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姒和劳氏一起来了,苏氏总不好只让劳氏进来,而让柳若姒在外面等着,那样就太说不过去了。苏氏皱了半晌的眉头,还是冲着小丫头挥了挥手,让柳若姒和劳氏都进来。
柳若姒在外头,回想刚才小丫头的神色,又见她进去半晌才出来传话。果然不出所料,苏氏是打算要对她下手的。只是苏氏一定没有想到,她和劳氏一起来了。劳氏在王府多年,又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只怕心中也是明白的,却没有要跟她撇清的意思,这就是十成交好的态度。
柳若姒心中更加有底,这回,可更要跟紧了劳氏,一切都要见机行/事。
进了屋里,柳若姒和劳氏都给苏氏行礼请安。
“起来吧。”苏氏撩起眼皮,慢慢地说道。
柳若姒和劳氏就都站起身。
苏氏也并不让两人坐,先就向劳氏问起荣成翔,劳氏一一的回复了。
“好。”似乎是对劳氏的回答还算满意,苏氏点了点头,又指着一边的椅子让劳氏坐,“还有几件事情要吩咐你。”
苏氏只跟劳氏说话,只让劳氏坐,却并不理会柳若姒,甚至眼角的余光都不肯施舍给柳若姒一点儿。柳若姒自然明白,这是苏氏故意要下她的脸面,但是面上却一点都不肯显露出来。见劳氏在一边坐了,柳若姒也没继续站着,她很自然地跟劳氏过去,就在劳氏身边坐了。
苏氏就瞧见柳若姒未经她许可就坐了,竟这样没有眼色!而且,被她冷落了半天,柳若姒不仅没有丝毫羞愧的神色,反而是笑吟吟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苏氏就觉得胸口憋了一股子气,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她看向柳若姒,眼神就有些不善。
“母妃吩咐二嫂,我一边听着,也跟着多长许多的见识。”柳若姒见苏氏看向她,就笑着说道,“母妃想来不会怪罪。”
“你倒是嘴乖。”苏氏就冷哼了一声,“想你原来在娘家,柳家也是世代书香,你们老太太是最讲究规矩的。长辈跟前该有的礼数,你都应该懂得才是。”
苏氏看着柳若姒,明显是话中有话。在婆婆跟前,婆婆还没让媳妇坐,媳妇就自己坐下了,这可不是什么合乎规矩的做法。
柳若姒当然明白苏氏的意思,不过她可没站起来。
“母妃过奖了。虽是如此,媳妇出门时,家中长辈千叮咛万嘱咐,到了王府,一切都应当遵从王府的规矩、母妃的吩咐。母妃素有贤名,是众家女眷的榜样。且母妃待晚辈又极慈善,从不会无故为难人。侯爷也说,母妃是天下第一等讲道理、心慈的人,还让媳妇千万不要拘谨、顾虑,传说中其他人家婆婆刁难媳妇的事情,在咱们家是万万不会出现的。这种事,但有个苗头,母妃第一个就会不容。……在母妃跟前,媳妇就觉得十分亲切。”柳若姒含笑说道。
柳若姒说出柳家来,又说出荣成翰,又说苏氏心慈、讲道理,最后干脆明白说到了婆婆刁难媳妇的话题。如果苏氏这个时候要说柳若姒不该坐的话,那么柳府那里还有荣成翰,都要当苏氏是刁难儿媳妇了。苏氏心中气闷,但是却更不好发作了,只能闭了闭眼,任由柳若姒坐在那里。
苏氏接下来,就吩咐了劳氏几件事,劳氏都答应了。然后,劳氏又向苏氏禀报了些家事。柳若姒就像她所说的,一直在旁边认真听着。这一听,自然就听出了些门道。
苏氏确实很信任劳氏,将王府一应大小事情都交给了劳氏打理。不过大事的处置权力,却还在苏氏的手里,劳氏并不敢逾越。劳氏守本分也好,王府的情况客观现实也好,王府的家务管理确实比柳家以前柳大太太管家时要透明、规范许多。
苏氏在这种事情上,倒是不糊涂,她的贤名也不算完全是浪得虚名。而劳氏,也确实是个管家的人才。
“你去忙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说完了家务事,苏氏就对劳氏吩咐道。
劳氏就起身,向苏氏告退要出去。柳若姒见机忙起身也要告辞。给苏氏请安的礼节她做到了,在知道苏氏立意要为难她的情况下,她并不想多在春晖堂停留。
苏氏却拦住了柳若姒。
“你二嫂有家事要管,你暂且留下。”
柳若姒只得留下,看着劳氏偷偷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退了出去。
留下了柳若姒,苏氏却又不跟柳若姒说话,只跟一边服侍着的丫头婆子们吩咐事情,间或闲话上一两句。这又是要将柳若姒晾起来。其实,苏氏要为难柳若姒,根本不用做多余的事情,就像现在这样,也不明白说柳若姒什么不好,也不怎么样柳若姒,只是晾着柳若姒,这王府上下众人立刻都会会意。
苏氏不待见柳若姒。柳若姒也会因此失了脸面。、
接下来,自然就会有人不把柳若姒看在眼睛里,柳若姒在王府之内,就会遇到无数的刁难与怠慢,寸步难行。
柳若姒暗自呵呵两声,这些招数,她可是早见过的。那分明都是柳老太太玩剩下来的。柳老太太这样对待的对象,自然是柳若姒的母亲柳二太太。
不过,柳若姒可不打算像柳二太太那样逆来顺受,等着经历漫长的时光,一点点的感化苏氏。柳若姒早就决定,她只会对对她好的人好。
“母妃,”柳若姒笑着上前,不顾众人遮掩的并不那么成功的诧异眼神,就在苏氏身边坐了下来,故意亲热地拉着苏氏说话。
苏氏见柳若姒这样,又不能说柳若姒,可又实在不喜欢柳若姒。而且,她是在给柳若姒难看,为什么柳若姒反应这么迟钝,根本就毫无觉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这要是换做另外一个刚进门的媳妇,只怕早都羞愧的哭出来了。就算是能忍住不哭,现在也该抬不起头来才是。
苏氏气闷的不行,就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这要明显的暗示,柳若姒却仿佛根本没有觉察,依旧笑的非常自然。苏氏耐不住,干脆指着榻旁的椅子。
这是让柳若姒从她身边离开,坐到椅子上去。
柳若姒暗笑,将要起身,却并未起身,一面却将话题一转,说到了荣成翰身上。
“……左臂有些不大自在,怕是在北边留下的旧伤……”
听柳若姒说到荣成翰不自在,还关于旧伤,苏氏的眼睛立刻盯住了柳若姒,方才的不耐烦、厌弃的表情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怎么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虽是过了冬,这倒春寒厉害的很。你们年轻,不知道厉害……”苏氏的神态和语气中,是不可能作假的关切。
柳若姒将这些看在眼睛里,并且记在了心里。
“母妃不必过于担心,已经用了药,是我娘旧日从一位老神医手中机缘巧合得到的药方,极为灵验的。……出门的时候,亲手为侯爷添了衣裳。侯爷也说,那旧伤并无大碍,再调养两年,就能完全好了。”
苏氏听了柳若姒的话,竟沉默了半晌。
柳若姒当然知道苏氏为什么会沉默。苏氏和荣成翰母子之间感情疏远,荣成翰离开京城这些年,他身上发生的许多事情,苏氏根本就不知道,荣成翰也从来没有跟苏氏说起过。
“年纪轻,容易不放在心上。这并不是小事,你千万不可马虎了。要什么调养,需要用什么东西,你尽管来告诉我。府里没有,再去别处搜罗。”半晌,苏氏才低声说道,说到最后,不知怎地,苏氏还抬高了声音,“你若是马虎了,我必定不会轻饶!”
“是,母妃,媳妇都记下了,不敢忘记。”对于苏氏突然变坏的态度,柳若姒却没有计较。“媳妇有不懂的,还要来向母妃讨教。还请母妃不要嫌媳妇絮烦。”
苏氏这次倒没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算是应允了。
“母妃可知道,侯爷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柳若姒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他……”苏氏没有明说,但是看她的神态,却分明是十分想知道。
“是这样,那是成翰到北边的第二年……”柳若姒娓娓道来,着重渲染了荣成翰如何英勇,负伤如何痛苦,之后又如何被众人仰视崇敬,受了怎样的封赏。
苏氏似乎从来没有听过这些,一时早就听的入神,神态也随着柳若姒的语气而变幻不定,一会是骄傲,一会是伤心的。
说到最后,柳若姒心中都有些微同情地苏氏来。与亲生子的隔阂这么深,苏氏的心里必定也受着煎熬。然而,柳若姒的同情很快就被别的感情取代了。因为柳若姒想到了,造成母子之间如此隔阂的罪魁祸首,也正是苏氏自己。
柳若姒这么想着,就突然收住了话头。
“怎么不说了?”苏氏正听得入神,早忘了要刁难柳若姒、不喜欢柳若姒坐在她身边这件事了。柳若姒坐在她身边,她才能听得更加真切。
“叨扰母妃太久。”柳若姒就站起身,“还有针线要做,是侯爷急用的。”
苏氏沉默了一会,慢慢耷/拉下眼皮,只对柳若姒挥了挥手。
“既然有事,你就先去吧。”
柳若姒答应一声,向苏氏行了一礼,就带着跟随的丫头婆子往外走。出了春晖堂,柳若姒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不由得露出笑意来。早春的空气还带着丝丝的凛冽,但是已经可以闻到淡淡的青草芬芳了。想来再过不久,必定会满园青翠、枝繁叶茂。
苏氏受了挑唆,想要故意给她没脸。但是这个时候,恐怕王府上下已经传开了。柳若姒作为新媳妇,第一次与婆婆苏氏相处,不仅能与苏氏一同坐到榻上,亲密仿佛母女,婆媳之间还相谈甚欢。
新进门的媳妇,能有这样的脸面,那可是十分难得。这个新媳妇在府内的地位,也必定会水涨船高。
而且,这短短半天的相处,也让柳若姒更加了解苏氏,掌握了与苏氏的相处之道。这对她以后在王府内的生活,可是大有好处。
柳若姒带着众人往云水居走,走出不远,就见苏晴暖从旁边一条曲廊上走了过来。柳若姒知道,曲廊过去,就是苏晴暖如今在王府内的居所玉香斋。那是距离春晖堂最近的一个院落。
这是本来想着不好出面,只躲在暗处要看好戏,结果听到了完全不同的风声,所以坐不住了,又要出来兴风作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