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玉楼出来,俞峰整个人都不好了。
白玉楼没收他们饭钱,他们省下了三两银子,明日若能再进山一次,就有了二两银子,盐巴只需卖出十五两,便刚好凑齐了二十两。
俞峰是这么打算的,就算这样,他依旧觉得十五两的价太高了,可他万万低估了这丫头的胆子。
“五十两你你怎么想的”
“是啊,五十两,你怎么想的”白玉楼,掌柜也对白小姐发起了牢骚,“贡盐也没这么贵的”
白小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你倒是给我买来呀”
掌柜噎住了。
贡盐是只有王府与皇宫才吃得上的东西,他们这些商户别说是买,便是见一下都没门路的。
俞婉先去街市买了纱布与几十斤黄豆,随后才与俞峰带着两大桶盐巴回了村。
到家后,俞婉一头扎进灶屋。
俞峰这才明白,她为何让他担了那么水、劈了那么柴。
俞婉先是烧了一大锅热水,将第一个木桶里盐巴全部倒进去“大哥,老宅可有磨子能帮我把黄豆磨成豆浆吗”
俞峰没问为什么,二话不说地去了。
古代的盐巴难吃主要是含了太多杂质,只要将这些杂质去掉就能让口感上升一个新的高度,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个耗时耗力的技术活儿。
俞婉将盐巴煮化后,用纱布过滤了一次,此时过滤掉的是比较粗糙的杂质,但更还有更细腻些的,就需要用到别的媒介了。
俞婉将过滤后的卤盐水重新倒回锅里。
“豆汁来了”俞峰挑着两大桶黄豆汁走了进来。
俞婉将生豆浆倒入卤水中,不一会儿,有渣滓浮了上来,俞婉将翻滚的渣滓舀出,再次倒入生豆浆,如此反复次,直到卤水中再也舀不出脏东西,此时,卤水颜色已变得十分澄澈了,分量也少了一半。
俞峰望着锅里的卤水目瞪口呆,他从不知道,豆汁还能这样用
俞婉微微喘了口气“等锅里的水蒸干,盐就出来了。”
天寒地冻,她额角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俞峰的神情里略过一丝复杂,想要找个东西帮她汗擦一下,可他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会随身携带一方帕子。
他捏了捏自己的袖子,还、还算干净吧
不待他动作,俞婉放下锅盖开了口“大哥帮我看一下,我去把铁蛋接回来。”
俞峰赶忙放下僵硬的手臂“知道了,你去吧。”
俞婉去大伯家将玩得满头大汗的小铁蛋带了回来,给他洗了个澡,给姜氏也擦了个澡,待小铁蛋呼呼大睡后,俞婉继续回到灶台前。
白小姐给她的盐还有很多,一锅煮不完。
俞峰留下来打下手,兄妹俩忙活到天亮,才总算把所有盐巴提纯成功了。
二人顾不上歇息,赶忙租了村子里的牛车,将食盐送去白玉楼。
白棠早早地在大堂等着了,五十两不是小数目,昨日是仗着他爹不在,她才擅作主张,可如今她爹已在回来的路上了,若是知道她拿五十两去买了个不知造不造得出的盐
白棠简直不敢往下想了
食盐经过提纯后,早先大块大块不规则的青灰色盐巴,变成了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盐粒,分量也缩水了大半。
掌柜不禁皱眉“怎么变得这么少了这是盐吗”
白玉楼的厨子也围了上来,其中便有在集市与俞婉打过照面的陆师傅。
陆师傅也没见过这样的盐。
不过,他认出了俞婉,那个连鱼汤都做错了的小丫头。
这样的人,会懂得制盐吗
他嗤笑。
余下的厨子伙计也笑了。
唯独白棠没笑。
白棠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商女,世人只知她爹是商贾,却不知她娘原是京城仕女,她随她娘归宁时,这雪花一般的盐粒她是真正正正亲眼见过、亲口尝过的。
当俞婉将盐粒放到她面前时,她就惊得有些说不出话了。
是惊有生之年真能再次见到雪花盐,还是惊一个村姑竟然做出了雪花盐,不得而知。
但保不齐只是东西相似,味道或许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白棠傲慢地睨了俞婉一眼“我丑话说在前头,味道不让我满意的话,我是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你的”
俞婉轻轻一笑“好。”
“好什么好仔细她赖账。”俞峰淡淡地说。
白棠一记眼刀子甩过来“谁赖账”
俞峰懒得与她说话。
白棠气得咬牙,不是看在这么多盐粒的份儿上,她现在就把这讨厌的家伙轰出去了
白玉楼的厨子用俞婉的盐粒做了一道家常小菜白菜红烧肉。
以往为了压住盐巴中的涩味,他们需要放入大量酱汁,再佐以少许白糖提鲜,今日他们有意刁难俞婉,便只放了盐,可谁都没料到的是,炒出来的白菜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甜,这股清甜之味侵入五花肉中,完美地除去了肥肉的腻味;瘦肉的肉质更嫩了,却半点不柴,一吸溜,入口即化,满嘴流油。
白棠本想着,味道再正也要装出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如此,便再能和她压压价,哪知她吃着吃着就停不下来了
“白小姐可还满意”俞婉看着被白棠吃得连渣都不剩的盘子,眉眼弯弯地问。
白棠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呃现在说不满意,还来不来得及
兄妹二人拿着银票去了药房。
药房的伙计哪里料到二人真把银子给凑齐了他原本都已差了人去衙门报官了,这又赶忙让个跑腿儿的把那人追回来。
“我说,你们这银票不会来历不明吧”伙计狐疑地问。
实在不怪他多心,而是这家人两年前便开始在他这儿瞧病,他们家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若真有那挣银子的本事,也不至于拖欠至今日了。
俞婉笑了笑“小兄弟请放心,我们凭本事赚的钱,每一笔都是干净的。”
她如此和颜悦色,倒叫伙计不好意思了。
伙计轻咳一声“你们等着,我这就把欠条还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