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感觉，只有寒冷包围着她，唯一能动的也只有那双眼睛。念戈看着素萝，她手中拿着冰蓝色的镜子，仔细的观瞧着她的这张脸，对比着，连同身上的翠羽衣。

“啧啧啧......真的不好看。”她摆着头，歧视的目光撇过一眼念戈。“但如果，他喜欢这脸，那我也心甘情愿。”她说道。即便是换了另外的样子，可她的高傲阴毒却依旧让人反感。

然而念戈却一句也无法说出口。

苏若倾入定在寒山寺的佛堂前，此前，这里被穆殷禾毁于一旦，可毁与不毁这里似乎依旧是残旧不堪。缺了角的红墙壁，断了梁的屋顶，还有蜘蛛织起的一张张白色的网。除了这台上的佛像和驻守寺内的桐枫树以外，没有哪一处被完整的保留。

他将无念书摊开在面前，睁开眼看着它，在继续下去的话，那些恶灵恐怕又是得跑了出来。

“心若静不了，就不要禅定了。”六道使者的身体自由的变换成小孩与大人的样子，他盘坐在佛堂外的桐枫树下，念珠在他手中不知转了多少个来回。

苏若倾不语，伸手翻开了无念书，浑浊不清的书上被墨迹晕染出各种样式的纹路。一阵冰凉的触感之后，在他的指肚上竟然沾满了黑色，他看不清思绪从何而起，又要如何停止。

寺门被推了开，却是听到“扑通”一声，在苏若倾回身前，有一个身影无力的倒了下去。

六道使者也闻声起身站立看了过去。她们之间还是留下了一个......“阿弥陀佛！”他道完这一声便就此消失

“念戈。”苏若倾认出了那身翠羽衣，认出了她的样子，慌忙上前将她抱起，满身的伤痕好比割去了他心口的肉。

“你记得我了。”她嘴角撑开一条微笑，心中填满了幸福。

“记得。”苏若倾擦拭了她嘴角的血迹，轻手温柔的理着她凌乱的发丝。

她的眼神不肯离开，撞上他心疼的眸子。他到底是在为谁心疼？他的温柔到底是为了谁？素萝依赖的搂上了他，她幻想着他的温柔他的心痛统统都是为了她。因为这种期待已久的感觉，一旦迷上就再也无法松手，她也不允许自己松手。

念戈缩紧心口，她将最后的一丝暖意留存，素萝临走之前将她扔到冰面下的深潭之中。这里四周幽暗，她看不到任何东西，能感觉到的是，水草在显摆着它们的舞姿，然后慢慢的将她缠绕。阙楼不在了，她很难再找到一个能帮她的人，唯有让这些水草将她绊倒。

路过的游魂冒着蓝色火焰光芒，停留在她面前，然后晃荡了一下，似乎在疑问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一尊冰雕像。念戈有感受到一些微弱的邪气，她猛地睁眼吓退了面前的游魂。游魂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在感觉到没有威胁以后，它又慢慢的凑上了前。

“你从哪里来的？”它像是憋着嗓子问道，好比刚开口说话的孩童，有些嗲声嗲气。

念戈只能是眨动着眼睛，她的法力一同被冰封在这里面，想借物说话也是难以施展。

“你不能说话吗？”蓝色的火焰在这深潭之底上下浮动着。念戈眨了两下眼皮，当作是回答了它。

游魂也算是聪明，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听说，被雪妖神冰封以后，除非是雪妖神亲自解封，否则没有千年，这些冰是融化不了的。”游魂有点像是在恐吓一样，看她的样子，不用想都知道是被刻意冰封的。

千年......听到游魂口中的数字，念戈内心又是一阵可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期限，是她与若倾的期限吗？就只有短短的千年......念戈眨动的双眼在下一刻变成了红色，游魂又是胆怯的往后退去。然而她想着，这些嘲讽素萝若是能听到，不用想都知道她的脸色有多难看。

“你生气了吗？”游魂问道。“一般生气以后眼睛都会变红。”

念戈又眨动了一下，将红色光芒盖了下去。游魂也随之放小了自己的火焰，小心得靠在她耳旁。“不过，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破冰而出。”它偷偷的说道。

念戈仔细听着它会告诉她还有什么方法，然而它却突然的停了下来。红色光芒再次闪过她的眸子，游魂抖了一个寒碜，她发现这个方法还不错，至少那个游魂会害怕。

“算了，还是告诉你吧。”游魂飘荡了几下，也不想拐弯抹角什么，于是再次贴向她的耳朵。“在这深潭之底，有上千万只魂魄。”它说道，“其中有一只是上任雪山妖神的魂魄。传闻是被她的一个弟子害死的，想来应该是现在的那个雪妖神吧。”

听到这个消息，念戈倒是有些惊讶。能想到素萝她的阴毒，可没想到她是个连自己师父都不放过的人，那张假面到底是给谁看的。

“你如果能让我们这些魂都能找到归宿，我就帮你把那个雪妖神的魂找过来了。怎么样？”游魂继续说道，它开出条件。“毕竟是雪妖神，她自然有方法替你化开你这一身的冰。”它边说着，还不忘在她周围环绕了几圈。

念戈看着这团光影，她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力。而它们也像是急于的在找一个人，把它们都带出去。于是眨动了眼睛自然是同意，她不可能在这里等待千年。

游魂注意着她的眼睛，一同跟随着跳动了几下。“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回来。”说完，蓝光一闪，便游向了深暗的远方，它心思纯的也向一个孩童一样。

念戈看着光影被黑暗淹没以后，她闭上眼静等着接下来的变化，水草仍是毫不客气的攀爬着，似乎想依附着她探上水面，看看外边的食物，只是当幽暗之处传来光影时，它们却如同含羞草般缩了回去。

白色光影的游魂勉强幻化成人形，落在念戈的面前，透明的仿佛很难看到她的身形，就连额间的冰魄一点，也是若隐若现，她看不清她的容貌如何，好似与水融在了一起。

这就是上一任的雪山妖神吗？念戈心中质疑着。她的衣摆也是出奇的大，与她娇弱的身形格格不入，而那双迷蒙的双眼里，更没有素萝的那种冰冷与凌厉的气场，反而透露着截然相反的柔和与悲伤。

“在这里吗？”她侧头问着带她而来的那个游魂，声音里也带着柔和，只是那双无光的眼神却不眨一下。

“在你面前。”游魂回道。

雪女重新摆正自己的头，伸手试探性的去触碰前方的物体。

“她看不见。”游魂看到念戈的疑问，连忙解释道。

念戈这才明白她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的迷蒙和悲伤。

雪女触碰到了念戈被冰的下颚，冰凉且熟悉的温度，让她有些藏不住的开心。“你的魂可以分离出来吗？”她有些着急的问道。

“她不能说话，被封印的太死了。”游魂又向雪女解释道。一个看不见，一个说不了，瞬间让它有了一些尴尬。

雪女听罢，慢慢的将手摸向封印她唇的地方。“如今我只是一个散魂，凝聚不了更多的法力，只能勉强试试。”她说着，指尖有一抹轻柔的白光闪现。念戈顿时感觉有一股力量冲进了她的身体。一声咳嗽之后，她将喉部堵着的寒气吐了出来。

雪女淡漠的收回了手。

“可以说话了吗？”游魂像是比她还迫不及待一样。

念戈咽了口水润着嗓子。“我没有魂魄。”她回答着她之前问的问题。

“没有魂魄......那你是......”雪女微微侧耳，她在疑问。

“我是心魔。”念戈也不掩饰什么。

游魂在听到她的回答以后，蓝色的火焰猛然的又缩小了一半，果断的向后躲了去。魔本来就难以对付，更何况是心魔。“难怪你会被冰封。那个谁是因为杀不死你，对吗？”它问道。

“也许吧。”

雪女沉默着。念戈注意到她的犹豫，这世间对于妖魔，总是持有怀疑与隔绝。许久她也不说一句，然后叫了叫那个游魂。“我们走吧。”

游魂不觉得有些落寞，难得找到一个活体，原以为可以带他们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谁又能料到她是一只心魔。它上前牵引着雪女，小心得转动了身子，然后往前走去。

“你甘愿一直留在这深潭之底吗？”念戈追问道，她不相信她就能这么平心静气。

果然，她停了下来。“我用什么来信你。”她的话语平和，可念戈听得出来她内心的欲望与不甘。

“我的躯体。”念戈说出交换条件，她不忍将苏木飏留给她的寄生体让出去，可她也不甘心所有的一切都被素萝夺走，自己沦落于此。

“躯体？”雪女有些惊讶，她一语就说中了她想要的东西。

“心魔可以脱离躯体，鬼妖可以脱离躯体，而散魂不能。”念戈说道。“你可以借走我的躯体，只要你能帮我解封。”

“好。”雪女想也没想，便答应道。“我不会一直占据你的身体，我只要拿回我的眼睛就可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