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蔚蓝的星球表面一点点被灰败浸染,大陆板块在悲怮的轰鸣声中再次开始了碰撞。地壳断裂出的能量迸发出远远超过了1999号宇宙的人类人力所及,原本在第一次冲击中勉强留存的楼房如同纸牌屋般垮塌。
地球上的所有当地人类的耳边都萦绕着无以名状的恶意呢喃,他们哀嚎着用指甲活生生的撕开自己的喉咙。用枪,刀甚至碎玻璃渣——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撕开自己的肉体想将体内发出声音的东西赶出体外。
已经如同沸腾汤锅的海水被密斯特拉竭力压制暂时没有办法吞噬陆地,但是密斯特拉知道只要那座城市从海底升起那么一切所谓的魔法和神权都没有办法将这片蠢蠢欲动的大洋压制。
密斯特拉有些想放弃了,她在费伦这个单体宇宙不能算得上最强,吴长春失联凶多吉少,尤里本身根本不擅长战斗,而补天小队的位置更为不妙,他们将第一个面对那座原本不应存在在地球上的沉睡了无数个纪元的城市。
密斯特拉咬着牙抬头看了看原本应该蔚蓝的天空,她注意到远方星空的某一部分的星星改变了原来的位置,它们仿佛被什么牵引了一般高速旋转着运行到了某个特定的位置,然后在一小段时间后迅速降下了速度,以怪异的诡异互相远远的环绕着,隐隐勾勒出了某种令人不适的线条。
“群星,群星归位了!”密斯特拉几乎是哀嚎着在通讯频道中惊叫出声,而尤里则静静的悬浮在东欧大陆的上空。在1995号宇宙,这里是他的家乡,也是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地方,这次任务的失败已成定局,群星已经归位,通讯被全频段封锁。他想在死前看看家乡,虽然是不同的宇宙。
和皮安士所在的宇宙中某款游戏不一样的是,在1995号宇宙尤里领导着一个由曾经的农奴和工人建立的国家战斗了一生,他唤醒了食不果腹的农奴和被迫劳动的工人。然后在他的指引下这些愤怒的人们推翻了沙皇,就在这个新生的庞大国度的伤口还没彻底愈合的时候,从西边来的法西斯又带着钢铁和死亡来到了莫斯科的城下。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中尤里和人民们都受到了几乎致命的重创,尤里的独女和无数奔赴前线保家卫国的年轻人一样失去了生命。这场被后世称为卫国战争的惨烈大战根据参战士兵年龄阶段构成的不同被分为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投入战争的是正值壮年的士兵,他们慌忙的跟儿女和父母告别后就奔赴了战场,并且留在了那里。
第二阶段投入战争的是青年们,他们有的刚放下书本,有的刚拿起师傅的扳手,当敌人在他们的父辈用血肉浇灌出的泥沼中艰难的跋涉的时候他们完成了粗糙甚至可以说是极度简陋的训练,然后他们中的大多数也倒在了父辈曾经踏过的地方。
最后一个阶段投入战争的是曾经推翻过暴君的老战士,他们的两鬓早已斑白,而其中很多人的家中也变得冰冷——原本那里应该充满着夹杂着汗味和格瓦斯味的温暖空气。他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盖在腿上的厚毛毡变成了黄澄澄的子弹和沉重的木制枪托。
他们到了前线时最先看到的就是儿女子孙们用生命铸就的防线,敌人的尸体和儿女子孙们的尸体混杂在了一起,在近北极圈寒冷的冬天中被冻得分不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名牺牲的年轻战士为家乡的意中人谱写的情歌被找到了,这首情歌也莫名的被传唱开来,也许是这些老战士们想用这种方式哀悼自己家牺牲的年轻人吧。
尤里当时也在前线指挥作战,他也记得这首歌,记得非常清楚。他记得老战士们有些走调但整齐的高唱着这首歌穿过被炮火掀起的尘土,将枪口顶在敌人的咽喉上,他清楚的记得敌人的炮火声越震耳欲聋,老战士们的歌声就越发嘹亮。
他非常清楚的记得这首歌是这么唱的。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俊俏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尤里不自觉的低声哼唱起来,尤里的嗓子唱这种情歌并不太好听,但是无意识的哼唱还是随着尤里的精神同调散播到了全世界,而随着这有些难听的歌声迅速的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微弱的响起,弥漫在地球上绝望的哀嚎声渐渐低落了下去。
一点点取而代之的是微弱但是坚定的歌声。
“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新的长城!”有一些人用汉语的歌声传来了这样的回应。
“武装起来公民们!把队伍组织好!”那是法语
“我们一定得胜,正义属于我方!”那是英语
“屹立在锡安山和耶鲁撒冷之上”那是希伯来语
……
原本在地表上萦绕的恶意呢喃诅咒和绝望的哀嚎如同遇到了火星的酒精,这火星就是在地表上被传唱的歌声,越来越多的人本能的加入了合唱,歌声来自避难广场,来自尘埃未落的废墟下,来自伤患满满的应急医院。
直到最后地表上的哀嚎和悲泣都被歌声所取代,互相撞击的板块发出的悲怮哀叹变成了和声,翻滚咆哮的海洋为歌声奏乐。低沉的歌声如同一柄缓慢砸下的巨锤,将诡异的包围着地球的坚壁轰出一个大洞,无数种语言无数种音调汇成了一声高亢的咏叹调。
“哦,欢迎回家!”虽然只有一瞬,但是歌声还是如黑夜的手电筒般的打向了漆黑沉寂的宇宙。声音无法在真空中传播,但是情感可以,人类从来就不是甘于被某种东西肆意征服和毁灭的物种,人类从来没有停止过反抗。
在北美的大陆上濒临失去意识的吴长春身上的器官全部错位,现在的他看起来完全脱离了人形,活像一个蠕动的巨大不定型肉块,房间内嘈杂的重复着话语的嘴巴突然一滞,然后同时发出了愤怒惊惶的尖叫。
吴长春身上的错位的器官停止了蠕动,而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消散的真元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原样,他艰难的用错位的手脚撑起自己的身体,位置不一的手指竭尽全力不顾骨折的掐出了一个法诀。
烈焰点亮了罗德岛州普罗维登斯的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