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考尔博士在收回了四十三个课题上分散的注意力,将精神全部集中在面前的全息影像上,实验室内上万台大小形态各异的设备同时停止了运行。
考尔博士为了最大程度的不分散注意力掐断了一切与外界的通讯。如平原般宽广的实验室内只剩下考尔博士透过合成器的沉重呼吸声。
考尔博士放下兜帽揭开面甲,她原本被修剪的极度整齐的漆黑短发意外的有些凌乱,或许是因为略微的疲惫。她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覆盖着装甲的双手猛然在胸口合十,坚硬的装甲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启动奈芙蒂斯”考尔博士的睁开眼睛,然后手掌重重落在控制台上,在控制台坚硬的表面留下深深的手印。原本屏幕漆黑的石制控制台骤然亮起。
实验室的灯光全部熄灭,整个祭术部的能源都通过管线涌进了控制台,偌大的实验室内只有考尔博士面前的控制台散发着亮眼的鲜红色辉光。
“指针定位。”博士轻声命令道,名为奈芙蒂斯的控制台开始发出老旧电脑机箱般的嗡嗡声响,在概念中永无止境的向前慢慢展开的泛人类史绘卷上寻找着一个死去人类的“地址”
随着奈芙蒂斯的运行博士所在的星系内一颗又一颗的恒星迅速暗淡熄灭,而博士犹嫌不够,她需要更多的能量来供应奈芙蒂斯的运算。
“饕餮!”简短的咒文从博士的口中被轻声诵出,与简短的不像话的咒文相匹配的是整个宇宙千分之二的恒星所散发出的能量都被夺取用以给奈芙蒂斯充能,而恒星周围环绕运行的行星则陷入了黑暗。
“不够……”博士摇了摇头,“要超频运行……”博士自言自语着分出了一点注意力和能量。
巨大的金属颅骨从祭术部星的深坑内升起,它长大了无血无肉的嘴露出了口腔内部的一跟粗短炮管。
“暮光挽歌连射。”略带沙哑的柔和嗓音传达到了金属颅骨的耳孔中,颅骨眼洞内的红光数次熄灭,然后消失。远在不无数个光年外的六颗散布在宇宙各处的几颗O0级主序恒星突然开始如同被按下了快进按钮。开始飞速的燃烧着自己,所有产生的能量都被祭术饕餮贪婪的吞下然后送入了奈芙蒂斯内。
太阳每秒放出的能量相当于泛人类史中被记录的最早出现的核弹的三千四百倍,而太阳这样的恒星在整个宇宙中是最不起眼的之一,被加速的O0级恒星放在整个单体宇宙内都是最顶级的恒星巨无霸。
六个O0级恒星在短短的十秒内走完了原本能持续百亿年的一生,然后迅速的坍塌变为黑洞,黑洞又在加速下迅速蒸发,最后回归了虚空,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即使有着奈芙蒂斯作为计算主力,考尔博士依旧感到极为吃力,她的心神全部投入到了对奈芙蒂斯内部系统,管路,祭术铭刻阵列的维护当中,控制暮光挽歌连射让她颇为吃力。她的眼中在数十个千年来第一次透出了疲惫。
原本在浩瀚的泛人类史中寻找到一个特定的人难度远超过在广袤的沙漠中找到潜藏在不断的变动沙丘中潜藏的一颗沙子。
但是皮安士之前佩戴的项链发挥了作用,通过奈芙蒂斯考尔博士至少能够通过十字吊坠项链在泛人类史上的坐标反向定位出皮安士的地址。虽然即使如此需要的计算量极为庞大。
终于奈芙蒂斯终于找到了皮安士在泛人类史的地址,但是即使如此需要证明皮安士的生存也并非易事,就像一个人没有身份证,没有档案记录就无法在法治社会中证明自己的身份一样。
“开始赋值,辩驳之心。”博士再次念出咒文,她从皮安士最近的记录反溯而上,开始证明皮安士是一个以亵渎者学会祭术部成员的身份作为存活的富有知性的人类。她一边努力维持着奈芙蒂斯的稳定一边打开了皮安士在比邻星B以光速移动前最后一刻在学会留下的记录。
“我已到达了光速,这里指的不是我的飞船。”她看到了皮安士身上用鲜血绘着亵渎者标志的虚弱又坚定身影。
“未观测到目标失去活动,存活证明。”憔悴开始渐渐的爬上考尔博士的脸。
“你瞅啥!?”口吐鲜血的青年愤怒的质问着连基本原子都没有剩下的邪神。
“未观测到目标失去语言能力,知性证明。”
考尔博士再一次给皮安士赋值,同时也像一位给枪装填着子弹的左轮枪手。
“毁灭交响……”金属洪流在皮安士出于个人恶趣味的念诵下撕裂了恶魔群。
“观测到目标使用祭术,亵渎者学会成员身份证明。”考尔博士有些眩晕,她的眼角出现了皱纹。
“科学修正拳。”皮安士一次又一次的挥着拳,摧毁会爬出恶鬼的电视和没有任何能源却依然可以活动的机骸。
就这样博士一点又一点的给皮安士赋值,直到她回溯到皮安士出生的无数年前,那是皮安士的宇宙诞生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那几个熟悉的人类身影。考尔博士的脊背变得佝偻,嗓音中充斥着老态,她的牙齿也逐渐松脱,头发迅速的花白。
她的口齿已经有些不清,原本紧致的脸蛋现在像瘪了的气球耷拉下来。但是她的音调却在一句句的”证明”中逐渐提高。
“观测到目标为自主原生宇宙生长历程,观察到目标出生地,观察到目标对自身身份认同。观察到目标物质构成。人类证明!”
最后一个证明为赋值画上了句号,而考尔博士的“左轮手枪”也装填好了名为证伪的子弹。
“其为人类,其具知性,其未死亡。”考尔博士的形象已经从少女变成了即将入土的濒死老妪,她浑身都散发着垂垂老者特有的腐朽气息。但是左轮手枪一瞬间将所有的子弹尽数射出。
“因此,我证伪你对其存活的证伪。”考尔博士做出了宣告,她的言语化为子弹将对方辩席的辩手打成了筛子。
于此同时悬浮在君士坦丁号指挥室内的十字吊坠骤然升起,留在里面的祭术阵列自主发动,十字型吊坠散发出白光,但是在下个瞬间灼目的白光就被污浊的血色吞没。但是考尔博士已经无力观察,她只知道自己的证伪成功了。她脆弱的腿骨不再能支撑体重,在令人牙酸的骨折声中考尔博士无力的朝地板跌下。
就在考尔博士即将摔倒在地摔碎身上所有骨骼的一刹那,挺拔健壮的老头骤然出现在考尔博士的身后轻柔的托住了她佝偻的脊背。
安南会长一手托着已经因为大脑过度老化接近失能的考尔博士,另一手理了理考尔博士干枯花白的发丝。摇了摇头轻叹道。
“你还很年轻,不用那么拼命的”
话音未落考尔博士的身体就如同时光逆转,腐朽的气息彻底消失不见,她佝偻的脊背迅速恢复挺拔,装甲下干瘪下垂的乳房重新变得饱满挺拔,脸上的皱纹和松弛布满老年斑的皮肤也彻底恢复了白皙光洁。花白干枯脆弱的短发则恢复了顺滑柔软。只是发色依然花白。
“这样还挺好看的,年轻人不染个发烫个头有啥意思。”会长咧咧嘴轻笑着像是对还没苏醒的考尔博士说道,然后把她放回了椅子上,略作思索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张便签和一支笔在上面留下了文字后将其贴在考尔博士的额头上后消失在了实验室内。
而君士坦丁号中央的十字吊坠被一团颜色污秽的血光彻底包裹,一人多高的血色光球迅速凝实变成了一团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的巨大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