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雷达与电池
“所以你是想要帮助哈勃平息骚乱？”
“情况我都跟你说了，你觉得可能吗？”
此时是下午四点，安迪与琳达正坐在一间高层会所里，这间会所位于泰格镇中心的一栋综合大厦里，是泰格镇最高的建筑物之一。
透过窗子往外望去，笔直的街道尽头，有一栋大约二十来层的拱形建筑物，那是个媒体中心，最上面的三层，便是《泰格周刊》的总部。
既然要让人干活儿，那肯定得说明任务详情。
所以安迪告诉了琳达关于三角洲的这些是，当然，侠隐联盟和霍格的部分隐去了，不过没关系，这部分和她的任务无关紧要。
琳达看着窗外街道上聚集的人龙。
下午三点，哈勃通过《泰格周刊》公布了新的证据，然后就这么一个小时的时间，抗议者们已经把媒体中心的门堵了。
反应这么快，显然是有组织的。
“怕是没用吧，”琳达说，“况且乃猜真的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攻击媒体？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舆论无非是声音的大小，在种族矛盾这种事情上，本来就没有对错，反正不管怎么做，都会有至少一半的外来者视他为恶魔，不要把人想得太聪明了，琳达，有的人真的会相信媒体，有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信，他们总觉得你被操纵了，你在撒谎，只要站定了立场，无论多么牵强的理由都能说服自己，所以……在这种时候，最简单的物理消灭，就是最有效的办法，这里面不存在任何阴谋诡计。”
“所以最终还是没用的，”琳达说，“你都说了至少有一半外来者将乃猜视为恶魔，那反过来也一样，至少有一半的原住民认为他是救世主，不管你如何保护哈勃的喉舌，不管他放出多少证据，有的人就是不会信，最后结果一点都不会变。”
“是呀，没有用，所以我没有说我要帮助哈勃。”安迪道。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给你实战训练么？”安迪笑着道。
琳达白了他一眼，虽然她撒敷敷的，但还不是弱智。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开玩笑，”安迪沉吟一阵，“嗯……如果一定要说有没有别的什么理由，琳达……”
他看着女孩的眼睛：“教派的行走还有多久会到？”
女孩的眼神一黯：“可能，就是最近了。”
——灵能教派是不会抛下灵能武士，或者说，灵能武士的尸体的。
在外的灵能武士，也需要定期向教派汇报情况。
而那天晚上，安迪直接拔掉了琳达的个人脑机，这就意味着，她会被灵网判定为死亡。
教派会派出行走，来三角洲调查情况。
如果她还活着，会被带回教派，进行严密的审查。
如果她死了，会被回收尸体在内的一切遗产。
如果情况不明——说真的，灵能教派一定会调查清楚情况，绝不会放弃，再者一个灵能武士想要被一般人弄死弄失踪，那可不简单。
“你不能被行走找到，要么现在叛逃，从此亡命天涯，要么自己回去，没有第三种选择，懂吗？”
女孩点了点头，她当然懂。
如果不选择叛逃，那么她只有一条路，自己回去。
因为这会牵扯到一个审查等级的问题，如果让行走找到她，那么……
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去？
留在三角洲干啥？
你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
这身义体谁给你装的？
…………
自己回去同样要回答这些问题，可其中的操作空间，那可是两个概念。
“你的时间不多了，我看你挺可怜的，总得在你走之前教你点什么。”
安迪看着她的双眼，缓缓道：“等你回去以后，常联系，好吗？”
女孩犹豫了那么一瞬，点头：
“好。”
“行了，情况都了解了，现在该给你上装备了。”
安迪从桌下拿出一个手提箱，打开，这里面有三件东西。
高周波震荡剑一把。
足部喷射部件一套。
以及背携式燃料包一个。
琳达的义体是网购的，也就是说，性能顶天也就是民用，如果真要让她干活，铁定比不过利维坦的军用装备。
不过性能可以通过加装附属模块增强，当然，也不能装太多，否则就没有人形的便捷性了。
“天神武装被严重损毁，暂时没有办法还给你。”安迪说。
琳达倒不是太在意，拿起箱子里的高周波震荡剑，掂了掂，有些掀起道：
“就这个？”
安迪指着她腰间的光剑：
“你不能用光剑，懂么？”
光剑已经还给她了，灵能武士的光剑续航只有24小时，自己拿到手的时候能量本来就不满，再加上这段时间的使用，只有不到两小时的电量。
——但不能使用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今晚的行动，会受到很多人的瞩目，光剑，太具有标识性了。
安迪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早，我们可以做一些基础训练。”
-----------
2078年6月9日，凌晨一点。
因为近来的骚乱，泰格镇一直保持着夜间戒严状态，不过今晚因为抗议的人流太大，清场花了不短的时间，一直到半小时前，整条街才完全清空。
戒严之后，街上其实没有多少士兵，巡逻任务会由侦查机器人负责。
在街角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三个身披灰色斗篷的年轻人，正注视着街道尽头的一片住宅区。
为首的一个人，手中握着一枚金属圆球，那是个生物雷达干扰器，能屏蔽侦查机器人的视野，当然，太近可不行。
东方元朔将干扰器递给身后一人，然后从兜里掏出了另一枚，更加小一些的金属圆球。
圆球中有一张纸条。
他抽出纸条，又一次细细阅读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情况其实很简单。
他于几日前切断了和‘沙狐’的联系，进入静默状态。
而今天中午，沙狐找到了他，确切说，是沙狐的纸条找到了他。
沙狐要求他，执行一项接应任务。
对，就是琳达负责干爆那些暗杀破坏的利维坦特工，而他们接应她。
——当然，双方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琳达并不知道有三个人接应自己，而这三个家伙，也不知道自己要接应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东方元朔想了很久。
协助沙狐的确是他的任务，但他想不通沙狐究竟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这……
不合规矩。
但在两名队员的鼓动下，嗯，其实他自己也有这个想法。
哪个年轻人愿意别人在外面好好干活，自己躲在屋里睡大觉？
最后一遍确认任务内容，他把纸条塞回圆球里，回头道：
“好了吗？”
负责信息支援的队员抬起头来，一脸的古怪：
“好了，但是……”
那台旧式移动电脑上，显示着附近的地形图。
这是下午的时候，依照纸条的指示，在某个自动贩卖机下载的。
而这一刻，地形图上标记着四个光点。
躲在街角的那三个，是我们。
媒体中心里的那个，是……要接应的人？
这自然是极好的，但是……
见鬼了！这是鬼故事么！？
这电脑，是没联网的啊！
这时，屏幕的右上角弹出了一封邮件，东方元朔看到了邮件的内容，因为总共就四个字：
“执行任务。”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收到网络消息！？”东方元朔问。
“可能……可能是下午下载地图的时候，被入侵了？”
“该死！没时间了！”东方元朔咒骂一声，地图上要接应的光点，已经很接近自己的位置了，而就在它的必经之路上，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几个人，“执行任务！”
---------
高周波震荡刃嗡的划过，一台拳头大小的，扑向琳达的微型机器人被劈为两半。
“在超感知出现后，准确的将预定位置标记在三维空间图中。”
琳达遵从安迪的指引，以最快的速度标记超感知所提示的‘危险路径’。
基础训练是十点结束的，结束后她就变装潜入了媒体中心，通过电梯井爬到车库，找到了《泰格周刊》总编辑的车，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
没有炸弹，没有改装，甚至没有网络入侵的痕迹。
如果利维坦要对哈勃的喉舌下手，要么袭击媒体中心的《泰格周刊》总部，要么袭击在那里工作的人。
前者安迪帮不上忙，哈勃想必会保护好那里，安全部队已经戒严了，再加上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他要是这样都还让《泰格周刊》的总部被炸，那干脆直接投降算了。
后者，反倒是最有可能的下手方式，安迪也能帮上忙。
——老实说，事先知道了利维坦要对自己的喉舌下手，最好的应对方式莫过于让所有的工作人员不出门，这几天吃住都在媒体中心，派安全部队进驻……直接把媒体中心变成军事堡垒。
利维坦再强，要想对一个地头蛇的军事堡垒搞暗杀破坏，怎么想都得亲自下场——攻击军事设施，那不叫暗杀破坏，那叫宣战。
但现实世界不是二极管，许多事情看起来简单，实际上根本不具备可操作性。
你要以什么理由‘软禁’那么多工作人员？
又要以什么理由让军队进驻媒体？
…………
退一万步说，上面那些理由都不存在，你成功让媒体中心变成军事堡垒，外面那满街的人怎么看？
这是舆论战诶。
坐实了这些媒体都由哈勃控制，不是不打自招么？
整个三角洲都会认为你就是在炮制罪名，诬陷乃猜。
所以哈勃不能明着保护它的喉舌，只能暗中保护——甚至不能告诉《泰格周刊》的员工，你们这几天被死亡的可能性非常高。
所以，琳达潜入媒体中心的全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而这意味着，对利维坦也一样。
检查车辆，确认无误之后，琳达趴在了车下，静静等待。
十二点，《每日周刊》下班。
总编辑来到车库，开车回家。
在经过一大片被安全部队戒严的区域后，车辆驶入居民区，这是个复杂的区域。
哈勃的人自始至终都留意着那辆车，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出动作战机器人，但在这片区域中，信息的捕获与反馈时间稍稍有些长。
在驶过一个弯道后，阴暗的街边，飞出一枚火箭弹。
因为趴在车下，琳达与车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一体，火箭弹炸毁车辆也会炸死她，所以超感知发动了。
在火箭弹射出前，她就从车底钻出，机械手臂撕下车门，掷向火箭弹的位置。
轰然巨响之后，火光中滚出了许多圆形小球。
那是一种暗杀机器人。
——同一时刻，哈勃的人已经得到反馈，作战无人机开始出动。
但它们是来不及赶上的。
作战机器人在地上弹起，像雨点般飞向车子。
车里的总编辑惊恐的看着身边这个突然冒出的，全身都罩在白色长袍中的……人？
“开你的车。”琳达说。
接着，她拔出了高周波震荡剑，开始了剑术秀。
机械的手臂是如此的灵敏，劈砍挑刺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人类的极限，那些飞向车子的，密密麻麻的机器人，只要有一枚突破剑帷，就意味着一切结束。
但它们无法突破。
而琳达……
她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启动了一个安迪发给她的‘自动招架系统’。
对，就这么简单。
只要传感器的灵敏度够高，那么这种探测范围内的攻击——机械义体，是真的可以让子弹先发，而后手砍中的。
但探测范围外呢？
又或者，无法探测的情况呢？
无论是肉眼，还是传感器，都在一定情况下，存在盲区。
车辆急速行驶，球形机器人越来越多，它们跳跃前行，一路尾随，因为数量与复杂的移动轨迹，传感器已经无法捕捉路径，更没法分析受攻击的点。
这便是，超感知的舞台了。
在琳达进入车厢后，传感器已经扫描了整车的构造，建立了一个三维空间图。
在空间的意义上，XYZ三轴，代表一切。
“在超感知出现后，准确的将预定位置标记在三维空间图中。”
琳达遵从安迪的指引，以最快的速度标记超感知所提示的‘危险路径’，将超感知的落点定位在XYZ的三轴交点上。
整条机械手臂都在咔咔的轴承声中疯狂扭动，钢铁与钢铁摩擦出了焦糊味，手中的剑刃狂乱飞舞，像是雨幕中的一把伞。
——这便是下午基础训练的内容，安迪只教她做了两件事。
把自己当做一个雷达，以及……
一个电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