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京中,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了无在佛前自戕是重罪,犯了杀业,但是这老李自杀,却是莫大的荣耀。
作为一个战士,一个军人,最荣耀的死法,莫过于血溅沙场,为国捐躯,有什么死法会比这个更加荣耀的?
耳边不断传来车轮滚滚的咕噜声,吵得叶寻有些头疼。此时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天幕暗下来了,他们都回家去了。
荣耀的死法……
老李的尸体因为运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变形,叶寻不太能从他的体貌辨别出他的年龄。不过再怎么老都不会超过花甲之年,姑且把老李的年龄定在四十至五十之间。
王婆说过,老李去参军的时候,不过是十四岁,他退役的时候,有了白头发,那也约莫在不惑之年退的役。这样算来,他这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边疆的战场度过的。
而能让他用生命维护的人,必然和他是生死之交。所以,老李应该是在边疆的时候,遇见了那个可以让他交托性命之人。
但是凶手是阿离,她是个女子,并不能跑到边疆去打仗,那老李到底是为谁死的?
厉怀仁从年龄和身份上,符合这个特征,但是他看上去也不过是四十来岁,他这样的年纪,若是没病没痛,是不能还乡的,所以他应该也没有参过军。
至于当逃兵……叶寻不认为,一个逃兵会使得另一个军人交出性命来维护他。
叶寻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角,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几桩案子背后,显然也牵扯了许多往事。
可是这些往事太过久远,叶寻已经无从查起了。
死掉的人,都是上了些年纪的,就连老李这个参与者,也那么大的岁数了,那阿离在其中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仇杀么?
案子一开始,叶寻便想过是仇杀,不过一直苦于没有证据。
现在假设阿离是为了复仇而来,那么郑杰和张渐飞就是她复仇的对象。并且那个让阿离为之复仇的人,还曾在边疆待过。只是死在边疆的人不计其数,叶寻又无法确定阿离为之复仇的人是谁。
况且,不管是郑杰还是张渐飞,他们都不曾去过边疆,又如何杀死了在边疆的人?
郑杰和张渐飞都是从交州来的,手伸得再怎么长,也不可能动到边疆的人。而军营这种东西,连陛下要有所动作都要再三思量,哪能是参军司马的郑杰和不知官职的张渐飞所能插手的?
还是说,郑杰和张渐飞不是在边疆把人杀死的?若是真是如此,那人就是在交州被杀害的?
叶寻还在思量,便听得七宝在马车外说道:“爷,回到府里了。”
叶寻一晃神,感觉刚才好像抓住了点什么,但是却又不太确定,只是灵光一闪,稍纵即逝,他现在脑子又有点混乱了。
不过,这些案子是不是仇杀,还得另说。
叶寻下了马车,这才发现外头竟然已经全黑了下来。
想不到自己今天,竟然真在济世堂里等了厉怀仁一天。
叶寻叹了口气,步入府内,只是他刚一进门,管家便急急忙忙的跑到叶寻跟前,附在他耳边说道:“少爷,今天派去跟着阿离姑娘的人都被打伤了,现在还在昏迷不醒。”
叶寻脸色倏地沉下来,他冷声问道:“她今天出门了?”
管家点了点头,“少爷出门没有多久,阿离姑娘也跟着出门了。随后老奴就派了两个人跟着,但是之后阿离姑娘回府了,但是那两个人还未见归来,老奴便叫人去寻找。之后在一个暗巷里发现他们被人打晕了,还各被卸掉了一只胳膊,一条腿。”
叶寻忍不住怒道:“不是说了跟着她的人,身手要好吗?”
管家有些支吾,“这、这老奴也未曾想过,居然让人下了黑手,他们两平日里表现得都很不错的。”
下什么黑手,这分明就是阿离干的!
叶寻胸膛的怒气不断翻腾,许久后才平复下来,他问管家,“是在哪个暗巷里发现的?”
管家想了想,答道:“是在靠近城门口的一个胡同里发现的,阿离姑娘看样子是出城去了。”
她出城去做什么?
叶寻又问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色将黑的时候。”
叶寻忍了忍,最后还是没有去阿离的院子里找她。叶寻觉得,自己现在一见到她,根本就很难控制住心中的怒火,总忍不住想撕碎她。
但是也只是想想。
不过他没有去找阿离,阿离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换了一身衣裳,穿得不是早上那套青绿色的衣裳,而是黑色的。
黑色的衣裙给她添上几分冷峻,眉眼一扫平日的温和,看着平添几分肃杀。
整个人和平时都不一样了,仿佛换了个人。
叶寻看见她这幅模样,不由得有些愣怔。
他呆了一瞬,随后回过神来,他恶声恶气的问道:“这么晚了,来我这儿做什么?”
阿离原本有些紧绷的脸庞忽然展现笑容,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笑意,她靠近叶寻,轻声道:“我来看看你的手,恢复得怎么样了,现在还好不好使。”
她知道自己派人跟着她,现在来还能安什么好心?但是她现在还是用这种令人误解的语气,这么轻柔的说出表达关心的话来。
真是、真是——
叶寻发现自己词穷了,他从未见过有这样的人!
她脑子有问题!
阿离笑了笑,她伸手握住叶寻的胳膊,叶寻使劲挣扎,但是不知是否因为手臂还在恢复,他都不怎么使得上力。
他挣不开,便只好任由阿离握着。
叶寻面无表情道:“还好使,没有残废。”
其实叶寻现在很怕她丧心病狂的咔嚓一声,又把自己的胳膊给卸了,不过阿离这次只是偏头朝他笑笑,随之便放开了。
阿离现在靠着叶寻,两人挨得很近,叶寻的鼻间充斥她身上的味道。
檀香味。
她以前身上并没有这股檀香味,她回府这么久,身上却还是沾染着这股味道,说明她之前待的地方肯定燃上不少檀香,所以味道才久久盘踞不去。
叶寻看向她,问道:“你今天,去普相寺做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