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虽然被抓,也被同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卖。
但是他还想着挣扎一下。
等杨宗谨开口询问的时候,主簿道:“提刑大人不是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吗?老夫何必再说呢。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话彻底的激怒了杨宗谨,腾地站了起来拽着老迈的主簿,一路拖拽着他往外走。
李媗之看到杨宗谨暴怒的神情,吓得赶紧随后跟上。带着王府亲卫,不远不近的跟随保护。
杨宗谨拉着主簿到了宅院外三里之地,叫道:“没良心的王八蛋,你给我好好的看一看你做的事情。”
主簿抬眼一看,瞬间脸色微变。
只见漫山遍野都是无墓碑的坟墓,那是丰乐堰决堤过后有幸找到的百姓遗骸,还有因粮食问题而饿死的饥民。放眼望去,真就是堆积成山。
杨宗谨骂道:“狗东西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们有一千条理由说自己不得已,没有一条理由可以让你草菅人命!你以为管住了自己的嘴,就可以保家族平安。我一定要把你们家族全部流放,防泄我心头之很。”
主簿浑身都在颤抖,脸色也变得惨白异常。
杨宗谨看他这样,继续骂道:“你别急着死啊!对于你们这种人,我一定要让你们活着看到自己守护的东西一一破灭,然后再去死。”
那种愤怒的火焰,如同春风吹拂下的野火,一发不可收拾。
“大……大人!”主簿说话都在结巴。
“你一定在想我身为提刑官应该讲点道理,法不及子孙。”杨宗谨破口大骂,“可惜我就不是那种人,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全族流放。我给你把谋反的原因都写好了,证据也找到了。”
主簿面色大变,彻底的软坐在地上。
杨宗谨道:“你的幕僚都会指认你是谋反的元凶之一,主谋就是丰乐县令。而你们信奉邪门的教派,蛊惑百姓。将偷运来的粮食藏在磨仙镇百姓家中,意图藏粮食再发放收买民心。”
“不……不是这样!”主簿急忙否认。
如果沾上了谋反的罪名,三族都要被流放。而且子孙永不叙用,如同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杨宗谨却反问道:“如果不是这样,那是怎样!”
主簿听了,自知再也守不住嘴,只能慨然长叹。
杨宗谨冷哼一声道:“假慈悲!你想死现在就死!我就按照我说的做。如果你不想死就说实话,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主簿缓缓的站了起来,说道:“大人真的能够保证,不会祸及我子孙。”
“那可不一定!”杨宗谨突然改口,“如果他们作奸犯科,那也别怪我。”
主簿听了反而安心不少,望着漫山遍野的孤坟,叹道:“这件事情要从很久远以前说起……”
“如果是谈钱惟济为什么贪财,那就省省吧!”杨宗谨打断道。
主簿苦笑道:“我说的是丰乐县令的事情,他本来并不想炸开丰乐堰,而是在接到一个神秘人的信件后,这才强压着良心不安,而做了那件丧尽天良的事。”
“神
秘人是谁?”杨宗谨问道。
“不知道。只听县令说过是上面来的人,并且那人要县令瞒着钱惟济和潘中岳暗中行事。”
“钱惟济?潘中岳!你们是真的瞒着他们行事?”
“真的。那一晚县令和我率领县衙内的衙役们伪装成信阳军士卒,冒着大雨到丰乐堰上炸开了一个缺口。”
“信阳军的服装是哪里来的?”
“神秘人给的。”
“你见过神秘人的样子吗?”
“没有!他每次出来都是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但是我听他说话,年龄应该不小。不过我听他的口音,应该是故意压低声音。”
“刻意掩饰吗?”
杨宗谨想着这件事,来回踱步。认真理顺各种细节,梳理清楚各方势力的诉求。再结合主簿说的话,进行推演和分析。
首先可以排除做这件事的是地方派,也就是庐州本地的豪强势力。这不符合他们薅羊毛的诉求,毁掉丰乐堰只会让劳动力损失。
其次是钱惟济潘中岳一系,他们需要钱,但不是靠这个赚钱。这样做只会让他们的前途受损,最终影响到在朝中的钱惟演。前面的设法阻拦,其实就是怕杨宗谨被人误导而奔着他去,导致他在庐州完蛋。
“难道神秘人是……”杨宗谨想到了庞太师,只有他有这样做的动机,也有这样做的能耐和野心。
根据朝廷派系划分,钱惟济和潘中岳属于后党,直接联系着朝廷的钱惟演。庞太师属于帝党,还是天然的属于帝党,毕竟他是皇帝的岳父。
如此说来,杨宗谨觉得应该可以去拜访一个人。
“把主簿抓起来,好生看管。”杨宗谨向八贤王府的王府亲卫吩咐道,“千万不要让他跑了,更别让他就这么死。”
王府亲卫上前押走主簿。
主簿已经面无血色,已经没有活着的希望。
杨宗谨就要走,却被李媗之叫住:“夫君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见一下萧然书院的戴院长,好久没拜访,甚是想念。”杨宗谨笑道。
李媗之明白了,叮嘱杨宗谨注意安全,便回去了。
杨宗谨信步而行,前往萧然书院。
戴诚毅院长,一直掌管着萧然书院。据说是岳父李迪同年进士,关系极好。但是戴院长和岳父关系并不是很好,每次进京都是去见庞太师。
根据猜疑链,帝党和后党互相竞争。那么要敲掉后党的势力肯定是帝党,而庞太师是帝党,戴院长又和帝党关系亲密,不能不引起杨宗谨的怀疑。
到了萧然书院墙外,杨宗谨听到朗朗读书声。
只听童子齐声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听着童子声音十分清澈,让杨宗谨不禁想起自己在萧然书院教书时的情形,仰天一声长叹。
来到门口,正好见到两名侍童恭敬站在两边。
他们是戴院长的亲随,负责校纪。
杨宗谨对
他们长身作揖,说道:“学生杨宗谨求见戴院长,望请通报。”
亲随认得杨宗谨,笑道:“先生本就是书院熟人,来了就请直接到里面见院长。”
“学生虽然曾经是书院教习,如今已不是了。再见院长自然依礼而行,还请两位童子通报。”杨宗谨又拜了拜,神态甚是谦恭。
亲随见了,便入内通报。
不一会儿,他们出来请杨宗谨入内。
杨宗谨谢过,昂首挺胸进去。踏着台阶,穿过前院来到了前厅。
戴院长在那里等候多时,见到杨宗谨来了,起身相迎。
双方见礼,依照宾主之礼入座。
等杨宗谨坐稳了,戴院长才问道:“先生突然造访我萧然书院,不知所为何事?”
“前段时间,曾靖回来,却不肯见我。”杨宗谨撒谎道,“哎!全是因为我害得他被抓,不知近况如何。”
戴院长道:“他情况很好,再过几天就可以上课了。”
“都是我的缘故,不然曾靖不会遭受到这种无妄之灾。”
“还不是他自己贪图富贵。为你送信,结果被董姑娘给的更大利益给诱惑。最终把你出卖,自己却没讨到半点便宜。以至于郁郁寡欢,一蹶不振。”
听戴院长说曾靖的口气,充满了不屑。
杨宗谨心里有了底,便道:“说起来院长在本地多年,途中可曾去过汴梁。”
“当然去过!你岳父都和我见过面。”戴院长话锋一转,故意试探的问道:“你突然提起此事,不知有何用意?”
杨宗谨从戴院长警惕的眼神中看出他的疑惑和警觉,便笑道:“贤妻多次提到过院长和我岳父的交情,故而询问。”
“哦?真是这样?”戴院长显然不相信,眼神里满是冷笑。
戴院长内心的意思是你太看轻我了。
杨宗谨笑道:“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听贤妻说戴院长和庞太师走得很近。”
“啊,确有此事。”戴院长毫不避讳,“我曾经数次面见太师,听他教诲。受益良多,这没有什么好避讳。”
杨宗谨道:“如此说来,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把自己不小心得罪庞太师的事情说了出来,希望戴院长从中斡旋。
戴院长却笑了笑:“太师胸襟宽广,一定不会介意。”委婉的拒绝了杨宗谨帮忙的请求。
杨宗谨也不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听他拒绝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不知道院长可曾听说过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杨宗谨故意道。
“愿闻其详。”
“丰乐堰决堤当晚,有人说丰乐县令见过一个戴着黑斗篷的神秘人。而这个神秘人年龄不是很大,故意压着嗓子说话。好像是故意掩饰着什么,又好像不是。”
戴院长面色微变,讪笑道:“老夫身在书院,对你所说的事是闻所未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可就太吓人了。”
“是呀!”杨宗谨微微一笑。
戴院长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