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来说就是,在去年的讨伐中菅沼定村这位罪魁祸首,并未受到多少实质性的处罚,至多是在钱财上损失很大,其余方面并不算重。
甚至连对聚集城内的那些贼寇的遣散,都不过走了个过场,朝比奈元长一退兵,立刻便有重回配下。
骏府宽仁安抚,显然并未让菅沼定村其幡然悔悟,反而是愈发的变本加厉,,甚至还靠着这些军势,不断胁迫郡南其他豪族归附,上缴钱粮,供其贺茂众养兵之用。
铃木重定向一色贞秀检举出首,未尝没有想要打着驱虎吞狼之意,希望能够让高师盛这位检非违使出面,阻止其在郡南的肆意妄为。
在抵制高师盛这个检非违使入郡的过程中,菅沼定村的态度甚至要比矢田家还要坚决。
尤其是高师盛在向郡南扩张影响力的时候,更是被认为是得到了骏府在背后的指使,其目的就是想要背弃当初的安堵宽免,再寻借口来对付自家。
望见前头的野田城,小野忠明等人暂勒马遥观,只见城墙高耸,周围多有兵舍,幡旗在大雨中迎风招展,虽是隔得远,看不太清楚,一股肃杀之气却亦自冲云霄。
小野忠明掀开辎车的帘帷,顾对从行左右,指点前方诸营,说道:“天下精兵之地,关东是其一,吴越是其一,三河亦其一。久闻菅沼志摩守之名,当年他以十三冲幼之龄,首次初阵,便敢将郎党数十,不顾家中劝阻,横阻丰川砦,接连击退松平军的三次进击,担任旗本先手役的‘血枪九郎’长坂信政亲自先登,竟无能动摇砦关分毫。”
“后得松平三河守清康亲自出面招降,许以同族养女结缘,纳之为一门众,并称为家中十六护法神将,守山崩溃败后,长筱、田峯、岛田各家先后尽皆投顺骏府,唯有此人据守本城,力战不降,忠烈勇武,实非常人。今入野田城后,见到他,你等且勿矜高,当循客礼,万一惹恼了他,坏了自家性命小事,误了判官此行和睦亲善之意,待回去后,家中式目法度也不会饶了你们。”
所以在进野田城、见菅沼定村前,小野忠明还是要先提醒了他们几句,以免误了判官的大事。
这些使幡骄狂归骄狂,却也都知事情轻重,当下俱皆应诺。
岛崎景信横眼旁观,瞧着小野忠明拈着手中的念珠,心中不停暗忖,猜不透为何这个秃贼同乡怎么突然来了三河国这边儿,怎么又突然领命要去野田城,最重要的是这番话到底是何意思?
吩咐毕了,这才打马继续赶路,众骑随从其后。再往前行没有太远,远远见两三骑由边道上驰奔而来。
现下虽无战事,但野田城既为菅沼氏诸队的屯驻地,周边自然不会没有巡兵警戒,这从边道小路上驰来的两三骑,想来应就是菅沼定村遣出巡驻的游骑了。
菅沼定村不仅是善秀寺的坊官,而且还是松平氏的旧臣,且还跟尾张织田氏暗地里有所勾结,这次来见对方,恐怕不会很轻易地就能达成目的,所以很是谨慎,见有两三骑从远处驰来,便即勒马停下,等他们过来。
说来野田城虽是临着渥美、宝饭两郡,算是郡南的衢城关路,眼下没有战事,附近的城下町和宿场,平素也还是颇有商贾、行人来往的,菅沼定村遣出的这些游骑平时对那些商贾、行人甚少理会。
但这会儿,却有数骑从远处道旁的避雨兵舍处驰来,却是因为小野忠明一行人俱骑马不说,且除了小野忠明这位僧人之外,还都披甲带刀。冒雨驰奔道上,十分显眼,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商旅,所以他们既然看到,就必须过来盘查询问,看看究竟是何来路。
不多时,这两三骑来到近前,从小路上奔到大道,转至小野忠明诸人前边。
小野忠明打眼观瞧,见这几个骑马使幡都是精壮郎党,虽未着大铠,却也各有腹卷在身,两人持穗枪,一人携弓挽刀。这佩刀的在前,应是个奉公武士。
小野忠明心道:“观此数人卷腹、刀枪的制式铭文,应皆是出自尾张的御贷武备,织田氏近些年同美浓斋藤合战不休,但对这位接受调略的菅沼志摩守,却还真不吝啬。如此来看,尾州的确无愧富庶大国。”
又看了眼这三名使幡胯下的坐骑,都是信浓良马,并非东海道自产的那些,用来耕地、拉车的寻常劣马,又心道,“说不定不但给武备,还给野田家了不少良马。”
驽马好寻,可供武士骑乘出阵的良马难买,良马队不比常备足轻,便是骏府今川氏,苦心经营多年,如今军中可堪出阵的良马,也不过千五百匹而已,
菅沼定村在东三河再有武名,说到底也只是个寻常国人众,三河国也不是产马之地,只凭他一人之力,决计养不起太多良马队,而他现在却能放出不止一股的使幡巡逻游弋,那么显见他而今麾下的良马队即使再少,估计也得有个数十骑了,这其中十有八九,使靠着尾张织田家的相助之功。
小野忠明所料不差,尾张织田家不仅在良马上相助他,兵粮钱财上对菅沼定村也很是大方。
骑兵难养,一是因良马难得,再一个便是因马匹的消耗太大,高师盛现今配下步骑四百,使幡不过三十七骑,可如单论军需,这三十七名使幡骑却几乎占到了一半还多。
去年的一向一揆之乱,八名郡是主要的战场,野田菅沼氏虽然保住了居城和宛行安堵,但治下的乡里却是被朝比奈纵兵给洗劫了个遍,本想以此来迫使菅沼定村开城降服,结果谁知其配下的军势,本就非寻常百姓组成。
不过也是因此,野田菅沼氏在钱粮的损失上甚大,若非有织田家从海路通过水贼,暗中向菅沼定村资助,那位鬼志摩断然难以在养了万众步卒之余,还有余力去养昂贵的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