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身影穿过长廊,即刻消失在独孤慕语的视线里,于是她看向魏文琰道:“你昨夜缘何要招惹修儿?”
“王妃此话何解?昨夜寥寥几语是夫与子的交谈,更是男人与男人间最寻常不过的言语,如何能说是招惹。”魏文琰甚是无辜的样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独孤慕语又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见他和声和气的顿时便心软了,半点斥责言语也说不出。于是她便将独孤修的特立独行归咎到自己的身上:“分明是同年同日生的两人,却是天南地北的性子。修儿生来寡言,加之我做母亲的不尽责,才致以他脾性日渐古怪。”
“修儿脾气如何算得古怪,我倒十分喜欢修儿沉稳内敛的性子。”
独孤慕语听罢低叹一声道:“你所说只为宽慰我罢了,想必我注定六亲凉薄,有了自己的骨血也难有进益。”
虽说独孤慕语生性懒散,不似寻常母亲一般对孩子嘘寒问暖的,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岂会全然无所谓。
“慕语,孩子只该是锦上添花的,若是因了他们而叫你烦恼不安,我情愿没有。”魏文琰斩钉截铁地说着,比起孩子,他最在乎的从来只有她。
只是魏文琰一语令她惊讶万分,她心里顿时拧了起来,言语也格外刺耳:“到底是半路父子,情薄!”
“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说不要便不要了吗?嗯?”
如今细细想来,这是她首次冷言相待,怒气以对,不曾想还是为了孩子。即便是那日饮下落胎药,她也不曾这般。他欣喜有了二人的骨血,可若是早知道,早知道今日,他情愿无后!
“于孩子我心有愧疚,如你所说确实情薄,可那又如何。儿孙福分还长着,要相伴余生的是你我,所以,我只要你好。”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一通,她只回以淡淡的眼神,随之便迈入屋里。比起她的冷言冷语,她的疏离更叫他不能忍受。忍不得又能如何,于她,他巴不得捧上自己的心窝,怎样他都受得。
“慕语...”
.......
见她静默无声,魏文琰也只得立在一侧看着。
不知情的千雪端着热乎的饭菜走了进来,才踏足屋内只觉寒意四起,余光瞥过是僵对的二人。千雪哪里见过这样的光景,才摆好饭菜便急急忙忙地欠身出去。岂料她迈出去半只脚时却被魏文琰唤了回来,“叫库房支好银两给厨子,即日便可出府自寻活计去。”
府里的厨子自王爷建府时就在的了,北境事起那年王爷遣了一应奴才,因着这厨子的手艺合王妃胃口,便将他留在了府里。眼下好端端的怎么就要遣了他?千雪心中有疑,得了明令仍然踟蹰不前。
魏文琰好似急了眼,便低声呵斥着呆立的千雪:“本王瞧你与那烧菜厨子情深义重,你这便支了你的银两,和那厨子一道走了罢。”
千雪何辜,听罢魏文琰一语后急地哭了起来,又不敢闹出声响,只抽泣着。独孤慕语终于看不过眼启唇道:“王爷何故牵连下人。”
“何来牵连之说,王妃如此饥肠辘辘,那厨子所烹菜肴却不能诱得王妃动身,可见他厨艺欠佳。不中用的人,本王还留着他作甚!”魏文琰此番显然已是成竹在胸,如今东风已备,只看君肯否入瓮。
起身至今腹内空空,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尤其是桌上喷香四溢的菜肴更是在诱惑她。至于她僵坐还不是碍着颜面,如今叫他看破了独孤慕语更是愤恨不平。
“你怎的这样不讲道理,要知道我不动身本就是你的缘故,牵连烧菜厨子便罢,竟还想遣了我的婢女。若是思召在此,怎的,你也要遣了她吗!”
“千雪是你带过来的侍从,她的去留在你。如今寒风四起,热菜半响就变冷羹,王妃当真不用膳?”
民以食为天,与她置气而亏待了自己可不值得,独孤慕语与自己斗争一番后起身道:“热饭暖羹,更胜凉薄人心,我为何要舍帅保车。”
“王妃素来通情晓意,不可将好心看作歹肠才是。”魏文琰勾起一抹淡笑便伸手要挽着她,独孤慕语却避之不及。
她将手背到身后淡淡,眼神淡淡地瞥过魏文琰周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拈花惹草者,如何算得是好心好肠。”
绕了这大半圈,如今可算是绕回了正道上,魏文琰迷迷糊糊地受了半响气,这才晓得缘何是何。由是如此,他也只是低笑着道:“再做口舌之争菜真的凉了。”
他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倒显得她小气,何况肚子空荡荡饿得慌,她便不再应声。千雪正要给她布菜魏文琰便将她遣退了,独孤慕语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闷声不语。
他一如往日的耐心,先是替她择了菜里的葱花,又剔了鱼刺,转眼间便替她备了满满当当的菜。对于美食,独孤慕语是来者不拒,即便是她二人还在置气的关头,确切的说她已将那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生‘伺候’她吃好后魏文琰自己都未进半粒米,她已起身要往美人塌上靠了。
“今日晨起我去了顾城郡主府里,你见过她,在遥城时。”他起身跟了上来,随即便解释道。
“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你堂堂亲王爷,去了哪不必与我费口舌。”独孤慕语懒懒地应着,随即便靠到软垫上阖上了眼。
“莫不是你忘了昨日如意馆行凶之事。”
魏文琰耐心解释罢她即刻睁开了眼,那顾城郡主即是闵旻,那女子她可谓是印象深刻。初见她之时独孤慕语便在她身上察觉到了敌意,只是那么一个冷艳美人,竟也做得出雇凶杀人之事?这倒是叫她意外了,“你是说,凶手是闵旻?”
“没错,昨日那人所用招数是顾城闵氏一族独有。而那闵浩纵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刺杀本王的王妃,由此可知,是那闵旻无疑。”
“可是,我与她无冤无仇,想必她不是心生妒忌而命人刺杀我吧。”独孤慕语说罢便摆弄着腰际的香包,实则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不论她是何目的,她若不死心,我便不再手软。”魏文琰的眸色顿时沉了几分,他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若因着闵旻的女子身而手下留情,那他少时征战早已被无数的女将军斩于马下了。
独孤慕语已察觉到他身上的杀意,却也不想出言劝阻。只因她方才气恼魏文琰梳淡孩子之事头脑不清醒,如今冷静细想今日种种都有迹可循。
她之所以知道魏文琰见了旁的女子,也是因为他发间夹了芙蓉花瓣,身上也染了脂粉香。可魏文琰身形如此高大,那芙蓉只及腰际,如何能落到他的发间。魏文琰身旁连个伺候的婢子都无,又怎么会与旁的女子亲近,想必这一切都是那闵旻做的戏罢了。
见她眉头舒展开来魏文琰心中便有了数,这才敢再上前一步,“王妃心细如发,想必都想通了。”
“说到底还是你的不是,若非你四处留情,要怎会埋下祸端,要知道那闵旻是要你王妃的命啊。”独孤慕语说罢连连摇头,多的是无奈。可她又有什么办法,魏文琰才貌出众,如何能不惹得旁人倾心。
待她感叹一番后千雪怯怯地从帘后探出头,一剪水眸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魏文琰后这才细声道:“王爷,王妃,顾城郡主求见,此刻已在正厅候着了。”
千雪一语惹得他面色更加难看,独孤慕语却是兴致昂扬地从美人塌上跳下:“如此甚好,我这便去。”
她才踏出半步魏文琰却将她扯了回来,只因她全无与他一道的心思,而那闵旻又是豺狼虎豹一般的人。独
孤慕语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那闵旻一个待嫁黄花大闺女,王爷前去别惹出什么奇闻艳事中了圈套才是。再者,你方才粒米未食,快吃些东西才好,休要把身子折腾坏了。”
知道她铁了心如此,魏文琰只好作罢,可还是免不得担心。
只见都挂满一身素服走到正厅,红衣似火的闵旻即刻上前欠了欠身子:“闵旻见过王妃。”
不知怎的,独孤慕语竟觉得她低头时眉眼与她自己有三分相似,那想法不过霎那。她踏步到主位坐下,随即招呼那闵旻坐下看茶。
闵旻随之道:“闵旻今日前来不为饮茶话家常,今晨王爷大驾寒舍,为的却是兴师问罪。可闵旻实在冤枉,特来此解了这误会,免得生了隔阂才是。”
“哦~今日之事王爷与我说了,却不知是误会?”独孤慕语气定神闲地呷了一口热茶,这才压下腹里油腻翻涌。
“姐姐昨日在烟花风流之处遇了刺客,王爷说起那刺客所用招数乃我闵氏独学。方才查验一通后,那人却是我闵氏旧人无疑,可那人早已叛我族投了吴国。况且,闵旻与姐姐无冤无仇的,因何要派人刺杀姐姐。”
那闵旻也不知上哪习的好本事,一通瞎话编下脸不红心不跳的,那张脸由始至终都没有一个表情,十足的冷艳蛇蝎美人。独孤慕语正了正背脊,手指有意无意地拨着茶盖淡淡地道:“到底是死无对证的事,王爷今日上门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包涵,昨日情势危急,他也是心系我的安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