杨宗谨,希望杨宗谨能够帮得上忙。
“王员外。”脑后一道陌生的声音,将王准拉回现实。
王准回头一看,但见一个年轻英俊、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站在门口,便猜到他就是杨宗谨,忙起身相迎。
“杨提刑。”
“请坐。”
“多谢。”
两人分宾主之礼入座,杨宗谨坐在主座,王准在次座,面对着面。
丫鬟重新端上了两盏茶,把王准喝过的茶替换掉。
揭开盖子,热气腾腾。
然而,王准无心品茶。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此来是一事相求,还请杨提刑一定要答应。”
杨宗谨眼珠一转,谨慎的问
道:“是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下午的时候,差役上门告知老夫说,犬子王文槐乃是自杀身亡,让老夫领回犬子的尸身,妥善安葬。”
“哦?有这回事?”
“提刑官有所不知,老夫这个儿子虽然大胆,但是并非把生命视作儿戏的人。他平常只和二三好友在酒肆茶楼吟诗作对,并没有其他的爱好。更没有不良嗜好,怎么会轻易选择自杀。”
杨宗谨听罢,对于这件事持慎重的态度。
“有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令郎并非自杀呢?”杨宗谨斟酌着用词,希望不要过分的刺激到这个年近半百的人。
“大人……”王准突然起身,跪在杨宗谨的面前。
吓得杨宗谨站起身,伸手扶他。
王准道:“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求大人看在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份上,查清此案。”说罢,泪如雨下。
杨宗谨是最怕看到这个,穿越前的父母还在,穿越后父母都不在,让他每每感到疲倦的时候,连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杨宗谨点头同意了。
王准含泪拜谢。
他走后,杨宗谨回到书房。
秋意浓道:“姑爷的心总是慈悲,见不得别人求你。只要一求你,你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答应了。”言语里半是无奈半佩服。
“是吗?”杨宗谨并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王准好歹是官绅,有朝廷俸禄和人际关系在身。他不好直接找江陵府尹,就唆使你去。摆明了就是欺负你不知道官场的险恶,而故意害姑爷你。”
“哦?林志远来头不小吗?”
“岂止是不小。他的养父乃是大名鼎鼎的、去世多年的大宦官刘承珪。林志远本姓林,曾经有段时间改姓刘,后来刘承珪死后就恢复了本姓。”
“原来是这样。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果然林志远来头不小。也难怪他敢在明知我已经就任的情况下搞这一出,真有趣。”
“就怕这是一场阴谋。”
“不管是什么,我总是要见上一见。”
刘承珪虽然是宦官,但其主要工作是参与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的活动,为皇帝倚重。他死后被赠为左骁卫上将军、镇江军节度使,赐谥为“忠肃”。他的像被塑在宋太宗像的侧旁,被视为皇帝的功臣,同饷祭祀。
这在宋代宦官中也是罕见的。
而往往死者获得这么大的声誉,肯定跟生者有脱离不了的关系。
林志远把王文槐之死定为自杀案,王准这样的小小员外郎自然是不敢提出异议,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杨宗谨身上。
杨宗谨很理解,也就答应了。
“秋意浓,你给我弄一套合适的衣服,我明天早上要登门拜访。”杨宗谨眼神变得十分锐利,“我要亲自会一会这位江陵府尹,看一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是。”秋意浓点头。
杨宗谨望着窗外璀璨的星辰,心头满满的不解和疑惑。
或许这是一场新的斗争的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