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

了无动了动唇，他在门边静立良久，最后才走进来。

“好久不久，了无大师别来无恙？”阿离轻笑着迎上去，她低声问道：“现在可否方便一谈？”

了无皱了皱眉，满是皱纹的脸上似乎更添了一抹沧桑，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立即回答阿离的话。良久过后，他才叹道：“随我来。”

阿离把他这幅模样瞧进眼里，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不算笑容的笑容。

等房门禁闭，再没有人过来会捣乱的时候，了无才问道：“你此次来找我，可是又有什么事情了？”

阿离开门见山，也不与他绕圈子，直道：“我的时间不多，等会儿叶寻走了，我就得走了，今天我来是想问你一句，左丞不过一个文人，如何打败了正攻下交州，士气昂扬的安南军？”

“这我如何知道？”了无说道：“他能收回交州，那是他的本事。”

“那么，派左丞去交州，是朝廷故意为之，还是朝中无可用之人？我只知道，这样的战事，即便是随便一个武将，也比一个纸上谈兵的文人更加合适，为什么单单派他？”

了无盘腿坐在蒲团上，在小佛像的香炉前焚起了一炷香，“他是自动请缨的。”

阿离双腿交叠，足尖一下一下点在地面上，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你不用说的这么事不关己，我就不信，这其中的不对你没有瞧出来，我以前一直以为，安南攻城后才开始的全套，但是我现在觉得，也许就连安南起兵作乱也是个圈套。”

了无充耳不闻，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最后一个问题，”阿离看他，目光平静无波，“你当年是怎么逃出来的？我父亲守城不肯走，那么你就当逃兵了吗？”

了无一直禁闭的眼睛张开，他怔怔看着眼前缭绕的香雾出了一会儿神，“我……将军让我走。”

“他让你走你就走，”阿离看向他，“你们是一同从战场上活下来的袍泽兄弟，不是更应该同生共死吗？”

了无低低道：“我当然要走，因为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阿离转了转眼睛，轻笑道：“我知道了，是我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对不对？他肯定是让你去找我了。”

阿离说着，就朝了无走过去，脚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把了无面前的木鱼轻轻踢开，木鱼在地板上滑行，发出一阵摩擦声。

“他把我托付给你，可你是怎么做的？”阿离揪着他的衣领，狠声道：“你偏安一隅，苟且偷生，你不去找我便罢了，可是我如今找门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了无任由阿离揪着他的领口，也不做反抗。他的那双眼睛，一直看着阿离，“我说了，我如今已经看破红尘出家，便不会执着于那些前尘往事，我都已经放下了，你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阿离气的一把用力推开他，“看破的人是你又不是我，而且我现在也没有不让你做你的和尚，就是问你一些事情，为什么不肯回答？”

了无无奈摇头，“你问的那些事情，不宜再让它重见天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若是要重新翻开，那必然是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可你现在在山上做你的和尚，即便真的有什么腥风血雨，那同你又有什么干系？”阿离咬着牙齿，一字一句说：“要是我能找出左丞他们通敌卖国的证据，到时候只怕他头上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吧？”

“你真是异想天开！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即便真的有什么，那也早都毁掉了，哪还留到现在让你去找！”了无激动起来，“阿离，听我的话，你赶紧回去吧，朝堂这一趟水，不是你能掺和得起的，连你的父亲都不想牵扯上这些，你以为你就行吗？再待下去，我怕你会引火烧身，玩火自焚！”

阿离有些无力的揉了揉眉头，有些烦躁，她咬着牙齿，“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现在找你，不想要听你说这些狗屁的话的，我是想让你帮我啊！但凡你肯帮我一把，我又何至于什么头绪也没有，你知不知道，左丞现在已经在找我了，倘若他抓住我，我定然难逃一死。何况我手上还拿着他的密信，他又怎会轻易放过我？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你不知道吗？”

“你可以在他找到你之前就离开京城，到时山高皇帝远，即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抓不到你。”

阿离见他如同顽石一样，怎么也说不动，不由得气急，她一把拿起摔在地上的木鱼，用力的摔向墙壁，那陪伴了了无多年的木鱼，不过片刻就碎了。

“我也可以在他找见我之前，弄死他。”阿离冷眼看着了无，“这样不是更好吗？他想我死，我也想他死，总得有人要死，为什么不能是他死，而我就得逃？”

了无突然问道：“倘若你真杀得了左丞，那之后呢？”

阿离一顿，整个人安静下去。

“何不就此收手，退一步海阔天空？”了无继续劝道。

“你总让他我归去，可是我要问你，我又该归到哪里去？”阿离脸上没有别的什么表情，“我已无处可去，无路可退。”

“你说的对，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证据，留着让我去找了，也许安南那边会有，可是我已经再没有一个十年去筹谋，我等不得了。”阿离盯着了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拦着我，自以为是的对我好，可是你的好意，我根本领受不起。倘若你聪明一些，就该想先生一样帮我，而不是拖我后退。”

“你可以说我贪生怕死，也可以说我胆小如鼠，这些我都不想同你去争辩，但是死了的人已经死了，你这样做，根本就不值得。你的父亲若是泉下有知，也定然不希望你如此的，你一向孝顺，为何现在一再犯糊涂？”

阿离淡淡道：“不是要看值不值得，而是要看甘不甘心，就当我只为求一个心安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