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过在阿离小的时候,并未陪在她的身边。
在阿离刚出生,需要一个父亲时,莫过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在阿离需要父亲疼爱年纪尚小时,莫过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在阿离的母亲失踪不见,家中只有阿离一人时,莫过在战场上浴血奋战。
在莫过第一眼看见阿离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小丫头了。
不过,她也不像别家的小丫头。别家的小丫头像她这么丁点个头的时候,还是会跟父亲撒娇,会赖在父亲的怀里不动。
但是阿离不会。
当时莫过大获全胜班师回朝,阿离并没有跟别人一样,对这位传说中的英雄心生向往。即使京城里万人空巷,只为一睹莫过的风姿,但是阿离乖乖的,乖乖的待在家里,很安静,好像那个即将回家的人不是她的父亲一样。
在莫过第一眼看到小小的阿离时,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如此乖巧,一时不由得心生喜爱,他不顾部将在场,也不顾一个将军该有的威严,他直接蹲到地上来,对着阿离张开双手。
他这是要抱她。
只是他的手一直僵着,怀中始终没抱上人,因为阿离呆在原地没动。
她只是歪着脑袋,一双清澈澄明,如同碧空一样的眼睛眨了眨,然后用稚嫩的童音,奶声奶气的问道:“你是莫过将军?他们说的大英雄?”
语气带着好奇,唯独没有伦常的孺慕之情。就好像见到了邻居家的叔叔一样,客气好奇但是却带着疏离。
莫过从那时候开始就知道,自家的女儿和别人家的女儿不太一样。
虽然自家的女儿比别人家的乖巧,总是笑得甜甜的,见到生人不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是开口闭口叔叔甜甜糯糯的叫着,把他一干部将逗乐的合不拢嘴。但是莫过总觉得,她这样太不正常了,至少他从来没有见过不会哭的小孩,但是她表现得又很乖巧温顺,莫过想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且,莫过隐隐觉得,阿离并不喜欢他,他和阿离的关系,还没有阿离和他部将的关系好。
不过,他又觉得应该是自己离家多年,没有尽到为人父亲的责任,所以才会让她变成今天这幅……奇怪的样子。
从那时候起,莫过就开始为自家那长歪的女儿无数次叹气,他一直想方设法把长歪的女儿给掰回来。
一开始,莫过是想把她养得活泼些的。所以刚到交州的时候,阿离整天让陈均带着她到外头去胡作非为,莫过也睁一只闭一只眼,只装作不知。
直到后来,莫过得知阿离竟然把陈均的俸禄都给败光了,昔日堂堂的陈副将,如今竟沦落到一穷二白的境地,莫过这才开始火大起来。
真是败家子!真是太不像话了!
莫过急了,一撩起袖子就想去找阿离算账,即使是陈均在他身后追着喊着,说小姐年幼无知,不知者无罪等等,莫过还是没有理会他。
莫过气得大声怒道:“败家子啊败家子!你再这样下去,你爹我多少家产都不够你败的!以后可怜我年老了还要去街上讨饭吃啊!”
阿离完全不知错,她伸手虚空划了一个圆圈,从表情到语气,尽是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你是这里最大的官啊,怎么可能才有这点家当?不会那么容易败光的。”
莫过气笑了,他瞪圆眼睛看着阿离,“你爹我是清官!是好官!”
是好官啊……可惜没有什么好下场。
阿离的嘴角上扬着,带着似讽非讽的笑意。她偏头,认真的打量说自己是好官的少卿大人一眼,她一点一点的靠近他,压低声音道:“对,你是个好官。”
“你问吧,我知道什么都会告诉你的。”阿离对着少卿大人说。
少卿大人沉吟问道:“你今天去安义街做什么?”
阿离答道:“去送药。”
她的确就是去给牛大伯送药的。
之后,少卿大人问了一句,“你今天施舍钱银给一个小乞丐了?”
“是小小。”当时是小小给的银子,阿离诚恳道:“小孩子见不得别人哭,她比较有善心,每次见到一些年纪小的乞丐都会给他们钱银,我的荷包都被她散光了。”
少卿大人接着,避开了小乞丐的事情,转而问阿离道:“你在安义街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奇怪的人和事……”阿离拉长了声音,一边在沉思,看着是一副回想的模样,“在胡同里的时候,那个小乞丐被人打了一顿,小小看见了,才心软要施舍的。”
少卿大人一听,有些激动起来,他有些急切的问道:“什么样的人?”
阿离半眯着眼睛,她想笑一笑,但是却控制了不适时宜上扬的弧度,“一个壮汉,但是没有看见脸,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模样。”
随着阿离的话音一落,少卿大人就当着她的面沉思起来。
阿离眸光闪烁,饶有兴味的打量他,最后在少卿大人睫毛颤动,逐渐回神的时候,阿离趁他还未看向自己,率先低下头去。
“你若有事,拿着玉佩来叶国公府找我。”少卿大人递给阿离一枚玉佩。
一面雕刻着精美的纹样,一面刻着一个叶字。
阿离几乎要轻笑出声来,但是她却是双手接过,而面有疑色的问道:“国公府?”
少卿大人点点头,“时辰太晚,我先回去了。”
少卿大人走后,阿离待在后院里,她拎着玉佩串着的络子,一直放在眼前摇晃着玉佩,看得目不转睛。
半晌后,她才勾唇笑了起来。
她走到济世堂门口望了一眼,看见少卿大人一行人隐在夜色中的背影。
阿离关上房门,她重新返身回到后院,等她出来时,手上拿着一段香。她把香点上,就随意找了个地方插着。
香火逐渐的燃烧,那些雾气缭绕着,在空中打着几个璇儿,随后又被打散,飘散在空中。济世堂内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味,那几个守着父亲的大汉有点不适应这味道,想问问阿离能不能掐了,但是却莫名的有些困意。
最后视线逐渐模糊,好像被那些缭绕的雾气困扰住视线一样,他们什么也瞧不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