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想惊动其他人,所以没有走知府大门,而是绕向后门。当两人走出西跨院,路过最北的一个院落。诸葛清琳听到院中有“吭哧吭哧”的声音。诸葛清琳向院中瞟了一眼,不禁一愣。
这个院落比自己住的跨院要大很多。在院落的正中,柳敬宣正在挥舞锄头,翻土锄地。柳敬宣今天光头没有戴帽,发辫盘在头顶,用一根竹簪别着。一身的土黄色紧身裤褂,千层底的草鞋上面打着鱼鳞的裹腿。让人看着有些可笑。
诸葛清琳并未和柳敬宣打招呼,而是轻轻飘身而过。当二人出了府衙,来到后街,诸葛清琳不禁喃喃自语:“这知府着实有些奇怪。好端端地为何在院中锄地?”
诸葛玥扬起红扑扑的笑脸:“这个小姐您就不知道了。奴婢我可是知道的。我听南宫捕头说,这知府柳敬宣刚赴任扬州,便把原来的后花园改成了菜园。平时公务之余,便会拾掇他的菜园子。听说他种菜可好了,能种出各种蔬菜瓜果,足够好多人吃的。知府衙门里的人都尝过他种的菜。如今是数九隆冬,这菜是长不出来了。但是这位柳大人依然会照例翻土锄地,也许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吧!”
诸葛清琳低垂粉梗,烟眉微蹙,沉默不语。
诸葛玥仿佛看出了什么,轻声说道:“这位柳大人的喜好还真是怪异。堂堂四品知府,不爱养花,却喜欢种菜。这也罢了,这府上的家丁也太少了,连种菜都要自己亲力亲为。是不是这知府的月俸太低了,种个菜贴补家用啊。”
诸葛清琳眸光轻闪,淡淡说道:“这与你我姐妹无关。我们还是去看灯吧!”
楚敬连站在玉凰台后院的小楼窗旁,望着浩瀚无垠的夜空,独自一人在发呆。过了不知多久,他叹了一口气,走下了小楼。赵雨杉望着楚敬连的背影,一动不动。她经常望着他的背影,越发觉得那个背影越来越萧索,越来越落寞。
楚敬连本来打算回他的楚府。他拉着一匹黑马,闲庭信步欣赏着街道两边的花灯,不知不觉却来到了知府衙门的大门口。楚敬连心中一动,将马拴在门外的拴马桩上。一撩袍襟,走上台阶。
今天几乎所有知府衙门的人都上街看灯去了,门房空无一人。楚敬连轻声呼唤了半天,见无人答言,便一推小门走入了府衙。
府衙内的走道是用青砖铺成,平整宽阔,笔直地通向各道跨院。楚敬连穿堂过院,来到后面的菜园。他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给呆住了。
他发现柳敬宣在菜园内一遍一遍地锄着地。虽然楚敬连并不十分懂种地之法,但是这菜园的土明显已经被翻了个遍,而且沟壑整齐。但是不知为何柳敬宣还在不停地锄地。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
过了不知多久,柳敬宣将锄头轻轻放在墙边,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菜园发呆。楚敬连就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柳敬宣,也是一言不发。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柳敬宣发现了楚敬连,冲着楚敬连站立的方向,淡淡笑道:“楚员外,你找本府有事吗?”
楚敬连急忙上前,躬身一揖,说道:“小人参见知府大人。”
柳敬宣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楚员外,请坐。”
楚敬连撩袍坐在柳敬宣对面的石凳上,微笑问道:“今日乃是上元佳节,大人为何不上街观灯,却独自一人在这院中锄地?”
溶溶月光柔柔地洒在柳敬宣的脸上,显得异常的萧索与寂寞。柳敬宣眼望天空中的明月,良久良久,这才叹了一口气:“每逢佳节倍思亲。可是本府如今却没有一个亲人。佳节虽好,却无人与我同庆。”
楚敬连心中一动,不免也有些神伤。他眼望空中的明月,心中百感交集。
又过了好久,柳敬宣自嘲地笑了笑:“楚员外,佳节之际,为何你不上街观灯,却来到我的府中?”
楚敬连眼望长空,喃喃自语:“说起来,我也没有一个亲人。佳节虽好,也是无人相庆啊!”说罢,转过头,冲着柳敬宣笑道:“承蒙知府大人照拂,小人一直想前来拜望。今日路过知府衙门,顺便拜望一下大人。本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不曾想大人还真在府中。”
柳敬宣打量了一下楚敬连,微笑说道:“楚员外风流俊逸,才貌过人。不想也似这天空的明月空聊寂寞,感怀人世。不如你我小酌几杯,如何?”
楚敬连拱了拱手,豪爽应道:“大人有命,无有不从。”
柳敬宣到后厨,找来了一小坛绍兴花雕和一些小菜。二人就在园中的石桌上开始推杯换盏,畅饮起来。
柳敬宣轻声问楚敬连:“这院中有些寒冷,楚员外不会介意吧?”
楚敬连摇了摇头:“大人暂且不惧这点风寒,小人焉能说冷?”
柳敬宣哈哈大笑:“说实话。本府并非自虐之人,只是心中烦闷,躲在屋中更加郁结。所以才在院中受受这点寒风,心中也能清凉少许。”
楚敬连星眸微闪,轻声问道:“敢问大人,为何心中烦闷?”
柳敬宣淡然一笑:“楚员外为何明知故问?”
楚敬连不由得一愣,犹疑说道:“小人不明就里,还请大人明示。”
柳敬宣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高邮县郭家被杀一案至今未破,上峰三番五次催告此事。本府至今未能捉拿凶犯,故此心中烦闷。”
楚敬连脸上的笑意凝固,沉吟片刻,淡淡说道:“小人不能为大人排忧解难,深感惭愧。”
楚敬连脸色的变化全都落入柳敬宣的眼中,他摆了摆手:“算了。今日乃上元佳节,不谈这扫兴的话题也罢。”
二人继续闲聊,天南海北,或吹或侃。天上地下,云山雾罩。柳敬宣与楚敬连都感到好久没有聊得这么投机,二人渐渐都有了几分醉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