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重镜阴阳怪气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自己倒先提起这事来了,怎么,嫌我昨晚揍你揍得不够狠?”
还在怒气冲冲喷火的顾从絮:“……”
算账?
顾从絮反应了一下, 才后知后觉相重镜的意思。
那后颈的牙印竟然是自己咬的?
顾从絮立刻不气了,心虚地低下头, 憋了半天才讷讷道:“你……那你疼吗?”
看那牙印, 好像还挺狠的。
相重镜幽幽看:“换你给咬一口试试看?”
相重镜这句话一听就是气话, 顾从絮不知满脑在想什么,仔细想了想还认真道:“我的皮很厚,你会被硌到牙。”
相重镜:“……”
相重镜瞪他一眼正要离开识海,就被顾从絮一把扣住了手腕。
“做什么?”相重镜没好气道。
顾从絮指了指手里的灯,道:“灭。”
相重镜:“……”
这盏灯到底有什么古怪,能让顾从絮这么执着灭了它?
见顾从絮明显是知道这灯上古怪纹路的,相重镜懒得自己琢磨, 淡淡道:“告诉我这灯上的纹路是什么,我再考虑灭不灭。”
顾从絮不做声。
相重镜:“说啊。”
顾从絮不说,好像说了就间接承认了自己在相重镜心中的灯盏就那么一丁点光亮似的。
闷闷将那灯夺回来一口吞了, 道:“没事了。”
相重镜:“……”
相重镜见吞得那么熟练, 诧异看着:“那灯……是能吃的吗?”
那龙纹灯一直在顾从絮脚边乱转,时刻提醒着“你主人对你的好感就这么一丁点哦”,顾从絮憋得要命, 眼眶都有些发酸。
默不作声变回小龙,游到灯盏深处不理相重镜了。
相重镜眉头轻轻一蹙, 并不喜欢别人有事憋在心里不敞开了说, 这样极其容易造成不知道的误解。
在相重镜的识海中,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做到所有,相重镜抬眸在漫天灯盏中一眼就瞧见独属于顾从絮的尾巴尖。
意念轻轻一动, 相重镜张开了双手,下一瞬顾从絮便受他意念操控,转瞬移动到他身边,直直落在他张开的双臂间。
顾从絮:“???”
顾从絮愕然抬头。
相重镜托着,淡淡道:“有什么事摊开了说,你不和我说你为何气,我怎么能知晓。”
顾从絮对上的视线,愣了愣,好半天才猛地从怀里跃下来,化为人形,脸都通红一片。
相重镜疑惑看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没做,这龙又脸红了。
顾从絮莫名觉得羞愤,想要挣扎着反击,仔细一想相重镜根本没像平日里那样故意撩拨他,反而说话行事都规规矩矩,十分认真。
相重镜拉着顾从絮坐了下来,支着下颌,一副要长谈的架势:“来,说吧,你又在闹什么别扭?”
顾从絮闷声道:“我没有。”
相重镜:“谢谢,我眼睛还没瞎。”
顾从絮:“……”
顾从絮别扭半天,才不情不愿将在识海的发现说了。
听完,相重镜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不敢相信。
“你确定?”
顾从絮哼他:“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
相重镜笑容顿时消失,盯着面前暴露他喜恶的灯,恨不得一手一个把灯芯给碾碎。
瞧见那似乎曲谱的纹路,相重镜面如沉水:“这是危弦的,所以你想灭了?”
顾从絮不好意思说自己嫉妒了,冷哼一声:“是它故意挑衅我,跑到我嘴边让我吞的。”
相重镜:“……”
从秘境出来后,顾从絮和孩子似的好像一直长不大,遇到事情只会莽,有好几次都让相重镜极其无奈。
后来不知是不是融合了那几块丢失的龙骨,顾从絮终于有点恶龙的做派,心智也逐渐成熟了,相重镜十分欣慰。
只是还没欣慰多久,这条活了千年的恶龙竟然又在和一盏灯置气。
相重镜差点笑出来。
“大了啊真龙大人?”相重镜眸里全是温和的笑意,“一盏灯而已,别放在心上。”
顾从絮还是瞪那再次出现故意挑衅的灯,看着又要蠢蠢欲动想吞。
相重镜知道顾从絮的本性,不会只因为这灯是曲危弦的就这么闹别扭,八成还有其他原。
见顾从絮就算像孩子一样不要脸的闷气不告诉自己,相重镜猜测那原应该不怎么光彩,可能会让真龙大人丢人,所以只好自己去找线索。
顾从絮一边生闷气一边去偷偷摸摸看相重镜有没有在关注,就像是在闹脾气的孩子似的,相重镜乐得纵容。
相重镜看了看周围一圈的灯,很快就发现了顾从絮不开心的原。
——围在顾从絮身边的那一圈龙纹的灯,似乎比其他灯盏黯然许。
相重镜了然。
自己想不通为何这龙纹灯就和其他灯盏不一样,那么格格不入,温柔地开解恶龙:“三更,你往好了想,这许并不是属于你的灯呢。”
此言一出,在等着相重镜哄的顾从絮立刻瞪圆了眼睛,满脸都是“你难道背着我还有别的龙?”。
相重镜:“……”
相重镜自己对这识海的灯都一知半解的,怎么可能给顾从絮解释这独属于顾从絮的灯为什么这么暗。
相重镜满脸无辜,只好胡说八道:“你看啊,这灯和其他灯是不是不一样,说明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最特殊的。”
顾从絮极其好哄,闻言眉头轻蹙,试探着道:“真的?”
相重镜信口胡诌:“自然是真的,许等这灯彻底亮了,我就非你不可了呢。”
顾从絮脸一红,小声道:“胡说八道。”
虽然这么说着,顾从絮越看这奇特的龙纹灯越觉得开心,不管相重镜了,盘膝坐在地上眼巴巴看着围着自己转圈的灯盏,脸上的喜色遮都遮不住。
瞧见这么好哄,相重镜心软了下,看着的神色更加温柔。
下一瞬,顾从絮眼睛一亮,眼睁睁看着那黯淡的灯盏火焰微微一跃,似乎更亮了些。
相重镜瞥见,不知怎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
这灯盏该不会真的……
相重镜吓了一跳,不敢再想顾从絮,赶忙逃出了识海。
曲行的衣冠冢已经下葬了,曲危弦呆滞地看着,心中的悲伤一点点往外渗,等到积攒到了一定程度,那木棺已经下了葬。
曲危弦的悲伤戛然而止,眼眶发酸却哭不出声,神色更茫然了。
相重镜眼尖地看到那衣冠冢上送葬阁的印记,眉头轻轻一挑,心道宋有秋本事倒是大,竟然真的把棺材卖给了去意宗。
等到丧礼忙完后,曲危弦便病倒了,明明火毒已经消除,却浑身滚烫如热炭,怎么都无消除那热意。
相重镜见状不太妙,忙将满秋狭请了过来。
满秋狭本来对其他人没有兴趣,身体发烫要么走火入魔要么像凡人一样发了烧,不值得神医出手,耐不住相重镜软磨硬泡,只好捏着鼻子不情不愿过去了。
只是到了后随意瞥了一眼,满秋狭眼睛突然一亮,凑上前握住了曲危弦的手腕去探脉。
相重镜见肯医,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
顾从絮坐在窗棂上,曲起一条腿,懒洋洋地摆弄着一堆竹条,不知是在做什么,瞥见相重镜这么紧张,嗤笑道:“你真奇怪,明明这么痛恨曲行,却对儿子这般关心。”
相重镜心不在焉道:“是他,曲行是曲行,我能分得清楚谁对我好。”
这世间对的善意太少,所以每一丝每一缕相重镜都会拼尽一切死死抓紧。
顾从絮哼唧了一声,不知是在不屑什么。
相重镜见满秋狭诊得认真,没有扰他,退到外室的窗户旁,去看顾从絮在弄什么。
“你这是……”相重镜挑眉,“在做灯?”
顾从絮手指一顿,干咳一声,故作镇定:“是啊,我做着等元宵灯节去玩不行吗?”
相重镜道:“元宵灯节都过去好几个月了。”
顾从絮:“……”
顾从絮一晃腿,恼羞成怒道:“那我就明年去!”
相重镜见又被自己说炸毛了,那扭曲的满足再次出现了,倚靠在顾从絮的身子,偏着头笑着道:“行啊,我对元宵灯节可熟了,每年要买很盏灯,九州所有做灯的掌柜全都认得我,买一百盏就会送我一盏。”
顾从絮:“……”
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要买这么灯?!
顾从絮突然想起相重镜怕黑,知晓为何对灯盏这么热衷了。
正在摆弄竹条的恶龙干咳一声,耳尖红红,低声道:“那我做完这个,就……就卖给你好了。”
原本想说“送给你”,又舍不下这个脸,只好说卖。
相重镜诧异地眨眨眼睛,好一会才笑道:“好啊,需要我用什么买呢?”
说着,勾唇狡黠一笑,又不记打地撩拨恶龙:“用身体可以吗?”
顾从絮:“……”
顾从絮仿佛早已身经百战,见状耳垂都不红了,微微垂眸,下颌绷紧,沉声道:“可以。”
相重镜:“……”
相重镜笑容一僵,差点伸手去拍自己这张管不住的嘴。
就是欠,好好说话撩什么撩?
两人相互撩骚这几句话的功夫,满秋狭已经诊断好了,对相重镜第一句话就是:“节哀。”
相重镜脸上还未褪去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什、什么?”
见相重镜脸都白了,满秋狭又补了一句:“不是不能治,只是法太麻烦。”
相重镜连忙追问:“要如何做?”
满秋狭道:“体内被人封了个东西,我探不出来是什么,只能强行突破他的识海里去看,搞清楚是什么才好对症下药。修士的识海不会被人轻易进入,若是他稍有抵触,进入他识海之人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变成傻子。”
相重镜眉头皱了起来。
顾从絮一看到他这个神色就知道在盘算什么,当即心里酸溜溜的,再次想起那盏不如曲危弦亮的灯了。
只是恶龙就算再不喜欢也从来不会去干涉相重镜的选择,气呼呼地闷头去做自己的灯,算做个和识海里一模一样的龙纹灯,到时候灌一大缸的灯油,让它亮得整个九州都能瞧见。
相重镜不给亮,就自己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