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嗓音低轻柔, 却似重钟响彻相重镜耳畔。
相重镜双眸彻底冰冷,五指一阖,灵剑出在掌心, 冷冷道:“从絮。”
几乎是相重镜将琼廿一召出来刹那,顾从絮便已化为原形, 咆哮朝溯一冲了过去。
恶龙威压几乎对于整个三界生灵都是一座大山, 更何况顾从絮听出来了相重镜语调杀意, 根本没打算留情。
瞧两人杀气腾腾,溯一却没有丝毫变色,反而笑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
轰然一声巨响,顾从絮冲到溯一面前,却眼睁睁看他似烟雾似飘散在原地。
竟然直接逃了。
顾从絮哼了一声,以为他是畏惧真龙所以溜了,化为人形去看相重镜:“你说他……”
他话音戛然而止。
后山禁地一片黑暗, 只有两簇幽火漂浮在原地。
琼廿一落在一堆乱石。
唯独相重镜不了踪影。
不对。
顾从絮竖瞳缩成一根细细线,铺天盖地惊恐袭向脑海。
不光是不了踪影,顾从絮元丹上那时常能感应得到和相重镜元婴羁绊, 也在一瞬间消散。
顾从絮甚至连回到相重镜识海都做不到。
顾从絮六十年一直都想摆脱相重镜封印, 但自由真毫无征兆地向他砸来时,恶龙却懵在原地。
好像心间有一块极其重东硬生生被刀剜去,只留下一个空荡荡洞, 冷风灌进去,令其遍体生寒。
顾从絮脸色前所未有可怕, 他一把握住琼廿一强迫他化为人形, 厉声道:“相重镜呢?!”
琼廿一一脸懵然:“主人刚才不是在……”
他突然僵住,悚然道:“我和主人生死契不了!”
顾从絮追问:“和他被封在秘境时感觉一样吗?”
琼廿一猛点头。
顾从絮和琼廿一乱成一团,相重镜一概不知, 他刚才只瞧顾从絮化为巨龙朝溯一扑去,而溯一不知使了什么伎俩,只是手指一点,顾从絮整条龙化为柳絮消散在空。
相重镜已冲到溯一面前,瞥突然消失顾从絮,整个人呼吸一窒,狠握住剑悍然劈下。
下一瞬,他空无一物手被溯一轻飘飘抓住。
只是一个刹那,相重镜龙、剑、幽火烟雾般消失无影无踪。
顾从絮是真龙,不可能毫无反抗之力就被杀死,许是这个秃驴使了什么秘术。
相重镜强迫自己定下神后,冷冷看他。
溯一握住相重镜手腕不让他挣脱,虽然看没有半分力道,却让没了灵力灵剑和幽火相重镜连挣扎都没有力气,更谈杀他。
相重镜索性一不,省得狼狈挣扎徒增笑话。
他皮笑肉不笑道:“溯一大师这出家人怎么满嘴皆是诳语?难道就不怕你佛降罪?”
溯一他似乎安静下来了,放开他手,无奈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张得理不饶人性子是未改,我这次可没得罪你。”
相重镜:“……”
溯一这幅熟稔样子让相重镜愣了一瞬,揉手腕后退了几步,拧眉道:“你认识我?”
“你不必试探我。”溯一对他性子似乎了指掌,淡淡道,“去意宗禁地你已去过,融合那龙骨神魂后应该恢复了一分记忆。”
相重镜从未遇到过自己没挖坑那人就把自己铲子夺过来给撅了情况,噎了一下后,冷笑给自己找场子:“我确恢复了一分记忆,但记忆里可没瞧你,想来多年前你于我也算不上什么多亲密关系。”
相重镜和溯一这几面,哪怕是记忆里他好似无论何时都是一幅含笑悲悯慈悲模样,就宛一潭幽潭之水,不丝毫波澜。
但相重镜这句显而易谎话说出后,溯一含笑神情倏地一变,一直微微阖双眼也轻轻睁开,露出里面三瓣花瓣似瞳孔。
他虽然是笑,但浑身那温和春风气质却完全变了。
“重镜,这玩笑话往后是不说了。”他温柔看相重镜,“你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记忆没有我,难道只有那条毛都没长齐恶龙吗?”
相重镜:“……”
相重镜幽幽道:“大师,这话是您这得道高僧该说吗?”
溯一话音刚落也意识到不对,双手合十念了句文,眉目间有些懊恼,显然是被相重镜那句话给气懵了,连高僧形象都不顾得上。
相重镜彻底分不清楚此人到底是敌是友,道:“我在是在哪里?我龙呢?”
溯一已念完了文,再次将眸子阖上,恢复到了那高深莫测模样,淡淡道:“浮屠塔。”
相重镜:“什么?”
溯一屈指一弹,原本乱石禁地上一座琉璃塔拔地而起,九十九层浮屠塔灯火通明,气势恢宏,比那玲珑塔不知精致多少。
相重镜看了一眼,对明亮东本能迷让他差点一句“想”脱口而出。
一个转瞬,两人已进入了浮屠塔,溯一带他到浮屠塔正央琉璃桌旁坐下,挑眉笑道:“想?”
相重镜被噎,皱眉道:“你是不是会读心?”
溯一但笑不语。
相重镜心大,溯一似乎没有敌意,便坐在溯一对面,道:“何时放我走?”
溯一像是变戏法似拿出茶具,慢条斯理地泡茶:“故人相,不想同我叙叙旧?”
“什么故人?”相重镜冷嘲热讽,“将我从云州偷下界,将我交给曲行虐待我故人?”
溯一眸子弯弯:“所以我不是替你杀了他吗?”
相重镜冷冷看他:“宿蚕声身上味道果真是你。”
溯一倒了一杯茶给他,相重镜却根本不敢碰这个妖僧给任何东,抬手拂开那热茶:“你故意让宿蚕声去杀曲行,目到底是什么?”
溯一茶被拂开,也不怒,认真温和地注视他,反而拿出来一坛酒,给相重镜倒了一杯。
“我刚才说了,为你报仇。”
他话相重镜一个字都不信:“你为何强行让我转世,和年三门陷害我之事有无关系,去意宗龙骨是你困住吗,你困了其他龙……”
相重镜都没能把所有问题问完,溯一就将酒杯推过来,打断他话:“你明明对我话一句不信,为何问个不停,难道我答了你就信吗?”
相重镜:“……”
相重镜竟然觉得有道理。
“所以。”溯一道,“难得相聚,我们不妨聊聊其他。”
相重镜没有防身东,根本没察觉到任何异样就被溯一带到这浮屠塔来,在和那刀俎鱼肉没什么分,他胆子也大,既然溯一不打算杀他也没有放他走意愿,他再闹也无。
没心没肺相重镜这次没拒绝那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似笑非笑道:“行啊,大师想聊什么,我都奉陪。”
溯一饮了一口茶,羽睫下视线将相重镜上下打量,不知发了什么,将手玉杯放下,淡淡道:“先谈谈你为何浑身上下皆是难闻味道吧。”
相重镜皱眉:“什么味道?”
溯一视线落在他嘴唇小伤口上,捏杯子手指微微力,玉杯直接化为粉末落在石桌上。
“你到底有多喜欢那条龙?”溯一眉头皱得比他紧,“不光给他起名‘絮’,任由他这般冒犯你,竟然让他活到在?”
相重镜看出来他对顾从絮排斥,挑眉道:“怎么,我给他起名字得你同意?我就喜欢叫他絮,从絮、阿絮、絮儿,我爱叫他什么叫什么。”
溯一:“……”
相重镜他沉默,突然挑眉一笑:“大师,我们不聊一聊那曲行好端端,为何会入魔吧?”
溯一“嗯?”了一声,道:“我以为他死了你会拍手称快。”
相重镜似笑非笑:“若是我亲手杀了他,自然会觉得快意。”
溯一察觉到他不悦,笑了笑,道:“好,下一个我留给你亲自解决。”
下一个?
相重镜视线灼灼:“下一个你打算引谁入魔?”
溯一失笑,察觉到被他套了话,刚说话,突然抬头看了一眼。
浮屠塔上最大琉璃灯轻轻一晃,似乎是地了。
溯一眸子轻轻张开一条缝隙,三瓣眸瞳全是冷意。
相重镜他脸色变了:“怎么了?”
溯一淡淡道:“你该奢望那条龙能安分守己,否则下一个便是他了。”
相重镜没懂他这句话意思,但他快就明白了。
下一瞬,整个浮屠塔灯一刹那明明灭灭数次,脚底下也传来微微震,相重镜酒杯酒都被震洒了出来。
接,伴随一声巨龙愤怒咆哮声,周围琉璃骤然破碎。
溯一面无表情地将浮屠塔收了起来,周围小世界好似被什么硬生生撞碎似,连天空都逐渐破开一道口子。
相重镜隐约知道了什么,将手酒一饮而尽,快步朝那破碎地方走去。
溯一也不拦他,只是随手丢过来一样东。
相重镜一把接住,诧异看他。
竟然是浮屠塔。
溯一道:“拿去吧。”
相重镜正说话,溯一虚幻小世界就在此时被直直撞碎,一条巨大黑龙猛地飞过来,怒气冲冲咆哮一声,朝溯一张开獠牙,想将他吞入腹。
相重镜一喜,扬声道:“顾絮絮!”
溯一:“……”
顾从絮:“……”
顾絮絮是什么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