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走在前头,杨宗谨跟在后面,几乎横穿半个汴梁城,终于到了开封府。
开封府巍峨雄壮,内外透着一股子威严。
杨宗谨到这里,总是不自觉的想起铁面无私的包拯。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根据历史的话,此时的包拯其实还在庐州老家呢。
“多谢!”杨宗谨向白衣人抱了抱拳,抬腿就要往开封府里走。
却见到白衣人跟了过来。
“你不是要回报李家娘子吗?”杨宗谨问道。
白衣人笑道:“东西已经拿到,也不急于一时嘛。再说你又不会武功,万一再遇到麻烦又该怎么办?”
杨宗谨道:“这里是开封府,谁敢在这里撒野。你只管回去,我相信一会儿凌宠和曾公亮就会来。”
白衣人顿时变色,凶道:“你少废话,进去就是了。”拉着杨宗谨就进开封府。
值守的衙役看来人是杨宗谨,也没有上前盘问,更没有阻拦。
过了大门,便是前厅。
此时,薛捕头向他们迎了过来。
白衣人一见,立马把杨宗谨推在前头,自己站在他的身后。
薛捕头叉手道:“参见杨提刑。”
杨宗谨还礼道:“薛捕头有礼了。”
薛捕头道:“府尊有事出去了,不在府中。临走前交代小人,若是杨提刑有什么吩咐,任凭差遣。”
“多谢!”杨宗谨道,“那我也就不矫情了,请捕头领我去安放秦怀志尸身的房间,我要做相关的检查。”
“没问题。一应所需器物,可问本府仵作索取。”薛捕头道,“这也是府尊临走前的交代。”
“有劳了。”杨宗谨再次致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薛捕头瞥了眼杨宗谨身后的白衣人,眉头一皱。但想着跟杨宗谨一起来的人,应该不是自己捉拿的人便没有表现出来。
白衣人发现薛捕头盯上她,突然计上心头。
“杨提刑你待会是不是要做不好的事情,我是不是该回避?”白衣人道。
“的确你应该回避,就到客厅用茶。”杨宗谨不知道白衣打的是什么算盘,没多想就说了出来。
薛捕头立马命差役送白衣到客厅用茶,并嘱咐差役不得怠慢。
白衣跟着差役去了。
薛捕头趁机道:“这位公子和杨提刑相熟?”
杨宗谨笑道:“她是我岳父家的朋友,不知道薛捕头为何发问?”
薛捕头道:“既然是李相的朋友,那便是我弄错了。”
“此话何解?”杨宗谨不解。
薛捕头便把那一日自己追捕大顺珠宝行,不慎错抓杨宗谨的事情说了出来。而要抓的那个人,体貌特征和白衣很像。
杨宗谨眼珠一转,已然明白了过来。
“我敢保证她不是你要抓的那人,还是请薛捕头带我去停尸房。”杨宗谨有意替白衣掩饰。
“好,杨提刑随我来。”薛捕头道。
停尸房,阴气森森。能在开封府停放的又大多是冤死之人,因此守门之人都是健壮的小伙。
据说能镇住煞气。
杨宗谨跟着薛捕头来了停尸房门口,做好签名。杨宗谨脱去长衣,换上了一身仵作的专业行头,来到停尸房内。
在看守的帮助下,很快找到了秦怀志。
他身上蒙着块白布。
杨宗谨依照惯例点上三炷香,磕上三个头。
“秦老爷子你宅心仁厚,施恩于我。如今你惨遭横祸,儿子也被下了大牢。如果您在天有灵,请保佑我能找出真凶,为令郎洗刷冤屈。”
杨宗谨祝祷完,站起身,一手掀开了蒙在秦怀志身体上的白布。
首先从头发开始,杨宗谨仔细翻找头发。
因为很多歹徒都会选择头部下手,既快又狠,而且不易被发现。
结果是很久没有洗头,有味儿。
没有其他异样!
看脸色,神态安详,死前的确没有遭到太大的痛苦。面色发白,呈现出石斑,距离死亡的确过去了几乎整整一天。
脖子前有交叉的绳子痕迹,根据深浅判断,应该是逝世后被吊上去。
再看指甲,指甲缝里都很干净,指甲毫无损伤的痕迹。
这说明歹徒思维缜密,行凶后对秦怀志做了简单的清理工作。
然后看脚,鞋上竟然沾满了泥土。
这是问题的一大关键。
因为秦怀志是大顺珠宝行的老板,清贫的生活只是他掩盖自己富裕的手段。他不可能下地干活,更不可能沾上这么多的泥土。
杨宗谨用袋子将泥土装好,放在单独的箱子里。
表面工作做了二分之一,接下来是掀开逝者的衣裤,进行身体的检查。检查身体有没有损伤,尤其是靠近心脏部位,更是重点检查的部位。
就在这儿,杨宗谨终于发现了凶手的破绽。
心口部位有一个十分细的圆孔,大概有针眼儿那么大小。
“这么细?应该是暗器高手所为。”杨宗谨心道,“说不定暗器还存在秦老爷子的身体里。”
心里有了主意,但不急于实现。而是再仔细勘验其他部位,寻找可能的损伤。
很可惜,再也没有了。
杨宗谨便对薛捕头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会引起你的不适应。如果你不愿意看的话,请出去等待。”
薛捕头第一次看到这么认真的仵作,又想起那一日的情形,忙道:“那个我就在外面等你。”抬腿就跑。
时间飞逝,太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
杨宗谨终于从屋里出来,身上沾满了血,手里拧着木箱子。看到站在门外的曾公亮和凌宠,不感到一点意外。
“借贵府笔墨一用,我要把自己刚才所见所得写成文字,留作备用。”杨宗谨向薛捕头说完,又向曾公亮道:“到时我口述,你笔录。”
薛捕头和曾公亮都表示没问题。
四人到了开封府的客房,凌宠研磨、曾公亮执笔、杨宗谨口述、薛捕头看戏,洋洋洒洒数千余字内容,一下午完成。
曾公亮写的手都软了,终于写完了。
薛捕头见缝插针道:“杨提刑你的白衣朋友到了客厅,接着就走了。方才看你很忙,就没说。”
杨宗谨并不在意,笑了笑:“她要是还在这里,反而奇了。”
薛捕头一脸懵逼。
凌宠问道:“那个白衣人是不是今日在江边救过提刑的人?”
“正是此人。”杨宗谨笑道,“这不过是小事,咱们暂且不提,还是说一说我的重大发现。”
曾公亮心思缜密,提议道:“还是等府尊来了,一并说出来吧。”
杨宗谨想了想,说道:“也好。”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笑道:“谁要说事啊?”
听声音是李谘。
从门外走进来两人,一人是岳父李迪,另一人自然是开封府尹李谘。
两人结伴而来,似乎不是偶遇,而是刻意。
四人忙向他们见礼。
李迪道:“省了这些事,杨宗谨你快说自己的发现吧。”
杨宗谨道:“首先,秦怀志肯定死于谋杀,并且凶器我已经找到了。”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眼镜盒大小的盒子,打开里面一块布上垫着一根特别细的针。
在场所有人都凝视着这根针,稍微不用心甚至看不出有它。
李谘赞道:“贤侄果然心细如丝,我的仵作愣是没发现。”
杨宗谨道:“这不能全怪仵作,只因太细了。必须每一寸寻找,这才能寻找到它的存在。”
李迪催促道:“继续说下去。”
杨宗谨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凶手从正面用这根针将秦怀志杀死。然后替他洗干净全身,估计是换了衣服然后送到秦宅,伪造案发现场。”
“何以知道秦宅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李谘追问道。
杨宗谨拿出秦怀志穿过的鞋,在鞋的边缘存在泥土。接着拿出自己从鞋上取下、用袋子装好的泥土。
“这些泥土看上去很新鲜,应该是在郊外遇害时踩到。”杨宗谨解释道。
“既然为他换过衣服,为什么不换鞋子呢?”李迪不解的问道。
“聪明反被聪明误!”杨宗谨解释道,“凶手担心暴露杀人地点,于是给逝者换了衣服。原因是衣服都是量体裁衣,只要找到裁缝,使些手段就可以搞到一套合适秦怀志的衣服。”
继续解释道:“鞋子却不行,一般人的鞋子都是自己家里做。且穿的时间远远高过衣服,如果不合脚就会露馅。退一步说,真的能弄到合脚的鞋子,也不行,脚底太干净就太明显了。”
李迪问道:“凶手可以拿家里的鞋子?甚至就在逝者家里给逝者换衣服。”
“时间来不及,秦宅可是坐落在汴梁城,不能长时间逗留。”杨宗谨道,“凶手当然可以选择用家里的鞋子。案卷里提到家里一片狼藉,所以这将是下一步勘验的目标,直接去逝者家勘验。”
李谘道:“先做出各种假设,再一步步论证是行之有效的手段。”
“你还有其他发现吗?”李迪问道。
“如果谋杀假设成立,接下来就是要做两件事,一是去家里勘验现场,进一步找到新的证据。二是根据秦怀志的体貌特征,寻找可能出城的方向。”
杨宗谨没有直接回答新的发现,这里面蕴含的深意,不禁令人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