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朱公迟已经去世好长一段时间了。
杨宗谨再来追查这个案子,难度是可想而知。
最大的困难还是在朱夫人和蕊夫人头上,她们出于某种目的都在指责对方,并且面对杨宗谨做到滴水不漏。
害得杨宗谨白跑了两趟,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接受李迪的正式指派,杨宗谨却没有立即出去。而是待在书房里,潜心学习书法。
这让李媗之和董秋荻都感到十分吃惊。
董秋荻问道:“夫君为什么不出去寻找证据,而是待在家里?”
“这么急着出去干嘛。”杨宗谨放下毛笔,请她们欣赏自己写的字。
李媗之看着这个“静”字,笑道:“夫君的意思是等待猎物上钩,这可能吗?”
董秋荻也看了一眼,直言道:“守株待兔,前提是兔子足够的苯。现在的问题是朱公迟的两位夫人都很厉害,似乎是滴水不漏。”
杨宗谨微微一笑,也不争辩。提起笔来,继续在纸上写着另外一个字。
山!
董秋荻不解的问道:“这个‘山’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宗谨笑而不答。
李媗之眼珠一转,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毛笔,沾了点墨水在山字的头上写了几笔。
山,变成了岳父的“岳”字。
董秋荻恍然大悟:“你指的是朱公迟的岳父,朱夫人的父亲。”
杨宗谨这才解开谜底:“朱夫人的父亲姓陈。而据我了解,这位陈员外也是中途发家,白手起家有这么份家财。因此,我故意派人告诉他,朱公迟之死大有问题。我猜他一定会出来为女婿讨个公道,这局面就不一样了。”
“这是什么道理?”董秋荻又不懂了。
李媗之解释道:“朱公迟死后无子嗣,按照规定女方是不可能全部得到朱公迟所有的财产。除非从朱家族房里过继子嗣,让孩子继承财产。如果要让朱夫人完全拥有这笔财产的话,就必须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为朱公迟之死查出真相。”
“意思是谁最积极协助,谁就在家族里面获得主动权。而这个陈员外为了自己的女儿,同时也想要朱家财产的话就必须全力以赴协助夫君查案。”董秋荻道。
李媗之点了点头。
董秋荻这才完全明白。
杨宗谨道:“这是商人的本性,完全避免不了的本性。所以我才能够这样等着,等那位陈员外从外地赶过来。”
李媗之和董秋荻都露出了笑容。
此时,秋意浓来报说:“有位陈员外在前厅等候,请姑爷去一趟。”
鱼,上钩了。
杨宗谨整理好衣冠,笑别两位夫人,径直来到前厅。
还没有进前厅,就听到厅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杨宗谨走近一看,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淌眼抹泪,不时用袖子擦脸上流下的泪水。
老人见到杨宗谨立马在座位上起身,泣道:“先生一定要帮我找到杀害我女婿的凶手,不然小老儿死后无颜面对他呀。”边说,边要向杨宗谨下跪。
杨宗谨赶紧
把他搀扶起来,请他重新入座。
接着,杨宗谨就坐在老人旁的椅子上,安慰道:“陈员外,请节哀顺变。朱公之死的确是歹人所为,可恨的是歹人提前把朱公的遗体偷偷的运走。”
陈员外含泪道:“这些恶人真是可恶至极,请先生一定要让他们受到惩罚。”
杨宗谨叹道:“不是我不想,而是你女儿死活不肯告诉我,朱公迟生前几天见过哪些人。如果我追问,她就说叫我问蕊夫人。我去问蕊夫人,她又指责你女儿。叫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待在家里发愣。”
陈员外听了,“哦”了一声,叹道:“这也不怪我女儿,确实是她和朱公迟之间少了很多的沟通和在一起的时间。”
“哦?朱公迟长期待在桃花坞吗?”
“也不全是。”
“那是……”
“我这个女婿啊,可以说是把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连和我这个岳父做买卖,都一笔笔算的十分清楚。更别提和我女儿的关系,着实十分紧张。”
杨宗谨心里有谱了。
“那么老丈清不清楚朱公迟在去世前,和哪些人见过面?”杨宗谨问道。
“我最近在外面做生意,也是听到女婿的死讯,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回来。”陈员外说完,又道:“不过我可以带先生去见我女儿,她或许知道。”
杨宗谨点头道:“那就有劳老丈。”
“好说,好说。”陈员外面带愁苦,强颜欢笑。
江宁城南,朱府。
朱夫人见到陈员外时,激动的喊了声“父亲”,然后向他屈身行礼。
陈员外忙让女儿不要行礼,含泪说起朱公迟之死。
父女俩又大哭一场。
让站在一旁的杨宗谨,内心感慨不已。
陈员外止住哭泣,对朱夫人道:“不管他生前对你多不好,终归是死者为大。女儿不要为了一时的怨气,而让朱公迟死的不明不白。”
“父亲。”朱夫人又看了眼杨宗谨,只好道:“我也想知道他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但是女儿是真的不知道。”
陈员外一怔:“女儿啊,这可不是小事。”
“父亲,女儿岂会骗父亲。”朱夫人诚恳的道。
陈员外又是一怔。
无计可施的他,只好扭身看向杨宗谨。
杨宗谨上前道:“夫人既然说不知道,我相信夫人的话。不过,要请夫人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朱夫人忙问道。
“一个夫人一定能帮到的忙。”杨宗谨笑了起来。
李迪在外面应付各种麻烦回到江宁府衙,听到下人议论,姑爷带来几大箱东西,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以自己对这个女婿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做一些无用的事情。
李迪出于好奇,连身上的官袍都没有脱,就立即前往女儿女婿住的别院。在正堂见到了下人口中的几大箱东西,全是红皮大木箱子。
打开其中一口箱子,发现全是账目。
“女婿带回来这么多账目,意欲何为?”李迪问道。
“账目其实是最能真实反映状况的证据,只是很多人不在乎罢了。”杨宗谨自信满满的说道。
李迪随手拿起一个账目,略微翻了一下,不解的问道:“这之间有联系吗?”
杨宗谨笑道:“这商人最重要的是账目,知道自己赚了多少,赔了多少。确保自己不会做亏本生意,甚至白跑一趟。”
“然后呢?”
“借助账目,我至少可以掌握几个情况。第一,朱家目前的经济状况。”
“这和查案有关系吗?”
“在这个敏感时刻,防止有人浑水摸鱼。借着大势,做自己的小勾当。来一个嫁祸于人,金蝉脱壳。”
“有理。怕有人为了钱财杀害朱公迟,而让我们一直认为是元一盟为了自己的秘密不被泄露,而做出的杀人举动。”
“第二,通过账目往来,可以知道朱公迟和哪些人生意往来密切。查的时候,就从这些人下手。”
“还有吗?”
“这第三嘛,就是搞清楚朱公迟一些行动轨迹,就可以简单的勾勒出他去过哪些地方。”
李迪听罢,不得不佩服杨宗谨的心思机敏。居然想得到通过账目追查关于朱公迟的这么多内容,心里感慨无比。
就在此时,李媗之和董秋荻已经带着算盘来了。
今晚上,她们要和杨宗谨一道熬个通宵,彻查这些账目。
李迪一见,笑道:“算我一个。”旋即命下人去账房,拿一个算盘来。
李媗之心疼自己父亲:“爹,这些事还是交给我们这些小辈来吧。你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还是歇一歇。”
杨宗谨心道:“按照历史来说,岳父还会复相。”嘴上跟着劝道:“媗之所言有理,父亲还是下去休息,这些交给我们。”
李迪不肯听他们的:“你们当老夫老了,可是老夫却认为自己年轻的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生死攸关。我们必须尽快查明朱公迟之死的原因,并以此为突破口,和那些茶商重新谈判。”
杨宗谨和李媗之一听,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主张。
当夜,夜深人静。
黑幕下,江宁府衙别院的一间房子里彻夜灯火通明。杨宗谨、李媗之、董秋荻和李迪都在秉烛算账,手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每个人都很认真,精心计算着每个账目上面的帐。
不只是他们,还有账房的几位以及从外面闻讯赶回的赵福霖。她本来是跟着萧笑到处玩,听到这件事就回来了。
这一夜,算了整整的一夜。
一夜过去,杨宗谨面对着宣纸上面写出的结果,完全懵逼了。
或许是因为脑子熬夜的结果,完全有点转不过弯来。
因为这个答案实在出乎意料,可以说,杨宗谨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杨宗谨面色凝重。
李媗之道:“有这样的结果,或许一点都不奇怪。正所谓阴沟里翻船,生意做多了就会这样。”
杨宗谨却摇头道:“不对,这好像过于反常。如果不是内贼的话,就是这里面有我们不知道的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