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余可优抬手去摸苏翌庭的额头，温度很正常，正要把脑袋凑过去，苏翌庭别开头。
“我没事。”
“你哪里不舒服？”苏翌庭化了妆，余可优看不出粉底下面色的好坏。
“我没事！”苏翌庭加重了语气重申一遍，硬生生地把余可优要问的话压了回去。余可优满心复杂，说有病的是她，说没事的也是她，这也太变化莫测了，难道说苏翌庭得的是心病？
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只会让眼前的女人愈发烦躁。
“好，吃饭吧。”
苏翌庭不应答，右手握起碗沿的小勺，才拿起，“当”的一声小勺又落了回去。余可优看着她的右手从始至终都在微微颤抖，心像是被切开了一道口子，有源源不断地苦水从那里冒了出来。
她强勾起嘴角，抱走苏翌庭怀里的肉团：“灏灏，小优妈妈喂你喝粥好不好？”
肉团坐在余可优腿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妈妈，似乎那个人只是有妈妈的躯壳，却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余可优喂了肉团几勺，擦擦他嘴角留下的米水，抬头看苏翌庭单是用指腹在勺柄上摩挲，完全是一副出神的摸样。
“妖精，你快吃啊。”余可优催她。
“我……”苏翌庭犹豫了几秒，舀了勺又放下，心思全然不在这里，实在没食欲，站起离开，“我去车库把车开出来，你们慢慢吃。”
“你吃点吧。”一口都没吃，这胃怎么受得了。
“我不想吃。”苏翌庭套了件羽绒服，走到玄关换鞋。
“那我和你一起走。”
“你吃了再来，把灏灏照顾好。”不等余可优开口，大门已经紧紧合上。
怀里的肉团不安地乱动，余可优快抱不住他了，连忙放进宝宝椅里，肉团还张着小嘴怔怔地看着门口。
“我们吃完饭就去找妈妈好不好？”余可优端起小碗继续喂他，勺子放进嘴里又被他吐了出来，一来二去也烦了，关键是不知道苏翌庭现在是什么状况，看了那锅色香味俱全的皮蛋瘦肉粥一眼，才吃了几口，真是可惜了。
到厨房的柜子里翻出几只小餐包，急匆匆地抱着肉团下楼。
苏翌庭的甲壳虫就停在楼门口，她伏在方向盘上，余可优拉开车门，她猛地抬起头，脸色很不自然，像是受到了惊吓。
“不是说过抱灏灏的时候要坐后面吗？”
“我拿了几个小面包，你吃两个我再走。”苏翌庭不接，余可优先撕开一个包装一口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了几下咽下，诱惑道，“很好吃哦。”
先是半信半疑，随后被她享受的表情逗笑了…苦尽甘来后总算尝到了雪化云开的明媚，余可优忙不迭地撕开包装送到她嘴边，苏翌庭勾起头发，咬了口。
“骗人，一点味道都没有。”
见她语气里多了些暖意，余可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也顺着她的话茬接下去：“谁让你放着好好的粥不喝？”
“你是在说我自讨苦吃呗？”
余可优装傻，纠正道：“是吃面包。”
“走了，金盈该等急了。”苏翌庭笑着让她去后座做好，定了定神往金盈家的方向开去。
按了门铃，前来开门的是金鑫，看到余可优抱着肉团发出一阵怪叫：“哎哟，我们的小优优什么时候做妈妈了。”
余可优处变不惊，颇有人母架势地教肉团：“灏灏，叫她金鑫大姨妈。”
“……”金鑫被激怒了，正要回一嘴，苏翌庭恰好停好了车走到余可优的身边，到底还是自己的老师，到嘴的话变成了：“苏苏姐，里面请。”
“你姐呢？”苏翌庭边走边问，余可优用余光看了她一眼，神色还算正常，心放宽不少。
“呃……”金鑫走进大厅贼兮兮地看了眼楼上，“我去叫她下来。”
“去吧。”余可优拉着苏翌庭在沙发上坐下。
金鑫走到金盈紧闭的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没什么响动，踌躇半响，还是敲了敲门。
和她想的不一样，不过几秒门就开了，金盈衣冠整齐的出现在门口，金鑫的目光直接越过她找寻卧室里的另一个人，那人从床边站起，站在金盈身后和她打招呼。
“小鑫。”
金鑫笑脸相迎：“婕婕姐姐。”
金盈嘲笑她：“你不觉得很拗口吗？”
“姐，苏苏姐和可优来了。”
“知道了，你回房写作业去。”
金鑫不敢在她姐面前多嘴。趁金盈转身朝楼下走的时候对她身后的蒋士婕耸了耸肩，蒋士婕会意，无奈地摊手。
第一次见到这个有趣的总裁还是在一个多月前，那天来接她的不是她姐的小polo而是一辆颇为招摇的白色保时捷，那人自称是她姐的朋友，说金盈在公司加班托她帮忙接送，一路上对金鑫提了各种关于她姐的问题。
据说美女总裁都是相当冷艳的，而这位蒋总似乎是个例外。她很擅长和身边的人打成一片，不然也不会在之后短短一个月走进她的家，随意出入她姐的房间。
而关于她姐的性取向，金鑫早已从和金盈和任冉的交往中窥出一二。这样就更清楚蒋总裁和她姐之间绝没有普通朋友那样单纯，所以当半小时前蒋总裁忽然到访后，金鑫一直在楼下的沙发上看书，生怕坏了人家的好事。
不过金鑫确实想多了，蒋士婕今天只是来找金盈商议一个采购案，算是周末加班。
楼梯上走下两个人，金盈穿着睡衣，身后的人则一身正装不急不慢地跟在后头。
“灏灏，过来让阿姨抱抱。”
肉团迈开小粗腿，扑到金盈怀里。
“你好。”苏翌庭对蒋士婕微微颌首。
“又见面了。”
余可优看金盈身边的人怎么看怎么眼熟，蒋士婕察觉到向她投来的目光，亦回望去，某天晚上的记忆复苏了。
“你是余可优？”
余可优点点头，她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我是蒋士婕，送别刘汐的那晚我们见过。”她可是记得这位刘汐暗恋过的对象。
这么说，余可优就想起来了：“你是柯茉绵的朋友？”就是那个被叫做婕婕还和柯茉绵接吻给自己做示范的女人。
“呃…对。”提的是刘汐，对方想到的却是柯茉绵，蒋士婕觉得大洋彼岸的刘汐有必要捶胸顿足一下。
回头看见苏翌庭面不改色地端起金盈沏的茶小酌了口，余可优确定她并没有因为听到了刘汐的名字而生气。
“坐吧。”金盈递了两杯茶给她们，坐到苏翌庭身边和她相谈甚欢，余可优和蒋士婕则坐到另一边。
“你和盈姐姐……”
“你想问我们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很对蒋士婕的胃口。
“呃……”太直接了吧。
蒋士婕毫不避讳：“我是她的上司，前几个月被家里派到她所在的公司管理业务，就遇到她了。”
“……”总裁还可以随意分配的么。
“你想问，为什么我会在她家，还这么随便是吗？”
一语命中。
含笑看了眼和苏翌庭认真谈话的金盈，勾了勾手指，待余可优凑过去：“友谊至上，恋人未满。”
“你加油。”
“话说回来，我们家绵绵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呢。”绵绵就是柯茉绵。
余可优时刻观察着苏翌庭的脸色有没有因为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起了变化。
“自从那个女人走了以后啊，很少有女孩子能入她的眼了，她给你留的号码你打了没有？”
余可优怎么不记得自己看过的御姐总裁小说里有这么八卦的总裁？
“看你的表情就没有，要不要现在就打？她还处在空窗期哦。”
对面苏翌庭投来了警惕的目光，余可优及时收到，并弱弱地回应：“我有女朋友。”
蒋士婕看向苏翌庭，心中了然：“哦…你真和你老师在一起了？”
“你怎么知道？”难道是金盈告诉她的？
“那天晚上你喝醉的时候一个劲的苏老师叫唤，不记得了？”
余可优摇头，她酒品有这么差劲吗？
蒋士婕端详了苏翌庭许久，点头赞许：“好眼光，小妹妹前途无量。”
“总裁都像你这么不正经吗？”她完全颠覆了余可优对总裁的定义。
“所以我只能做蒋氏集团旗下一个子公司的小总裁啊，”话音一转，继续推销，“你要正经的可以找荣成集团的大总裁柯茉绵。”
余可优压低了嗓子，再次申明：“我有女朋友了。”她也不要做小白脸。
“我懂我懂。”蒋士婕连连点头。
“你们聊的很合拍嘛？”金盈站起笑道。
苏翌庭对着余可优挑眉，似笑非笑。
“我们之前见过。”蒋士婕先一步回复，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金盈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我去做菜，蒋总，您要不要一起？”
“当然。”一个优雅地转身，大厅里只剩下余可优和苏翌庭两个人。
肉团躺在苏翌庭身边睡着了，余可优轻手轻脚地坐到沙发扶手上，搂住苏翌庭的肩。
“蒋士婕比金盈小两岁，还是她的上司，你觉得她们合适吗？”苏翌庭抬头询问。
余可优反问：“那你说，余可优比苏翌庭小九岁，还是她的学生，你觉得她们合适吗？”
苏翌庭一怔，想着该说的话。
“没有合不合适，喜欢就在一起，其他的就什么都别想了。”
点点头，搂上她的腰。
余可优闭上眼，就像这样，什么都不去想。
忽的出声：“对了，柯茉绵和你什么关系？”
“……路人关系。”
“她喜欢你？”
“没有。”
“蒋士婕说的。”
“你听错了。”
“没有。”
“……”
午饭过后，金鑫在金盈的差遣下很不甘心地继续回房复习，蒋总裁乖乖领旨去厨房刷盘子，苏翌庭抱着熟睡的肉团坐在沙发上，金盈见她脸上掩不住的困意，建议她去自己的房间好好睡个午觉。
苏翌庭问余可优要不要一起，余可优不困，说自己可以留下来照顾肉团，苏翌庭也没有勉强，余可优看她微晃的步子，很不放心，把她扶上床盖了被子之后才离开。
她们睡的也不晚，莫非是苏翌庭起得很早，不然怎么会困成这幅样子？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出门正遇上金盈，她抱着肉团示意余可优跟她到书房去，关上门，金盈把肉团放到书房的沙发上，拉开了一把椅子让她坐，自己坐在书桌对面。
沉默片刻，开口：“我今天叫翌庭来的目的，主要是有话想对你说。”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塑料瓶，放到书桌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余可优拿起那个瓶子，仔细看上面的印着的文字：三唑仑，用途……安定。
“安眠药？”
金盈点头：“翌庭吃这个东西已经有一个月了。”她怕苏翌庭吃的没有节制，帮她从医院托人买的时候扣留了一瓶。
“她怎么会……”余可优的脑子一团糟，苏翌庭在学校上课时也看不出任何异常，除了对她在某些方面更敏感了些，她没想到她的心病已经严重到了非安眠药才能让她入睡的地步。
“我猜，昨天是因为你在家，她以为你在她就可以不去胡思乱想，试着没有吃药，结果还是失败了。”
“自从我出事以后，她就变得很脆弱。”
“是不是经常担心些有的没的，整天提心吊胆，现在还开始动不动就哭？”
余可优回想起苏翌庭近来的表现，眉头逐渐拧成一个结。
金盈叹气道：“她父母过世的时候，我都没见她这样。”
“她到底怎么了？”
“我陪她去看过医生，焦虑症伴有轻度抑郁，可是她配了药却不肯吃，一周一次的心理治疗也不肯去，我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余可优深深自责：“这都是因我而起。”
“你帮帮她吧，”金盈恳求道，“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劝她了，她不让我告诉你，可你觉得我还能再帮她瞒下去吗？”
“谢谢你告诉我。”余可优攥紧药瓶，她想哭，可她告诉自己不能比妖精更脆弱，是时候由自己来保护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