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洗漱后的严理坐在电脑面前, 习惯性地打开桌面上的直播软件, 点开收藏的直播间，如他所料, 屏幕依然是黑色, 然而，就算播主近半年没出现, 直播间右下角还是显示着上百人, 他们在公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偶尔有几位陌生人误入直播间, 对他们蹲守在这里表示不解，“你们对着一张黑屏看什么？”

“你不懂, ”每当这个时刻, 他们都假装深沉地回答, “这是情怀。”

专门为莫羡所建的企鹅群已有很久无人冒泡, 组建的公司也转为业余的直播公司, 还签了几个主播, 弄得很是像模像样, 其中主推的忆儿还被微博邀请参加红人晚会。专门剪辑出来放在b站的电视剧视频弹幕已达三千上限, 许多弹幕问到女主由谁扮演, 一开始还有不少人指路微博和直播间, 被神秘力量清理一波后便不再出现相关的字样，莫羡的微博长时间未更新，粉丝数慢慢下降, 好像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逐渐忘了这个给他们无限惊喜和刺激的直播间。

直到此刻，直播间的屏幕突然一亮。

严理瞪大眼睛，他哆哆嗦嗦地从桌面拿起一副眼镜戴上，蓝色天空下一座宏伟的青石城门逐渐出现在屏幕里，城墙上建着一栋两层木质建筑，飞檐朱栏，其下五扇朱红大门，一束清晨的金色阳光刺破云层，投射到正中间最高大朱门上方三个大字上，映得流光溢彩，令人炫目，他眨眨眼睛，才认清那三字写得是“宣德门”。

等等，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

“又见面了，”镜头逐渐从青石城墙往下滑，定格在城门前的一名女孩身上，她穿着澹黄色缎面小棉袄，外罩一件长至膝盖的月白色狐裘外套，下半身一条鹅黄绵绸裙子，蹬着双羊皮靴子，头上高高的发髻，错落有致地插上各式金簪、银梳，俨然一位贵族仕女，此刻她正对着镜头巧笑嫣然，“观众朋友们，好久不见。”

［我发现了什么！天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播主居然开直播了！！！！］无数条弹幕带着大写的叹号呼啸而过，严理的企鹅群疯一样“滴滴滴滴”响个不停，一个又一个潜水的网友浮出水面，“莫羡回来了？！”

“她回来了！”熬夜写毕业论文开题报告的韩江雪从刷屏般的企鹅群里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尖叫一声飞快地点开许久未更新的直播软件，“她终于回来了！”

“陈哥，”一个电话打到陈参谋的手机上，对方语气焦灼，“莫羡开直播了！”

陈参谋恍惚了一下，彷佛没听明白般重复道，“莫羡开……她开直播了？！”

从她上次消失后，关于莫羡直播间研究的项目都处于停摆状态，陈参谋勉力维持三个月，最终还是先行解散，原以为这个项目会就此停止，却没想到今天她突然出现，这……

“意义重大啊陈哥，”手机里的人声急切地说，“你知道她现在直播的地方在哪吗？宣德门！有可能是我国唐宋都城，从她的装束来看，更近于宋朝。”

尽管莫羡已然被证实为……二次元的人物，但上面对她为何能穿越，所谓的商城到底出自什么文明非常感兴趣，从前她一直在欧米国家晃悠，这次竟然落到我国本土，这不能不说是一次重大的突破。

“我马上去研究所，”陈参谋当机立断，“你联系上次项目的几名历史学家，尤其是唐宋相关的专家，我们在研究所会和。”

莫羡重新直播这事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她的直播间再次涌入上万人，数字还在不断上升中，与此同时，贴吧、论坛、企鹅群、朋友圈、微博也处处皆是这个消息，就连远在伦敦的李时和身在米国的米亚都被朋友从睡梦中叫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去打开直播间。

正值秋天，空气里弥漫着包子、肉粥、和其它食物暖融融的香气，她从宣德楼前往南行，两百步宽的街道两旁挖有两道沟渠，残破的荷叶漂浮其上，沟渠旁桃李梨杏树的枯叶飘落水面上直打转。

路两边安放着两行红色木架，行人都在两边走廊里行走，莫羡一手提着她暖融融的纯铜手炉，一边用意识对直播间不断发问的观众们解释道，“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如你们所见，我现在正处于宋朝，即将去面见一位，”她故意顿了一下，等观众们嗷嗷叫唤的弹幕穿梭而过，才带着笑意道，“名叫……包拯的先生。”

她现在的身份是包拯母亲的远房亲戚，母亲因病早逝，父亲去外地做官，担忧无人教养她，便将她寄住在北宋都城汴京的爷爷奶奶家，包拯进京赶考，大伯母热情地邀请他住在自己家中，然而包拯不愿打扰这门太过远房的亲戚，执意要住进客栈，大伯母只得派她堂哥去送一份见面礼，顺便结交一番，毕竟这年头能进秋试的士子都十分有前途。

然而莫羡在家里等了两日，皆不见堂哥的身影，伯母派小厮去询问包拯，她担心小厮言辞不妥，急忙带着丫鬟出来寻，说到这，观众才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灰扑扑的丫头：

［难怪呢，北宋这时候礼教逐渐严格，单个女性走在路上的确不太合适。］

［包拯！难道是……］

［少年包青天？］韩江雪急忙忙喝一口水，接着打字，［秋试的话，不会是第一部吧？会碰到展昭吗！公孙策！还有八贤王，啊啊啊啊我超迷他的！］

如果是少年包青天的话，严理当真开始考虑起这个可能，礼教或许不会太过森严，毕竟电视剧嘛，就算一介女子也可跟着破桉。

“只是……，”莫羡不禁在脑海中问系统，“这个世界能带给我什么呢？我都已经破掉那个桉子了。”

“就当放松心情嘛，”系统软软地说，“让我看看，如果包拯能够认可你，你就能获得他的技能：一句漫不经心的说话，将我疑惑解开。”

什么鬼！这也能当技能？你彷佛是在逗我笑。

不过它说的对，莫羡的确需要放松一下心情，因为，据系统所说，再直播一两次，它就能获得足够的打赏升级，到时候——便是离开的日子。

“我会想念你的，”她轻轻对系统说，“尽管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中我。”

“我也会想念你的，”系统叹道，电子音里难得地带上笑意，“不过，你恐怕没多少时间想念我。”

莫羡被它说得老脸一红，不再追问自己被选中的原因。

沿着御街走到尽头，眼前架着一座青石桥，桥下石柱密集，其上行人越发多了起来，间或马车迈步行过，车轮滚滚，人声攒动，她在桥头略张望两眼，丫鬟便低眉顺眼地轻声道，“娘子，这边。”

莫羡闻言跟着她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处馆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