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微弱,司马门前尚且一片朦朦昏暗,远处的宫灯烛火逐渐燃到灰烬,熬到漫漫长夜的尽头。
解忧悄然牵着马匹缓缓来到门禁处,一言不发任由侍卫查验了令牌,领着一旁做宫女打扮的夷安公主出了司马门。
身后的宫殿渐行渐远,晨雾缭绕的长安城逐渐呈现在夷安因封闭多时而略带干涩的眼眸里,拥抱着她毫无准备的玲珑身躯。置身于此,她们都是前所未有的渺小。
“喂,你说刚才那个宫女,我怎么看着有点像……”守门的侍卫越想越不对,轻推身旁的同伴。
岂料同伴警觉的敲着他脑袋,捂着他的嘴紧张兮兮道,“嘘!小声点,既然认出来了还不知闭嘴?那位翁主的事也敢管?不怕掉脑袋吗!”
司马门逐渐在眼里变成一个小小的窟窿,解忧估摸着安全了,对夷安说道,“走累了吗?到马背上来。”
夷安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乐不可支的骑上马背。她还未从这种紧张刺激的出逃中缓过来,满心都是惶惶不安的心绪。
天尽头的微光逐渐燃起来,幻化成别样壮观的日出,一如夷安此刻复杂多变的心情。解忧依旧牵着马,徐徐前行。
“你走得太慢了!这样慢悠悠只怕到正午还走不到呢。”夷安催促着,相似的大街令她顿觉枯燥无趣。却见解忧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她依旧不紧不慢走着。
“你就这么想见她?我是说他们。”解忧忽然回头,眼底有少见的不忍。
“恩。”夷安坚定的点头。
解忧摇摇头不再追问,牵着马加快了脚步。她们此刻的出逃令她想起一首诗,桃之夭夭。可不是吗,夷安正处于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而她像是热心的娘家人,天蒙蒙亮送新娘去夫家。
清晨的长安街市尚在半梦半醒的迷离中,早起的小贩已开始收拾店铺准备迎接新的一天。夷安起初还保持着很高的兴致,睁大眼睛一览那些不曾见过的店铺酒肆。然而,她们在街市上越走越深,半天还没有一个头,夷安的耐心用尽了,“怎么还没到?你会不会记错路了?我觉得我们绕远了。”
解忧没回答,踏在方砖大道上的脚步却越来越坚定。夷安唯恐惹恼了她,亦不再发问,老老实实等待着。
夷安好奇的随解忧穿过街市,拐过街角,进入一片全然寂静的区域。这里的宅子外包着围墙,门户森严,处处显出主人家的尊贵。不过对于见惯了天家富贵的夷安来说,这样的宅子不过是寻常茅屋。
“这是公孙贺家,前面是张骞家,再前面是平阳侯曹襄家,大将军卫青的府邸在尽头。”解忧一一对她解释。
夷安顺着她所指望去,只觉得这些屋宇并无特色,都是一般无二的宅院,过目即忘。
“你经常来这里吗?”夷安好奇问道。
嗯……经常吗?此处尽是朝中显贵,相当一段时间里她几乎每天盯着他们的前门后院,从进进出出的车马仆役中寻找蛛丝马迹。
“你也经常去他家里吗?”夷安的声音渐轻,疑问也因底气不足而毫无力量。即便背对着她,解忧也能想象她那忐忑的心情。
常去吗?解忧也问自己。事实上,她很清楚霍去病宅子的状况,从尺寸规模到家仆马厩,但她从未踏足过他的地盘。听上去是很荒谬的事情,她刘解忧想去的地方有人拦得住吗?她自由进出任何淮南王驿馆时何曾跟刘陵打过招呼?但对这里,她有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心理。她似乎很在乎这座宅院,每每收集情报到此,无论远近总要刻意从这宅子前后经过,却从不越雷池半步。
没有人知道,夜半时分,她也曾翻上附近院落的屋顶远远旁观宅子里的一举一动。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霍去病吗?他忙着呢,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八天宿在军营,大多时候她看不到他,偶尔一两次见到了还觉得心虚,生怕他也看到她似的。抑或只是某种象征意义,解忧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没去过。”解忧平静回答,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夷安“哦”了一声,亦不再追问。二人保持着静默,不知从何时起她俩有了同一段心事,尽管她们从不提及,也不会分享这一秘密。
“到了。”解忧停在一户朱墙院落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