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瀚的夜空中, 一艘长约九百八十四点二五英尺的战斗巡逻舰正穿梭过闪烁的星辰,隐匿所有的红外踪迹,缓缓朝地球靠近, 计划一小时后悬停。
在此期间,星舰内一片忙碌。
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科学家拎着箱子走来走去, 将一些培养皿和试管装进去, 预备去地球采样。
舰长正在对名副舰长交代相关事宜, 接到国王陛下的密令, 他不得不全程陪同在王子殿下身边, 保卫王子殿下此行的安全。
和王子殿下一同前往地球的,共有七人, 舰长、路·卡格尔司令、清洁工雷蒙德、三名顶尖科学家, 以及国王陛下亲派的亲卫队队长“星疤”。
其余人员一律留在星舰内, 等待一个月后王子殿下的归来。
亲卫队队长“星疤”是整个克拉弗林唯一一位凭借武力值、而非血统,跻身皇族的人。
他身上虽然没有流淌着皇族的血, 但奇异的是, 他却变异出了s级别的精神力, 并立下赫赫战功。
人如其名, 是一位冷冰冰的刺客杀手一样的铮铮硬汉。
从事政治的舰长和路·卡格尔司令都有点畏惧他,并且两人都以为,星疤必定是国王陛下派来监视王子殿下的。
不过两人脑子活动着的东西可不一样,舰长十分懊恼,他本以为此行前往地球可以公费享乐, 可有星疤在,谁还有心思放松心情?路·卡格尔司令那老鼠一样的眉眼下,则满脑子都是挑拨王子殿下与国王陛下,为卡格尔家族立下功劳。
总观察室里。
傅雪深负手站在高强压度氦金属玻璃窗前, 看向远处的地球,从这个距离看过去,已经依稀可见地球上的一些海洋、山川、田野、和湖泊。
飘忽不定的云层笼罩着它们。
此时是北京时间凌晨四点,太阳正从最东边缓缓升起,给云层镀上一层极夜般的紫色。
他身后一排军官,静默而立,见王子殿下英挺的俊美轻拧,不敢发出声音。
傅雪深从深绿色的烫得笔直的呢子刺绣军服裤袋中拿出那枚阿喀琉斯之环来,垂下眼睑,皱着眉头拨弄了一下,深深地感觉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给明轻轻带来了麻烦,议政党肯定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回去无论受到什么惩罚和审判他都不要紧,但他担心议政党真的会派人对明轻轻做出不利的情。
那群老顽固无所不为,更何况还有律支持,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打压克拉弗林皇族的机会的。
唯一的办只有,在一个月内,让这所谓的阿喀琉斯之环不要亮起来。
倘若手中这东西从始至终都没亮过,那么就可以堵住议政党那群老家伙的嘴了。
但是傅雪深之前从未亲手触碰过这东西,他只在克拉弗林的历史中听说过,说是克拉弗林世送给王后的东西,以“永亮的阿喀琉斯星辰”证明他永恒的爱。
所以傅雪深并不了解这东西的作用机制——要是随随便便就会亮起来,父王岂不是坑了自己?
“我记得舰上有一对新人。”傅雪深忽然道。
他并未回头,但他响起来的声音足以让一排的军官精神一凛,为首的队长赶紧站出来:“回王子殿下,是,舰长是有一对即将完婚的爱人,名叫……”
“把他们带过来。”
用不着秒的功夫,一对穿着黑色工装服的年轻男女就被带了过来。
他俩都在后勤部工作,平时吃喝拉撒都在星舰最底层,负责管道清理工作,连舰长的面都没见过,更别说是王子殿下了。
一被带过来,便瑟瑟发抖,不安地看着身侧的两位军官。
王子殿下回过身来,用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他们几眼。
这俩人是自由恋爱。
克拉弗林上关于“只能娶命定之人”的律只对皇室血统有要求,目的是为了延续优秀且稀少的血统。
至于一些贫民、或是血统并没那么优秀的残次品,则是被允许自由恋爱的。
傅雪深有点羡慕他们。
一对新人差点给扑通跪下。
“你爱她吗?”只听王子殿下忽然问。
年轻的丈夫生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触犯了王子殿下,顿时拉着未婚妻的手,以头抢地:“回王子殿下,在下发誓,一辈子对玛瑞矢志不渝。”
“那就是爱了。”王子殿下了然道,他扫视向那一排军官,那一排的军官双腿都有点抖,于是他道:“不必害怕,我只是简单问几个问题。你们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没人敢轻易接王子殿下的话,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星舰强行掉头,需要有人进入操控室扭转坐标,这需要巨大的精神力,对于操纵者本人而言危险程度不亚于在薄冰上跳舞。
往日都是由舰长或者副舰长来进行这项工作,进行完之后舰长和副舰长都会休息许久,以恢复精力,然而这一次是王子殿下来做。
他走进去不到五分钟便走了出来,不止精神力毫无影响和波动,甚至就连衣服的褶皱都没变过。
这意味着王子殿下的精神力强大得可怕,舰长、司令与之相比,都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上。
只有为首的军官大着胆子答道:“属下可以作证,他们俩的确恩爱,我们经常可以见到莱恩替玛瑞搬运重物,不让玛瑞干重活,并且每一次在不同星球降落,莱恩都会替玛瑞带回来礼物。”
“是的,”为首的军官发言之后,终于有第二个人敢开口同王子殿下说话了,“属下也可以作证,两人自登上星舰以来,从未吵过架。”
陆陆续续,一对新人矢志不渝的爱情得到了大家的肯定。
傅雪深微微颔首,将手中的阿喀琉斯之环递给了年轻的丈夫:“那么,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阿喀琉斯之环,虽然并未见过,但是读过克拉弗林历史的人,都曾经对这神圣之物有过听闻。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上面,为其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金色光泽而惊叹。
为首的军官躬身,毕恭毕敬地用双手从傅雪深手中接过,递给年轻的丈夫。
年轻的丈夫擦了擦手心的汗,紧张地接过,按照王子殿下的要求,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在下发誓,一辈子对玛瑞矢志不渝。”
观察室里忽然一片死寂。
他身边年轻的未婚妻脸色难看起来,瞪向他。
因为,阿喀琉斯之环并未亮起来。
他脸色煞白地看了眼妻子,看了眼好奇地瞅着自己的王子,登时满头大汗,举起阿喀琉斯高过头顶,大声重复了一遍:“我爱玛瑞,一辈子对玛瑞矢志不渝!”
“……”
阿喀琉斯之环依然没亮。
“好,我知道了。”傅雪深挥了挥手,让人把两人请了出去。
阿喀琉斯之环回到了傅雪深的手上。
这对未婚夫妻一离开观察室,就传来玛瑞的低声啜泣,和两人激烈的争吵声。
而众人只见小王子殿下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心想,多笋啊,看不出来王子殿下还有这种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爱好。
傅雪深重新将阿喀琉斯之环揣进兜,现在他至少能确认一件事情,这东西并不是随随便便就会亮起来的。
这对未婚夫妻看起来感情很好,可这样阿喀琉斯之环都没亮——说不定这玩意儿早就年久失修了。
总而言之,这让傅雪深稍稍松了口气。
星疤按照国王陛下的要求,提前降落到地球上将一切部署完毕,这其中包括王子殿下的行宫,也就是住处。
这一次降落到地球上之前,傅雪深和舰长、司令以及科技人员都佩戴上了伪装罩。
一如其名,这东西是一枚小小的嵌在肌体的晶体,刚始被发明出来,是用于战争时期,隐藏气息潜入敌国。
后来随着克拉弗林的科技文明的发展,克拉弗林需要去探索别的星球——为了不引起别的星球的命体的忌惮,这玩意儿便被改进了无数次。
现在,它可以干扰一切物的辩知能力,让地球人直接将他们几个外星人当成同类。
要是第一次流浪到地球上的时候,傅雪深身上有这东西,便也不必东躲西藏。
隐形飞机降落。
傅雪深从飞机上走下来时,觉得四周意外地熟悉,宽阔的高尔夫球场,延绵起伏的小山坡,不远处被炸毁还未能修复完毕的树林——
傅雪深脸色变了变。
他忽然了解到父王所说的“我送你去见她”是什么意思了。
星疤安排好的住处,竟然直接就是明轻轻家对面那栋一直挂在网上等待售出的别墅。
两个亿人民币的别墅,父王将它买了下来。
三名科技人员在舰长的带领下,一降落到地球上后,就分散开来,分别去调研地理、人文、科技方面的东西并整理资料了,别墅顿时只剩下王子殿下和其余四人,讨人厌的老鼠一样的路·卡格尔、呆头呆脑雷蒙德、冷峻杀手亲卫队队长星疤。
正是阳光灿烂的中午,因为人手不够,司令也被当成了奴隶,星疤正在冷着脸指挥他们搬运家具。
傅雪深上了三楼,拉三楼的落地窗,看向另一套熟悉的房子。那套房子没有人的踪迹,明轻轻白天应该是不在家,车子也不在车库。
傅雪深看向她的屋顶,一个自己待过很多次的地方。
他心涌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情绪。
距离小丧尸离开已经快两个月。
明轻轻和欧阳昊的古装剧已经杀青,甚至杀青见面会都已经开完了,也不出意料地拿到了上星的机会。但是小丧尸却没有再出现过。
明轻轻有的时候收工回到家,拿着钥匙站在别墅门口,门之前,都会深深地吸一口气,心想着,会不会一门,就对上那道熟悉的灰蓝色的眼眸。
但是没有,当她小心翼翼门,门后永远是一片冷清的空荡荡。
她还会时不时去四楼玻璃房朝屋顶那边张望,指望能看到一些屋顶有物停留的蛛丝马迹。
但是也没有,除了春天会落在屋顶上的一些树叶,和一些死去的鸟,屋顶再没出现过任何踪迹。
甚至,她晚上也睡得不安稳,一旦有了一些声音,就会坐起来,长久地去听是不是小丧尸回来了。
但是没有,小丧尸再也不曾回来。
一始明轻轻还以为小丧尸是不是因为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将坏事说成是他干的,而负走掉了,她想着以小丧尸的软萌性格,离家出走不了天,肯定就会红着眼睛回来。
可没想到,天过去之后,是几天过去。
一晃竟然过去两个月了,小丧尸也没能回来。
直到这个时候,明轻轻才恍悟,小丧尸可能不是生离开,他大约真的是回去了。而且,他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明轻轻后知后觉地觉得很难过。
还有,很孤单。
养成一桩习惯很难,但是一旦养成了,要强行废除,同样也很难。
她在冰箱找了找,但并没有找到小丧尸以前下厨时做的各种奇形怪状兔子恐龙的糕点,因为当时她觉得难吃,趁着小丧尸没注意,全都悄悄带出去扔了。
而现在想要找到拿出来怀念,竟然一块也找不到。
除了小丧尸的那个曾经活过的房间,整栋别墅再也没有一点小丧尸存在过的痕迹。
有时候明轻轻甚至会觉得,那三个月的一切,会不会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场梦。
大约是实在受不了这屋子重新变得冷清,小丧尸离开两个月后,明轻轻买回来了一条狗。
一条金毛寻回犬,它匀称、有力、活泼,个性热情机警、讨人喜欢。肥肥自然是不肯接受家里多出来一条狗,但是看在明轻轻这段时间仿佛心情不好的样子,它只得委曲求全,让这只小三狗进门了。
明轻轻给金毛犬取了个名字:“蛋蛋。”
金毛犬热情活泼,一等明轻轻回来,就缠着她去外面草坪上玩扔球。
现在已经五月份了,阳光每天都很好,明轻轻的衣着已经从呢子大衣,换成了浅色的毛衣和长裙,有了这只金毛犬,她觉得活多姿多彩了不少。
最近这两天,听说对面别墅搬进来了新住户。
裴鸿卓应该是上次被小丧尸吓,觉得房子闹鬼,没有再提出买对面那栋别墅的情。没想到这么高价的别墅倒是卖得很快,一下子就有了新的人搬进来。而且听说对方很有钱,是全款,一下子掏出几千万美金。
明轻轻因为下部戏有跳芭蕾的情节,早出晚归去公司进行舞蹈训练,也没接触过对面别墅的人。只听小周说停车的时候看见过,对面有穿深绿色缝金边刺绣的呢子军服的人出入,像是从美国回来的高官。
总之很神秘。
不过能住进这小区的人都非富即贵,明轻轻没兴趣去探访邻居。
除了有一点让她感觉怪怪的——她每次在草坪上陪金毛玩,喊着“蛋蛋”的时候,总感觉脊背有点发凉。
比如说现在,她莫名了个喷嚏。
而与此同时,雷蒙德踏上三楼,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殿下,食膳已经准备完毕,现在给您推进去么?”
房间里的王子殿下眼皮子都不眨一下,门便自动打了。
雷蒙德顿时提起脑袋,心情无比惶恐。
在他眼里,王子殿下威风凛凛,器宇轩昂,豁达大度,无疑是克拉弗林历史上精神力最强大的一位王子,最为前途无量的年轻权力者。自己承蒙厚爱能在他手下做,但是一定要小心行。
他深呼吸一下,然后才推着烹饪好上好的牛排、立着红酒的餐车进去。
一进去,就见王子殿下立在窗户边,他那双蓝色的眼睛仿佛迸出了火,虎视眈眈地看向——
呃。
看向对面草坪上那条晒太阳的狗。
“很好,我一走她就有了替身。”豁达大度的傅雪深酸溜溜地继续扒拉着百叶窗,盯着对面那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