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已过,天寒地冻,猛虎营刘头儿却带了手下弟兄在城外清了积雪。
头顶冒了热气的汉子们回返军营,牵出了各自心心念念的战马,清出的场地不多时便被纷乱马蹄踩成了烂泥地。
年关夜里一碗酒,来年杀蛮九十九。
操练依旧,杀蛮为重。
石城将领下了军令,石城兵士,非战时出城只许北门,门前下马,石碑行礼。
那名唤薛兰的女子死在这石城北门处,索性让这耻辱化了刺扎深些,薛兰石碑,是北境之耻,更是大乾之耻。
眨眼又到一年上元节。
大乾百姓皆是糯米成团裹了芝麻图个团圆,相对于北境来说,兵士倒是搓了同等大小雪团塞了他人嘴里。
倒是军营中怒喊声冲散了众兵士心头丝缕节日愁绪。
“哪个龟孙子在雪团儿包了这石头!呸!险些崩了老子后槽牙!”
追逐打闹滚落一身泥雪,倒也热闹非常。
本是宁静日子,无数飞骑离京都,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了各地。
宛若惊雷平地生,北境诸将领被消息震了脸色惨白。
大乾皇帝遇刺。
两名刺客一人负伤而去,另有一人全身而退。
据说那刺客都是女子。
这消息石城军营自然也流传了开来,不顾空竹和尚那副目瞪口呆痴傻模样,江破命倒是一脸怪色不曾参与了众人闲聊。
那受伤的女子被打落了斗笠,直接被暗卫中的人手认出了洗月宗余孽的长老简玄清,终落得负伤而逃。
另一人黑衣女子却是得了手,天外飞剑扎穿了皇帝胸膛,那些暗卫连刺客的脸面都没看清。
什么天外飞剑,江破命想了那情形都觉着熟悉,当年孟婆婆那以杖作剑救了自己,后来才晓得是无影宗唤作追虹逐月的剑招。
若是如此情形,倒像是那清冷女子的风格。
江破命倒是想不明白,京都皇宫禁卫森严,那二人如何能功成脱身,张半仙都不敢保证入了皇宫还能全身而退。
至于皇帝为何遇刺还被刺客得了手,还得归咎于那册绝色谱。
徐帮主赶在年关前将莺莺燕燕的江湖娘子军护卫送入了皇宫,自有宫中太监管事接手安排了下去,至于这些女子中有几人能飞了枝头变做凤凰光耀宗门,徐帮主着实懒得管。
大乾皇帝过了舒心的年关,北境无战事,各府无要事,朝中文武也安静了此段时间,年初祭祖时皇帝站了祭坛高处便看到了大半个京都。
京都都如此之大,可皇帝觉着被自己的江山锁了这小小的一片皇宫。
朝堂上皇帝便提出要巡视天下,文武百官脸色发白跪了满殿,更有白须的御史豁了性命当殿斥责,悻悻之余皇帝便不再提了此事。
可皇帝等到宣了徐帮主再入宫时,心头一亮便提了微服出宫的心思,徐帮主脸露难色,犹疑了良久方才劝了皇帝可以趁上元节在这京都走一走。
至于出了这京都巡视天下?想想便罢,徐帮主都怕这皇帝把自己的江山巡得乱糟糟。
京都繁华非其他各府可比,文人女子齐齐裹了新衣出门,寻常百姓都要出门凑了热闹。
行至繁华处,行人比肩擦踵都无处落脚歇息。
至于皇帝如何使了手段悄悄出了宫门,谁也难知。
身侧暗卫高手拱卫,一身锦袍玉佩的皇帝倒像极了京都富贵人家。
京都流晶河畔,行人如潮,花楼林立,楼上那些不畏寒的女子犹自披了锦貂披肩半露了**倚窗招了香巾汗帕。
随行的徐帮主这寒冷时节又冒了一头冷汗,只因身前的皇帝在这京都有名的花街处伫足四望。
身周或明或暗的暗卫有人抽了嘴角,暗中腹诽皇帝也逃不得这魔窟,却不敢忘了自身本职默默扫视了周围。
此处情景,行人中那持了拂尘戴了斗笠的女子便显得诡异万分。
暗卫凛了心神,手摸了腰间刀柄。
女子缓缓向皇帝行来,隐藏的暗卫却先出了手,刀光闪过,暗卫倒地哀嚎。
京都百姓惊叫四散,心神回转的皇帝看着倒地的暗卫强压了心头惊慌故作镇定。
“护驾!”
一声轻喝,暗卫围了皇帝,人群中的暗卫拔了兵器直扑持了拂尘的女子。
拂尘卷过,刀剑离手。
更有被拂尘扫了脸的暗卫捂了深可见骨的脸颊倒地哀嚎。
“昏君!”
眼见那女子轻松放倒了诸多暗卫,对着身后皇帝出言不讳,皇帝身前的暗卫头领冷喝道:“放箭!”
机括声响起,诸多暗卫抬手放了袖箭。
一声叮咛,戴了斗笠的女子终于没能躲了这波箭雨,暗卫头领再度冷笑,诸多暗卫蜂拥而上。
暗卫护卫中心的皇帝终于按下了心头惊慌长舒一口气。
“陛下,速速回宫为宜!”徐帮主心急万分。
“无妨,小小贼子而已。”
皇帝信心十足,眼见了那女刺客体力渐渐不支,显了颓势,若此时退回皇宫岂不落了怕死的名声?
既然微服出巡未能尽兴,行迹败露便得赚些名声。
倒是身边的暗卫心都提了嗓子眼儿,直怕刺客有了援手。
好事不应,坏事皆灵。
一柄长剑划破夜空,直奔大乾皇帝而来。
“陛下当心……”
身前的暗卫头领以身作盾,却不曾想那长剑直没至柄,在暗卫头领惊呼声中听得大乾皇帝一声惨叫。
“完了……”暗卫头领感受到那穿了胸膛的长剑又刺入一人身体,而自己身后的,只有大乾皇帝。
那使了拂尘的女子斗笠已落,发髻散乱垂了身后,趁着身边暗卫愣神破绽机会扫了拂尘逼退一人,提身纵越消失在一片花楼明灭不定灯火中。
徐帮主目光顺了这飞剑来处寻去,夜色中花楼顶一袭黑衣,身形一跃消失了踪影。
收回目光的徐帮主心中滴血,“完了,背靠的大树被人生生砍了……”
皇帝回了宫中,昏迷不醒,朝中大臣又有几人愁白了双鬓。
京都福来公公离去,再无高手坐镇,也是此事根由之一。
朝中几位老大人写了信笺,送往了清虚观与悬空寺。
正月将尽,张半仙提着铁口直断的算命长幡进了京都,身后的小道士神色紧张打量这繁华地界,清虚观终是要在这京都扎下根脚。
“无量天尊!道爷是来做护国大法师,你这和尚凑什么热闹?”
张半仙一脸惊讶,不想这京都倒是碰了熟人。
“阿弥陀佛!老和尚也是来为我大乾**。”
慈眉善目的净玄竟也来了这京都。
二人相视一眼,倒是明白了朝廷心思。
那些老头这关节还玩那套平衡的权术,真是混官场成了精。
“这大乾……乱不得了……”净玄缓缓开了口。
张半仙捋了长须笑道:“道爷跟那福王倒有些渊源,护他几年倒也无妨。”
“那便定了?”
“定了。”
身后的小道士一头雾水,看着身前一僧一道并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