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喜孜孜的搓着双手。
“我早说过玫瑰姑娘心好,有菩萨保佑嘛,瞧,这不是应验了吗?”
正笑呵呵追进撵出的双胞胎女儿,不小心衣角带翻了独脚茶几,搁在上面乾隆年间的清花瓷碗掉下来,在坚硬的地板砖上摔得粉碎。
尽管周老板心疼得捧起碎片,左看右瞧。
但想到这事儿仍面露喜色。
不断道:“这下好了,这下好啦,武力量伤不了玫瑰啦。”“喂!”正好进来。偏偏就听清楚了周老板最后一句话。
顿时火冒三丈。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又是玫瑰、玫瑰,中邪了呀你?七老八十的了,还老不正经,也不怕别人笑话。”周老板爱理不理的斜睨着老婆。
“我看你才中了邪!吃的哪门子醋?告诉你吧,没有玫瑰姑娘,我们和红茶可乐无法继续合作。说白了,找不到钱,你喝西北风呀?”
“喂!”不屑的瘪瘪嘴巴。
“得,别哄我了,没有她咱照样吃香喝辣,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
周期性皱起眉。这个“喂!”实在是不知趣,无事生非,他真想好好斥责她一顿,但碍着老大的脸面,只好卷着舌根儿,闷声闷气的啐道。
“吃香喝辣?我看总有一天哭的时候。”
“喂!”瞪了瞪小叔子,在里屋翻腾一番,找到了自己要拿的东西,扭动着并不苗条的腰肢,出去了。
周老大忽然想起了什么:“老二,这段时间你和玫瑰姑娘发展得如何?”周期性摇摇头:“八字还没一瞥”“没缘份?”“难说。”
“感情这东西是可以培养的,我和你二嫂子不是这样么?半路相识,她还不是照样给我生了二个女儿。”
“唉,老大,这怎么能简单类比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一时,二兄弟无话。
第24章杀手无影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周老板威严地坐直了身体。
脸色慌张的内勤进来了:“总经理,外面有人闹事。”“?”“就是上周的那个客户,说我们做的是假喷,三天不到色彩和字迹都脱了,要我们赔,不然就要拿公司的东西。”
周家兄弟相顾无言。
喷绘一般不易掉墨。
业内人都知道,看来,来者不善。上周的那客户是个大客户,第一笔单就是覆盖5000平方米的喷绘广告大单,还说如合作好,再接着做5万平方米。
当时把周老板喜得笑呵呵的。
二人称兄道弟的签了这笔单。
中午,客人做东,请了周家兄弟和“喂!”还有二个双胞胎女儿……默言间,周期性多了个心眼:“老大,会不会是武力量搞的鬼?”
周老大一怔。
“不会吧,我们与他并没有过节。”
周期性冷言道:“该不会是为了玫瑰之事?”周老板恍然大悟:“哦,如此说来有道理。
怪不得客户无理取闹。走!看看去!”
“大哥,冷静冷静,事态不扩大,就尽量不要扩大。”
“那要看看对方,要打,老子就扯伸展了打,哼!周顺清好惹?”
客户见周家兄弟来了,气汹汹的站起来:“周老板,太过分了吧?喷绘三天不到就脱色掉字,如此假打也太欺侮我们了吧?”
周老板轻轻一摆手。
“坐,稍安勿燥。别着急,说得清楚的,上茶!”
内勤端来三杯花茶,周老板递过客户一杯:“兄弟,咱俩先喝点特花,再谈问题,如何?”说罢“吱”的一声,美美地呷一口。
又对那汉子耸耸茶杯。
“请!”
如此,那本来脸色温怒的汉子出声不得,只得端着滚烫的茶杯喝一口,却又被滚烫的茶水烫着了嘴唇,一时,疼得嘴巴紧抿,咬牙切齿,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周期性看在眼里。
没想到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土老财老大,还有如此打整人的本事。
他举起茶杯对汉子道:“朋友,我讲个故事给您听,解解气。”“听什么故事?我没这闲功夫。”汉子终于忍耐不住,将茶杯往茶几上一放,叫了起来。
“说说这事儿怎么处理吧?老板还等着我回话呢?”
“武老板那里,我刚才和他通了电话。”
周老板慢条斯理的又呷口特花:“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说吧,武老板出多少钱雇你来闹事?”汉子一怔:“什么武老板六老板的?百代假打,我要赔偿;要不,我就拨12315举报。”
“呯!”
周老板猛地扔了手中的茶杯,竖眉怒眼的瞪着汉子。
“周顺清是吓大的?你他妈的瞎了狗眼。你再胡搅蛮缠,老子红刀子进白刀子出,要不要试试?”汉子也呼地站起来:“试试就试试,我还相信,”
他话没说完。
赫然看见周老板抽出一把锋利的西瓜刀。
一晃,明晃晃的刀尖剁在自己胸口。锋利的西瓜刀刃,在办公室明亮的灯光下,闪着冰冷噤人的寒光。汉子不禁后退一步。
谁知周老板紧跟上一步。
西瓜刀尖仍然剁着他胸口。
“兄弟,不怕死的遇上不怕死的,你说该咋办?替人行事,自损阳寿,何必?几个钱就把你的下半生买了?告诉你吧,武力量是个奸诈小人!”
汉子瞪起眼睛,似信非信。
周期性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给他讲了一遍。
未了,周期性扬起眉睫:“大哥,看你是个豪爽之人。道有道规,路有路法,为如此奸诈小人卖命,值得吗?”
谁知汉子双眉一竖。
膀子一晃。
“看在钱的份上,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说吧,赔偿还是举报?”周老板哈哈一笑,放下刀子道:“差钱用?好说!好说!”
他一低身子。
抬头一扬手。
一迭未开封的百元大钞飞到汉子怀中:“兄弟,我看你是被钱逼急了,先拿去用着,我自有办法找武老板还。”汉子大为感动,一扬手,钞票又飞回周老板怀中。
“行!周老板,就冲着你这气度,咱鲁莽服了,钱,我不缺,缺的是道上生死相交的朋友。从今后,咱俩就是朋友了,你的事儿,也就是我的事儿,说吧,你要鲁莽咋做?”
就这样,事情直转而下。
鲁莽有问必答,周家兄弟禁不住乐开了怀。
天黑时,玫瑰接到了美丽百货保卫部长的电话。部长告诉玫瑰:公司领导考虑再三,终觉得傅马合伙监守自盗一事处理不妥,已决定向公安机关报案,请玫瑰谅解云云。
玫瑰冷笑着关上手机。
武力量买通商场,一定要把陆地小秋送进监牢,可见其人居心何其毒也?她打消了最后一丝犹豫,唤过陆地小秋,吩咐如此这般。
那边厢,武力量轻端茶杯,胜券在握:给玫瑰丫头寄了三批照片以示警告,派手下大将鲁莽出马以显其威,花钱买通商场以逼玫瑰决断……
三箭齐发。
箭箭穿心。
不容你玫瑰不痛下决心,劝说小秋丫头撤诉。傅马出牢之日,便是武老板的事业和威望,更上一层楼之时。
咳,这世界。
饿死包瘪的,撑死兜胀的,历史发展基本如此。
别说现在,还真是咱们有钱主儿的太平盛世;改革开放好啊!“我正在城头上观风景/不曾想底下乱纷纷……”
票友武力量。
怡然自得,以掌击膝,有板有眼的哼哼起来。
近半月过去,玫瑰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武力量有点沉不住气了:毕竟,陆地小秋在外面活得逍遥自在,傅马在牢里度日如年,苦等佳音……
就在武力量准备将玫瑰的祼照大肆洗印散发。
逼着鲁莽带人再去骚扰百代图文,敦促商场公开傅马合伙盗买之事时。
主办会计兼财务总监,急慌慌跑来了。总监语无伦次的告诉他:锁在保险箱里的几册绝密文件,不径而飞。
武力量一下脸色刹白。
这几册绝密文件非同小可。
关系到公司在建房产的容积率大小、银行贷款和商业融资大事;特别是那本现金支出册,更是如自家生命一样重要。
市里市外的大小头儿。
在本公司拿的钱,受的贿,自己对国家公务员行的贿,尽在其中……
武力量一耳光搧过去,主办会计兼财务总监的外侄女晃了晃,差点儿跌倒。外侄女漂亮的脸蛋上,五根指印赫然在目,潇洒的诉说着大伯父武老板的威严。
不用说。
几册绝密文件的失踪,一定与玫瑰紧切相连。
武力量一手握着二颗镀金健身球在手心滚动,一手倒背在身后,在屋里踱来踱去。紧张地思忖着:绝密文件现在哪里?扩散没扩散?扩散后有如何坏处?
如果马上与玫瑰联系,又会怎样?
如果她再次拒绝,会怎样?
思来想去,实用主义者武力量渐渐打定主意,与玫瑰和解,搭上一笔钱换回几册绝密文件,从此与玫瑰一干人老死不相往来。
至于傅马,算他倒霉吧。
自己的事儿已够多的了。
现在关系到自家性命,再也顾不上他啦……他咬紧牙关,敲着自己脑门。智者千虑,终有一失,悔不该把陆地留在保安位置上。
原以为凭自己的财大气粗,投其所好。
这楞小子就会就范,为已所用……
他斜睨着手足无措,面带泪迹的外侄女:咳,不用说,处在青春期间的她,肯定也着了这小子的道儿。武力量可是清楚的知道。
膀大腰圆,老实憨厚的陆地,深得公司女孩儿好感。
就连自己年逾40的夫人,也多次在自己面前夸奖陆地。
说陆地高大英俊,要条有条,要型有型。人不但聪明,而且是无不良习惯……并且,只有陆地才有接近财务保险箱的条件,可问题是,这样的条件是自己给的呀。
这样想着,武力量越发恼羞成怒。
脸上紫一块红一块白一块……
财务总监大气不敢出,可怜兮兮的站着,心里擂鼓一般。她清楚自己要对绝密文件的丢失负责,也清楚绝密文件肯定是身为保安中队长的陆地拿去了。
更清楚绝密文件扩散泄露的致命后果。
她想:要怪,就怪陆地吧。
谁叫他那么高大潇洒,举手投足间的男子气盎然?还时不时来一段押韵幽默好听的顺口溜?真讨女人喜欢!
说实在的。
想起保安队长陆地。
总监就忍不住一阵心跳,陆地是那么讨自己喜欢呀。当然,同时喜欢他的还有公司的许多妙龄女孩儿。谁谁不想值班或中餐时不想外出,叫一声陆地帮忙,陆地就笑嘻嘻的代班或一溜烟跑出买回热腾腾的饭菜……
这时,保安跑来报告。
“市局王科长来了!”
王科长是市公安局七科头儿,兼管房产商开发区的治安工作,虽只是科长,但在本市房产商眼里,却是个打个喷嚏大家都要感冒的人物。
武力量一惊。
“请”字还没出嘴,王科却不请自到。
身材高大的王科皱着眉,心事重重,见办公室内除武老板外还有财务总监,便主人似的挥挥手示意她离去。
然后,将自个儿1米8高86公斤重的身体,气呼呼的扔到沙发中。
开口道:“武老板,我是来退赃的。”
武力量一怔:话不对呀,莫非?“王科玩笑重了,你有什么赃可退哟?喝茶、喝茶!”他转身就要按铃,吩咐保安泡碧螺春。
谁知王科手一挥。
“少来这一套,当面称兄道弟,背后出卖朋友。”
武力量呆住了,半天才呐呐问:“王、王科,此话怎讲?”王科沉着脸,抖出一张今天才出版的《南方晨报》故意清清喉咙,抑扬顿挫的开读。
“本报讯;记者从一神秘人士处得知,本市×房地产开发公司为公司私利,大肆行贿极少数政府工作人员,以达到自己扩大容积率非法牟利之目的。
据该神秘人士称,已掌握该房产公司财务现金支出帐簿的有力证据。
如×局×处××科王姓头头,就曾予200×年5月27日从该公司领取现金9.8万元……”
听到这里,武力量的头“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飞。很明显,玫瑰已小试身手;0×年5月27日,就是这个王科以“到上面活动”名义,从自己和外侄女手中,领走了9.8万元人民币现金……
王科余怒未消。
故意憋着嗓门儿问:“武董事长,还要读吗?”
武力量想潇洒的开开玩笑,便强装镇静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但听无妨,愿知祥端。”王科瞅瞅他那比哭还难看的模样,忍不住将报纸一扔,跳将起来咆哮如雷。
“武力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力量吓一大跳。
要说这群酒肉朋友,为了共同利益混在一块,除了各怀鬼胎勾心斗角外,平时言语上倒也相互客客气气,礼尚往来。
此时,像王科这种失态。
实在是例外。
武力量略带不满的说:“王科,看来你还是不相信兄弟。不错,是有这事儿,但我可以负责任的说,这不是本公司泄露出去的,而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将玫瑰一事透露给了王科。
听得久经沙场的王科,脑门上的青筋直跳,眼睛一会儿瞪圆,一会儿眯缝,忙个不停。
未了,王科将沙发背一拍:“我说武老板,你这个老猎手,咋会被雁子啄瞎了眼?既然要救外侄儿,就不该留那小子在身边,你可好,还提了中队长哩。既然文件被盗,把柄捏在了人家手心,又何必搞什么三箭齐发,逼人家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抛玉引砖?”
武力量兀自摇头。
跺脚咬牙嗟叹不已。
“赶快主动与对方了结,拿回文件再说不迟。”王科话中有话:“我一人是小事,大不了被省厅双规,脱了这身皮皮;可事情真一闹开,你这么大一摊子就难说啦。”
王科没说假话,也没恐吓。
市内市外,上上下下,千丝万缕呵,武力量怎会不明白这个中份量?
傅马的终审判决终于下来了:市高院裁定,维持市中院一审判决不变,以强奸末逐罪,判处傅马有期徒刑十二年。
读了当天的《南方晨报》
玫瑰陆地小秋们的心情并不好受。
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就此完了,更由于他对自我人性丑恶的一面不加拘束,恣意肆为,才一步步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警戒之声,响如洪钟!
奇怪的是玫瑰陆地小秋们,此刻却想起了傅马的种种好处,除摇头嗟叹外,玫瑰和小秋分明已泪眼婆娑;一旁的陆地也垂着头,神情暗淡。
半晌。
玫瑰叹口气道。
“这人哪,一辈子的事儿全在自己手中捏着哩!唉,算啦,事情都去啦,别再提啦,我说陆地,你们那个礼品店多久开张?”
陆地提起精神回答。
“正在办手续,顺当的话,下周吧。”
“谁是店老板呢?”陆地望望小秋:“当然是她了,我只能打杂跑腿。”“打杂跑腿也要动脑筋,要不,再遇上个正马,还要上当。”
小秋痛定思痛。
“你呀,就你那样一根筋,依我说,即或打杂跑腿也轮不到你。”
陆地委曲地说:“我也没那么不行吧?姐,你说呢?”玫瑰笑笑,道:“小秋莫要一棍子把人打死,陆地也莫要一说就丢失信心。世事皆变,一切皆有可能,事在人为!”
陆地破颜为乐。
“还是姐看得远,我听姐的!”
“对了,你们的钱够吗?”玫瑰关心的问:“装饰完没有?”“差不多啦,好在百代图文的装饰没花费多少钱,周家兄弟几乎是帮忙白做。”
小秋感激的说。
“开张时,一定要请他俩兄弟捧场。”
“目前,姐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这事儿。”玫瑰告诉他俩:“最近接到老妈电话,老爸的老胃病犯啦,疼得在床上打滚,吃不下睡不着。我要回北京一趟,大约个把月再回来。你俩要好好的,别吵嘴也别乱跑,守着店子等姐回来。啊?”
俩人快乐的答应。
周家兄弟高兴得闭不拢嘴巴。
事情进展的顺利,出乎他们意料。骄横的不可一世的武老板,低声下气谦恭地不住道歉,不但主动交出了玫瑰祼照的底片,还自动给了陆地小秋和周家兄弟各二万元的精神赔偿……
最后,当着玫瑰一干人。
武力量代表金房地产签字画押。
双方澄清事实和误会,以后各不相关,在生意上是朋友,在生活中是挚兄……总之,大家由不认识到认识,也是缘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市场经济,互通有无嘛!
当然,在座的诸位心中都明白。
无论是照片底片还是绝密文件,双方都留了一手。
这世上压根儿就没有过真正的和平。笑容甜美下,杀心暗藏。彬彬有礼中,尔虞我诈……瞅着武老板那不断扫向自己恶狠狠的目光,周期性明白: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得罪了武力量!
大学生周期性知道。
首当其冲可恨,助纣为虐更可恶。
那武力量一定把自己看成助纣为虐了。不过罢!罢!罢!谁叫他武力量如此不仁,神人共愤呢?这天一早,周期性就兴奋地拨通了玫瑰的手机。
“玫瑰姑娘吗?我是个性广告周期性呀,今晚有空没有?我想请您便餐,就是,高兴嘛高兴。哦,请您其它的朋友们一起来好吗?朋友越多路越宽嘛,”
听到玫瑰姑娘爽快的答应了自己的邀请。
他高兴地笑了。
太阳刚滑下高楼,周期性就愉快的吹着口哨,向“下午茶”餐厅出发了。昨天,孙部长打来电话,要与百代图文签第二年度的红茶可乐广告总代理合同,紧跟着发来了电子合同文本,让周家兄弟先细细商榷并勘正。
二兄弟花了一个晚上。
头碰头的靠在一块研究。
最终,修改了几处无关紧要的地方,同意并签下了孙部长的广告合同。这意味着在同行们惨淡经营的今天,百代图文广告有限公司又签下一大单,足够公司平安度过第二年的全年时间。
高兴之余。
周老大想起公司的摇钱树和朋友-----玫瑰姑娘。
便摔出一大迭钞票,要周老二好好请宴玫瑰。这才有了周期性对玫瑰的诚挚邀请。满腔激情的周期性,已看见了“下午茶”那熟悉的房顶。
晚出的人流。
汹汹地淌过他身边。
一对等待不及天黑下来的情人,就靠在读报栏一侧,开始了热吻;那女孩儿古曲式高高挽起的鬓发和洁白的粉颈,就在落日余辉中,抖抖颤颤,缭乱路人和周期性的目光。
恍惚间。
周期性记起了北宋的赵姓风流皇帝佬儿与名妓李思思幽会的情景。
那阙千古名词立刻跳到他脑海。
不由得独自吟诵:“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归去,直是少人行!”
一阵剧痛蓦然从腰间传来。
周期性一怔忙按住腰间。
再看,自己腰间鲜血迸溅,正顺着大腿向下淌……剧痛与模糊中,扶着读报栏缓缓倒下的周期性,听见有人在高喊:“捉到那个骑自行车戴板球帽的,他是凶手!”
更多的人在喊。
“哎呀,流了这么血,这小伙子不行啦。”“救护车,快叫救护车。”“警察,叫警察;快,快报警!”
第25章如约而至
玫瑰如约而至。
已经看见“下午茶”熟悉的房顶了。
想到周期性坐在桌后,焦急等着自己的样子,微笑在她脸颊泛滥成灾。本来周期性还约了陆地与小秋,可二人忙着礼品店开张事项,没有应约,玫瑰只好独自前往。
前面巷子里人头涌动。
依稀听见人们在喊“叫救护车。”
不明就里的玫瑰踮,停脚远眺,一边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就在此时,随着刺耳的紧急刹车声和人们的惊恐呼叫,一股巨大的冲力将她高高地抛起,又狠狠的摔下……
玫瑰只来得及看一眼浑圆的落日。
发出血一样的红辉,就沉入了永远的黑暗……
一切都安静下来!玫瑰美丽而空旷的眼睛无言的瞪着,瞪着天地之间那一抹血腻腻的余光;那里,幡旗飞舞,佛号喧嚷,成群长翅膀的天使,在上下飞翔…
哦!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好疼!好疼!
那流出的鲜血,潺潺地染湿了香香的全身。
香香想:“我不得活啦,我要死啦。就像书上所说的那样,被坏人杀啦,可我是英雄吗?我不服气啊。”矇矇眬眬中。
一缕轻烟抚过了她的身子。
恍若有人在歌吟般低诉。
“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那时的我还没剪去长发/没有信用卡也没有她/在街上在桥下在田野中/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谣/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听着听着。
香香觉得自已突然长大了许多,身子也结实起来,有一种澎湃在心中游弋。
她不由得随手摸摸自已脸庞,一下子呆住了,她发现自已脸腮上长满了胡须。香香吓得差点儿哭了起来:我怎么啦?我怎么变成了一个老头了啊?我才十七岁呀。
这时。
有人在喊她。
“方向方向,你在发啥楞?厨房里的饭,又烧糊啦。”“知道了知道了,吼啥?夜半三更的,也不怕隔壁邻居听见?”
香香来不及多想。
赶快跑过去……
第26章又见面试
方向起床时。
鸟儿正在枝头上跳跃,不时发出欢快的叫声。
不管怎样,这些年城市里的环保工作抓得确实不错,以前难得听见在这密集的住宅区里,有鸟儿欢叫,尤其是在深秋。
现在好了,天蓝蓝,水蓝蓝。
这些小生灵带来无限生气,为城市添色不少。
“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方向随口吟起北宋?周邦彦的《苏幕遮》,只背了二句,就背不下去了。他捶捶头,有些无奈的苦笑一下。
四十五,打屁股。
刚跨进45岁。
怎么就感到自己记忆力有点减退啦?明明一首平时从头到脚背的溜溜熟的词,有时就背不上来,大约男人到这个年龄,是该如此?
他拉开窗帘。
稀疏的阳光射进来。
“好兆头!”他暗喜,站在窗口扭动腰杆摔开双手,开始锻炼。“把那背时的窗子关上。”屋里传来老婆睡意朦胧的叫声。
他知道失眠很厉害的她。
昨晚肯定又没睡好,只好关上窗门
没活动多久,方向扭头看见墙上挂钟的分针,正不紧不慢的指向八点,忙蹬蹬蹬地胡乱打出几拳,然后收腹吐气,算是结束了今天的晨练。
匆忙洗漱后。
方向端起一大杯早就冷着的白开水,就着冷馒头大口,大口地吞咽。
这是他早死的舅舅小时候教的秘方,据说是每天清晨一大杯白开水,一洗肠胃二消毒,比现在的什么排毒养颜早了几十年。这一喝,方向就喝成了习惯。
几十年都这么喝了过来。
不喝还真不舒服。
忽地,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舅舅。这个1米90的高个儿舅舅,英俊、潇洒、强壮。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衣服从来是潇洒地斜披在肩上。拿到现在,嗬,一个标准的美男子。
不是模特就肯定是什么形象代言人。
可惜生不逢时。
这个解放前家中有几亩薄地的地主小少爷,出落得一表人材,发奋苦读。居然考上了新中国的第一代空军学校。不幸政审时,硬生生的被村支书拉了下来。从此流落江湖……
哎,干什么?
干什么?方向猛然一怔。
这些日子怎么老是走神?他赶快吞下馒头,穿上自己最喜欢的那件黑色《老爷车》夹克。
拎起提包,跨出门。
今天是周一。
早高峰的班车十分拥挤。
车刚在拐弯处露出个头,等待在车站里的人群就涌了起来。真是,这些年路没少修,可坐车总是拥挤。方向也觉得自己,现在不像前几年挤车有劲。
开始感到有点吃力了。
他曾与老婆商量是否买辆车?话没说完。老婆就数落起来。
“说得轻巧,像根灯草;买车容易养车难,全国人民都知道。你养得起吗?一个月光摆着不动就要千把块钱,现在油价翻腾着往上涨,你找抽是不?”
他有些生气。
老婆总是这样。
提到钱她就开始数落,但是他自己没这个能耐。光凭在外打工,生活尚且一般。一旦辞职或被炒鱿鱼没接上茬,连生活费都是老婆给的。
教她如何不数落?
客车气喘喘的开进车站。
还未停稳,焦急的人群便蜂拥而上。方向的头,顶在一个小伙子后腰间,好不容易拥上车,侧着半边身子,与一个眼镜姑娘,同时抢坐在一个坐位上。
身旁的眼镜姑娘看他一眼。
猛的叫起来:“哎呀,有扒手,我的钱包被扒了。”
姑娘急红脸,冲着司机大喊:“师傅,别停车,直接开到公安局,我的钱包被扒了。”立刻有人叫道:“放屁,迟到了要扣钱,你给呀?”
司机犹豫不决的放慢了速度。
姑娘急得哭起来。:“那里面有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怎么办呐?”
方向腾地站起:“师傅,直接开到公安局。”姑娘感激的望着他。司机一打方向盘,车向公安局方向开去。一个什么东西砸在方向的脚上。
拉着吊环紧挨着他站着的,穿蓝西装,打条红色领带的胖青年低头瞅瞅。
“嘿,这不是钱包吗?”
眼镜姑娘扑过去捡起钱包,打开看了看,破涕为笑:“谢谢你哟,师傅。”胖西装皮笑肉不笑的摇摇头:“没事没事。”边得意的随着车的颠簸,左右晃动。
方向冷冷地盯盯胖西装。
下意识夹紧了自己的提包。
他熟悉这一套,便把头转向窗外。深秋难得的阳光,洒在路旁的高楼大厦上,闪着迷蒙的光辉。到处是匆忙的客车,匆忙的人流。
他用力推开紧闭的车窗,凉爽的晨风扑进。
哦,早上好,城市!方向太熟悉这座城市了。
四十五年啦,自己伴着它生,随着它长。眼看着它从一个内陆封闭的小城市,乘着时代的步伐大步向前,一会儿直辖了,一会儿又是全国城乡接合首批试点地。
生活与信息打着滚儿向前。
仿佛一夜功夫,高楼大厦平地而起,一座座大桥耸立炫目……而自己呢?也从一个当年的毛头小子,跨进了中年。
生活啊生活,生活就像流水,你怀着童真刚在水边甩着脚丫踢水花玩,一忽儿就到了中年。多少感叹多少怀念还来不及梳理,生活就狠狠地揪住了你。
让你看见它平时不轻易示人的另一面。
“子在川上日:逝者如斯夫。”
流落的生活中,人哪,太渺小。下了车,方向朝一幢高楼走去。正巧电梯还没启动。他冲过去一劲力挤进。顿时,有女声娇滴滴的夸张地叫道。
“哎哟,都成肉饼了。行行好,别使劲了。”
“我还没吃早饭,肉饼正好充饥耶!”有男青年吃吃的低笑声。
置身在一群年轻人之间,方向觉得自己也变得年轻。他微笑着用普通话问身旁的女青年。
“请问,××公司在几楼?”
“八楼”
女青年同样用普通话回答。
“你跟着我好了,我也到××公司。”“谢谢!”“不客气!”,屁股一扭一扭的出了电梯,走在前面。
这年头。
经商成了时髦,赚钱成了必须。
雨后春笋般,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公司。正是这些公司,形成了一片片私有企业的土壤,滋润着城市和城市里的人们,上演着一幕幕悲喜剧。
方向记得十分清楚。
自己凭着一股怒气刚从国有企业内退出来,就一头闯进了这些公司。
那时懂什么呀?两眼一抹黑几句话一说就进去了……嗬!这一进去就是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八楼到了,方向跟在女青年身后,进了公司的会客室。
看来,这家号称集团的公司,倒是名符其实。
会客室就有近50平方米,只是布置得有点简陋,或者说布置人的审美感有问题。
你看,一大圈棕色皮沙发上,如果点缀绣花白巾更有情趣;墙角的高木雕上灰蒙蒙的,真可惜了这黄杨木材质;中间的会议桌高而祼露,如果四周蒙上一圈红金丝绒,就有了品位……
一个眼镜姑娘被引了进来。
“是你?”
她高兴的盯着方向:“原来我们是同一个公司的。”是客车上钱包失而复得的姑娘。“不,确切的说,是同到一个公司应聘的。”
方向打趣的回答。
“哎,老师,你应聘什么职位?”
眼镜姑娘凑近他兴奋地问。这就是现在的青年人,什么都想知道?“你呢?”方向笑笑。“我应聘总经理秘书,不知行不行?”
眼镜姑娘有些担心。
“我学的文秘专业,听说文秘的工资很高。”
方向摇摇头,他不习惯当面追问人的工资:“你是本市的?”“不,我是外地的;安徽芜湖人,在这儿读的大学,男朋友是当地人。”
“方老师!”
一个身体高挑约三十岁左右的女士,走了进来。“是我。”方向礼貌的站起:“请跟我来。”
穿着得体的她脸上带着微笑,用标准的普通话邀请他。他们穿过宽敞的会客室,走过一条两边坐落着办公室的过道,在过道尽头停下。
她轻轻敲门。
然后示意方向跟随一同进去。
“这是董事长。”她指着坐在大班桌后的老板介绍:“这是方先生。”她对方向客气地点点头,把方向的简历放在桌上,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出乎方向意料。
董事长室宽敞却十分简陋,甚至连一般的文档文案也没有。
眼下,谁个董事长不追求风光和宣传?即或是个白丁,也要弄点《管理学》、《第五次浪潮》和《卡耐基传》什么的,装饰在大班椅后的书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