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敬宣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跟在赫连擎天的身后,一直向北进发。又走了一段路,赫连擎天与柳敬宣在一片绿洲的地方停下。
赫连擎天从怀中取出一个水袋递给柳敬宣。柳敬宣实在太渴了,他接过水袋,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大口喝了起来。赫连擎天升起一堆篝火,然后从身后的背囊中取出一物,放在自己的身旁。
柳敬宣一见,吓得一激灵,冷汗顿时湿透了衣衫。那是一条血淋淋的大腿,一条人的大腿。
赫连擎天毫不以为意,他从背后抽出松纹宝剑,将那条大腿上的毛剃净,然后放在篝火上烤了起来。
柳敬宣和赫连擎天坐在火堆旁,沉默了好久。
柳敬宣突然抬起头,轻声问道:“父亲,您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赫连擎天看了一眼面前的柳敬宣,两只眼睛闪了一下,说道:“为父打算北上越过哈萨克汗国,够奔沙俄。”
柳敬宣闻言就是一惊:“父亲,您这是为何?”
赫连擎天叹了一口气:“今番,苗军被满清剿灭,而策妄阿拉布坦是个胆小的鼠辈。大清之内,再无可用之兵。为今之计,只有外引沙俄才能平灭满清。”
柳敬宣心头一沉:“父亲,为反清,苗白二族近四万勇士客死他乡。我们还是算了吧!”
赫连擎天双眉一挑:“国仇家恨岂能一句算了就匆匆了解。那样,这四万人不是白死了,血不是白流了!”
柳敬宣心中黯然,默然不语。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赫连擎天从那条烤得滋滋冒油的大腿上削下一大块儿肉,递给柳敬宣。
柳敬宣皱了眉。
赫连擎天笑道:“我儿从未吃过人肉,确实有些难为你了。不过人要想活下去,有时候就必须做些非常人的手段。你今日不妨就开开荤。日后也许就习惯了。”
柳敬宣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他苦笑一声,然后接过来吃了起来。
等到吃饱喝足,柳敬宣一阵困意袭来。他歪过脑袋,在篝火边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敬宣这才悠悠醒来。他想睁开双眼,但阳光实在太刺眼,过了好半天,柳敬宣才适应眼前的一切。
赫连擎天坐在他的身前,一脸慈祥地看着他。
赫连擎天见柳敬宣已然苏醒,轻声说道:“天已不早,我们赶紧赶路吧!”
柳敬宣看了一眼绿洲边一望无际的沙漠,有些踌躇道:“父亲,我们没有马,也没有骆驼。这旱海沙漠我们如何能过?”
赫连擎天点了点头:“我儿说得有理。不过你放心,我们往北不远,便是大西海子,附近还有孔雀河。那一带经常有一些行商客旅,一旦遇到他们,我们就可以买他们的骆驼和粮食。”
柳敬宣沉默半晌,说道:“父亲,能不能不去?”
赫连擎天猛然抬头,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柳敬宣:“你反悔了?”
柳敬宣长舒一口气,抬头望向赫连擎天,眼光没有丝毫躲闪:“我不想去!如今我已找到母亲,她老人家就在红枫谷,日夜倚门而望。不如您跟我够奔红枫谷,加上英华,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找个宁静的地方,好好生活。”
赫连擎天有些愠怒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宣化,你的心意为父岂能不知。但大丈夫要以国事为重,祖先的血海深仇,我们岂能轻易忘却。你随为父赶奔沙俄,请来救兵后,我们很快就能与你的母亲,英华一家人团聚了。”
柳敬宣使劲摇了摇头:“父亲,不要再做梦了!您的大业永远也不会成功的!四万将士血染沙场,难道这还不够吗!您还要让多少人为这虚无缥缈的大业而捐身丧命。即便沙俄的大兵来到中土,不过是引虎驱狼。中华大地生灵涂炭,赤地千里,难道这样您才能满意吗?”
“啪!”的一声,柳敬宣的左脸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一缕鲜血从柳敬宣的嘴角渗出。
“住口!你这个逆子。我卧薪尝胆二十余载,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是为了我们华夏子孙能够重新崛起,为了中华河山能够再次回到我汉人的手中!为了将来的千秋伟业,就要忍受一时的痛处,就好比医生切除齐人之痈。流血与牺牲也不例外。历史交迭,朝廷更替,怎么可能没有杀戮。但杀戮之后,便是一片清明与宁静。我为的就是将来的那份宁静的生活。”赫连擎天越说越激动,两只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
柳敬宣冷冷哼了一声:“如今中原大地已经一片清平,百姓也早已安居乐业。父亲为何还要用无数人的鲜血去换那遥不可及的将来。”
赫连擎天大笑道:“瞧瞧你我现在的样子,剃头留鞭,男不男,女不女,与清廷的猪狗何异?与其像狗一般活着,不如揭竿而起,打破这黑暗的世间。”
柳敬宣突然双膝跪倒,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恳请道:“即便父亲说得有些道理。但你真得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样的想法吗?中华大地,不知有多少个家庭好不容易抚平了战争的伤痛,他们孙男娣女,其乐融融。你却要夺走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你有没有问过他们愿不愿意!有没有想过他们可不可怜!万事运作,皆有其法。大清席卷中原,必有其因。父亲,孩儿求您了!是时候放下了!”
赫连擎天有些怒不可遏:“我不能!假如你不愿与我同行,我不拦你。你我就此别过,各奔东西。从此你我便是路人。”
说罢,赫连擎天转身大步向北而去。
柳敬宣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的背影沉默了半天,突然高声说道:“父亲!且慢!”
赫连擎天心中一喜,扭头说道:“我儿相通了不成?”
柳敬宣摇了摇头:“非也!”
赫连擎天的眉毛渐渐立起,脸色变得十分阴沉:“那你要做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