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弃婴的襁褓里都是装着玉佩,装着秘籍,再不济也是一封血书,他爹的襁褓倒好,一本烂歪歪的菜谱。
莫非我爷爷是个厨子
俞婉一脸认真地想。
她爹长在俞家,就是俞家人,她也是俞家人,至于旁的,她倒并非十分在意。
俞婉把册子还给了大伯。
大伯顿了顿“这”
俞婉微微一笑“大伯收着吧,我厨艺不精,拿了也没用。”
大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册子收回去了。
至此,俞峰终于不再纠结于天香楼没给自家亲爹正名一事,不过,也浑然对天香楼失了好感就是了。
“生意做得这么大,我还当是个多正派的人。”送俞婉出门时,俞峰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俞婉含笑道“大哥没听过,无奸不商吗”
俞峰立刻挺直了腰杆儿道“我们可不要做奸商”
俞婉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好好好,不做。”
可就算不做奸商,也不能做老实人呀,这世道,老实人总是容易吃亏的。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拿出来与俞峰争执了,俞婉带上大伯母做的玉米面馒头回了屋。
她前脚一走,后脚,俞峰便将爹娘与俞松叫到了一处“对了,我想问问你们认不认识那位新来的万公子”
俞松的下巴搁在桌上,无精打采道“不认识。”
他这几日闭门养伤,连院门儿都没出过,更别说村那头的先生了。
大伯母也摇了摇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那位万公子出了什么事吗我听说他与县令都认得,是个很厉害的人。”
认得太抬举县令了吧
“没什么,我随口问问。”俞峰本想把燕九朝的身份告诉家人,可想了想,又觉得还是暂时不说的好,以免惹了那位二世祖不快,寻他家麻烦,那可愁死人了。
“没什么还把人叫来”俞松翻了个白眼回屋了。
俞峰蹙了蹙眉“他最近火气怎么这么大”
大伯母淡道“自郭家搬来就这样了。”
“郭家啊。”俞峰没说什么了,便是沉稳如他,也不大喜欢郭家,索性郭家最近还算老实,没再继续闹事。
隔壁屋,郭羡巧已经歇下了,郭氏夫妇却还醒着。
晚饭吃了肉,郭大佑坐在凳子上剔牙。
杜金花解开绑在棉衣里的钱袋,把铜板与碎银倒出来,一个一个地数着。
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杜金花道“你说俞家真和从前不一样了啊,咱们来了这几日,顿顿都能吃上肉比在咱家的日子好多了”
早在此番大伯母回门,带了不少腊肉与卤肉时,杜金花就猜俞家是不是没从前那般穷酸了,不然一个连粥都喝不起的人家,怎么会往娘家提那么多肉呢
可她没料到俞家不仅是不穷酸,还过得比他们家更富了。
“怎么你羡慕啊”郭大佑唆了唆牙,往椅辈上一歪道,“行啊,咱爹在世时,不老说小峰与大闺女的亲事吗俞老爷子也同意了的”
杜金花白了他一眼“酒桌上的话如何当真”
郭大佑得意洋洋道“你若想要这门亲事,我自然有法子让它成真。”
“我才不要”杜金花把数好的铜板与碎银装入钱袋,紧紧地绑回自己身上,“我闺女生得这么美,将来是要大户人家的奶奶的,一个乡下泥腿子,也配”
郭大佑呵呵道“人家做着生意呢,全村儿人都雇上了。”
杜金花陡然拔高了音量“那也叫生意你不看看他们家卖的什么东西臭了的豆腐,白送我都恶心我知道,他们就是想学罗家赚大钱、发大财,可他们学得来吗就那德行,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郭大佑的脑海里闪过姜氏母女的脸“比罗家人好看呐”
杜金花抄起一旁的扫帚扔过去
郭大佑抬手挡了挡“你这婆娘找死呢”
“哼”杜金花翻了个白眼。
郭大佑轻咳一声道“不然咱闺女就嫁罗家得了我瞅罗家俩儿子,都挺中意咱家闺女。”
杜金花不说话了。
郭大佑黑着脸道“怎么罗家你也看不上月儿都十七了”
杜金花就是太过挑剔,才把女儿的亲事给耽搁了,虽说本朝的姑娘不如前朝出嫁早,可过了十七还未定下亲事的,也着实罕见了。
“娘,有彩线吗”杜金花思量间,郭羡月在外头叩了叩门。
杜金花大着嗓门儿道“没,问你大伯母要”
郭羡月无奈地顿了顿,转身离开了。
“我这儿也刚用完,等等,我让小峰去你三婶家问问。”大伯母唯一不讨厌的郭家人大抵就是郭羡月了,正要差俞峰去要彩线,郭羡月轻轻地开了口,“不必麻烦大哥,我自己去问。”
“你知道是哪户人家吗”大伯母不放心地问。
郭羡月微笑着点点头“知道的,最西头那家。”
郭羡月去了,大伯母有厨房要收拾,便没跟着她。
去俞婉家的路上,赵恒恰巧下学归来,在鱼塘附近与郭羡月碰了个正着。
赵恒淡淡扫了一眼,见是个陌生女子,目不斜视地过去了。
倒是郭羡月好生惊艳了一把,赵恒人都走远了,她还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
很快,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暗松一口气,往俞婉家去了。
可今日她也不知是什么运气,刚要走到俞婉门口,竟又看见了另外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穿着银白斗篷,夜色下,如一抹冷艳的月光。
若说赵恒的皮相让人惊艳,那么眼前之人便简直让人惊讶了。
这不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是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郭羡月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就连呼吸都滞住了。
俞婉端着一盆小铁蛋的洗澡水出来,一抬头,看见不远处的郭羡月,郭羡月是朝这个方向来的,那应当是要上他们家的。
俞婉把洗澡水倒掉,打了个招呼“月表妹。”
郭羡月没听到。
俞婉古怪地眨眨眼,又唤了两声。
郭羡月总算回了神,尴尬又羞涩,脸颊红得几乎能滴血。
她低头走上前“表姐。”
俞婉看着她发红的脸“你很热吗”
郭羡月用冰凉的手背贴了贴脸,垂眸说道“是是啊,走过来走热了。”
俞婉哦了一声,正要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却忽然,隔壁家的“万公子”开口了“过来。”
不容拒绝的语气,但那声音着实好听,低沉而富有磁性。
郭羡月感觉自己的心口又狠狠地跳了跳。
是是在叫她吗
念头刚一闪过,就见俞婉放下木盆走过去了。
“干嘛”俞婉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的燕九朝。
燕九朝把手中的锦盒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
“哼。”
燕九朝却仿佛懒得理她,鼻子一哼,进屋了,还顺带着把门给摔上了。
是的,摔上,声音特别响
看着只差一寸就能把自己鼻子拍凹进去的门板,俞婉嘴角直抽抽,这小蛇精病,究竟又发的什么疯
罢了罢了,她还欠他一条崔掌柜的命,她忍,她忍
俞婉抱着锦盒回屋了“表妹进来坐吧。”
郭羡月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俞婉手中的锦盒“方才那人是谁呀怎么这般无礼”
“他是万公子,新搬来的先生。”俞婉顿了顿,说,“他脾气不大好,你不要惹他。”
“啊。”郭羡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落在燕九朝递给俞婉的锦盒上,张了张嘴。
“表妹是找我有什么事吗”俞婉把锦盒放在桌上,转头给郭羡月泡了一杯茶。
“多谢表姐。”郭羡月接过茶盏,收回目光,讪讪道,“我是来找表姐借彩线的。”
“彩线啊,你要什么颜色”俞婉问。
“红色和银色,表姐有吗”郭羡月轻声道。
“有的,我去拿。”俞婉进屋找彩线了。
里头传来姐弟倆的谈话声。
“阿姐阿姐咱家来客人了吗”
“你月表姐来了,赶紧把衣服穿上。”
“哎呀,这裤子太紧了嘛我提不上来”
“是你长胖了,上个月才给你做的裤子。”
“没有没有我没有我不胖”
郭羡月听着姐弟倆的对话,忽然有些羡慕,她与妹妹便做不到这般亲厚,不过她并未羡慕多久,目光就再一次被桌上的锦盒吸引了。
第123章
郭羡月十分好奇锦盒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会给婉表姐婉表姐与万公子认识吗
郭羡月知道偷看别人的东西不好,可自己又不拿,只是看一看应当不碍事吧
“阿姐阿姐你弄疼我了”
里屋传来小铁蛋幽怨的声音。
“吸口气,把你的小肥肚子憋进去。”
“我没有小肥肚子”
“你就有,你看。”
“不许戳我哈哈哈”小铁蛋被戳到痒痒肉,笑得痛苦极了。
可真当俞婉收手了,他又不干了“再来阿姐再来”
郭羡月看了看里屋的方向,轻轻地探出手来,揭开锦盒,哪知锦盒里居然还是锦盒
“别闹了,你又出汗了,快,自己把鞋穿上。”俞婉说着,转身便去拿彩线了。
郭羡月及时将盒子关上。
俞婉拿了两团彩线出来“月表妹,你看这颜色行吗”
郭羡月的心思已经不在彩线上了,本想随手收下,可看到彩线的一霎,还是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彩线的颜色很正,质地更是说不出的柔滑,比她在罗家见过的最上乘的丝线还要优质三分。
俞婉见她一脸怔愣,问道“怎么了,月表妹,这线不对吗”
“不是。”郭羡月赶忙摇头,“表姐的线是在哪家铺子买的回头我也去买些。”
她没问价钱,在她看来,俞婉都买得起的丝线,她就更不在话下了。
郭羡月又哪里知道,这种彩线是宫廷贡品,用的是顶级冰蚕丝,只有帝后才有资格享用,她别说买,便是想见一眼都难的。
当然俞婉也不知情,这些彩线是燕九朝送给小铁蛋的年礼中的东西,俞婉虽猜出它是好货,却也没猜出是这么好的货。
“这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俞婉避重就轻地说。
“谁呀”郭羡月问。
燕九朝。
不过这名字,就不好与郭羡月说了,俞婉不失礼数地笑了笑“一个朋友。”
俞婉点到为止,郭羡月不傻,明白自己不该往下问了,遂起身告辞。
临走前,郭羡月又忍不住地看了桌上的锦盒一眼。
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对婉表姐收到的东西如此好奇。
或许是因为那个给东西的人
“阿姐阿姐我穿好了月表姐呢”
小铁蛋哒哒哒哒地跑出来时,郭羡月已经带着彩线离开了。
“走了啊。”小铁蛋失望地说。
俞婉失笑“怎么喜欢月表姐”
小铁蛋抱住俞婉的胳膊“我怎么可能喜欢别人呢我只喜欢阿姐呀”
俞婉戳了戳他小脑门儿,小人精
晚饭是卤藕粉丝汤、玉米面馒头与一盘腊肉炒春笋。
卤藕与馒头都是大伯家做好了端过来的,春笋是自家后院挖的,个头果真没后山的大,三个春笋切成片,过了水,堪堪炒了一盘。
春笋比冬笋更清甜多汁,口感更爽脆,俞婉寻思着,改日上山摘苋菜时,顺便多挖些春笋回来。
夜里,小铁蛋歇下了。
立春后,天气好转,用不着挤一个大床取暖,俞婉搬回了自己屋。
俞婉点了一盏油灯。
想起刚穿来那会儿,穷得连灯油都买不上,俞婉不禁唏嘘。
不知从何时起,她想起大姨与前世的次数少了,仿佛那些都是梦,而眼下才是真的,她是阿婉,俞家的阿婉。
俞婉打开了燕九朝交给她的锦盒,里头竟然是两个小一些的锦盒,每个约莫四寸宽、八寸长。
俞婉先打开了左边的,里头的东西让她眼前一亮。
是一双绣花鞋。
鞋底是白的,鞋身是嫩粉色的,鞋身的布料光滑如锦,两侧并未绣任何多余的东西,只鞋面上用彩线勾了一朵清雅的芙蕖,芙蕖正中央是黄宝石凝聚而成的花蕊,璀璨透亮,如同点睛之笔,让这双绣花鞋瞬间多了几分灵动曼妙的感觉。
俞婉的审美一贯十分硬汉,这会子却也被这双绣花鞋迷得转不开眼睛。
相较之下,一旁那双打了补丁的布鞋就寒酸得有些可怜了。
她依稀记得那日去燕九朝家中,正是穿的这双布鞋,她剥橘子剥得睡着了,醒来躺在燕九朝的床上,她着实吓了一跳,不过因为怀里拱着三个小奶包,便没往深处想。
而今再一细想,是谁给她脱的鞋子,又是谁给她盖的被子
“还当是我自己稀里糊涂弄的呢。”
原来不是啊
那次,就发现她的鞋破了吗
她、她不是没好鞋的呀,只是干活儿舍不得穿罢了。
俞婉低头看着脚上的新鞋,唇角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没想到那家伙阴晴不定的,体贴起来却有些让人招架不住。
俞婉开始期待第二个锦盒里的东西了。
她唇角微弯地打开了锦盒,这次是三本书。
一定是好书。
俞婉心想。
俞婉满心欢喜地拿了过来,定睛一看
丰凶秘籍一、二、三。
俞婉的脸黑成了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