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滑的金色发丝在微风中微微一动, 在纯金的荷鲁斯之眼的头饰上反射出一道光来, 连带着发下深紫色瞳孔深处的亮光也跟着动了动。
隐藏在地下势力中的年轻的埃及王子抬起手,让跪在他脚下的仆人停止说话。
“退下。”
他说,深紫琼色的眼底泛出一丝锐利的亮光, 一掠而过。
那从瞳孔深处切切实实泛出的金色光芒,在阳光之下, 若不仔细去看便看不出来,更何况四周的人都不敢直视于他。
没有人注意到, 那道金色的光芒将某个众人都看不见的东西囚禁在半空之中。
跪在地上的男子一愣, 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但终究还是不敢违逆王子的命令躬身推了下去。
年轻的埃及王子又侧头淡淡瞥了不远处的侍女一眼,那位年长的侍女会意地低下头, 带着其他数名侍女同样也退了下去。
待所有人都退下之后, 他抬起手看了手中雕刻着文字的陶瓷片一眼。
然后,手突然握紧。
方正的陶瓷片不堪重负在他手中被捏得粉碎, 然后那碎片簌簌地从张开的指缝间掉落下来。
紫瞳的埃及王子抬起头, 看向自己左上方的天空。
那里,一个只有蝴蝶那般小巧玲珑的小女娃儿在离他的头仅有一臂距离的空中悬浮着,一抹常人看不见的浅色光圈将她牢牢地囚禁在其中,还在一点点缩小。
被囚禁在光圈中的女孩蜷缩着小小的身体,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那将她桎梏起来的强大魔力汹涌而来, 那种熟悉的曾经用于敌人身上的恐怖威压感将她整个人死死地压住,别说说话,动动嘴唇都艰难无比。
她只觉得她这具好不容易凭借魔力形成的身体似乎在下一秒就会不堪重负而被挤碎。
“你的主人是谁?”
在这个小魔物潜入神殿的时候就立刻察觉到的埃及王子询问的语气显得很淡而毫不在意。
因为这个魔物的力量实在太弱所以他也懒得搭理它, 结果刚才它居然还敢袭击自己,他自然不会再客气。
也不知道是哪个自以为是的愚蠢神官会派这么弱小的魔物潜入这里打探消息。
黑魔导女孩没有回答,那囚禁着她几乎要将她全部的力量都击溃的强大魔力让她根本无法回答。
未从对方魔物身上感觉到臣服的气息的埃及王子并没有继续追问,其实这么弱小的魔物他也看不上眼。
深紫琼色的瞳孔中的微光再度一闪,闪着弧光的光圈眼看就要聚集力量实施最后一击——
黑魔导女孩在最后关头咬紧牙屏住呼吸,用尽全力将一直抱在手中的东西拼命扔了出去。
反射性抬起的白色的手接住了扔出来的物件,年轻王子那张一直神色平静的脸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黄金打造而成的精致的生命之符样式耳饰安静地躺在他手心闪耀出明亮的金色光芒。
这是曾经属于他的,但是在从某个地下宫殿出来后就赠与他人的耳饰。
白皙细长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轻微的啪的一声,空中闪着弧光的光圈应声而解。
被囚禁其中的小少女在空中手舞足蹈地挥舞挣扎了半晌,这才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在空中保持了平衡。
一边喘气,还一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好不容易回过气来后,她睁着泪眼汪汪的大眼睛一张小脸委屈兮兮地瞅着她的主人。
主人果然不记得她了。
主人以前对付敌人的时候是很强大很威武她可以跟着仗势欺人,可是现在用在自己身上就一点都不好玩了啊!
被自家主人欺负了还没处伸冤的小黑魔导女孩泪奔中。
因为另外一个靠山师父大人不在这里……好吧,就算师父大人在这里也不敢对主人怎么样。
呜~~她要去向游戏主人告状~~
握紧手中的黄金耳饰,深紫色瞳孔中的淡意化去,渐渐浮现出的柔软笑意像是渗透到紫琼色调的最深处,将其化成水波的柔软。
他抬眼再一次向那个小小的人形魔物看去。
“是游戏叫你来的?”
生怕再次遭受那种恐怖待遇的黑魔导女孩已经顾不得抹眼泪,使劲点头。
因为终于再一次找到了主人所以很开心的她决定不计前嫌现在就凑过去告诉她的主人一些关于游戏主人转托给她的事情,结果下一句漫不经心飘过来的话立刻让她炸毛了。
“游戏的魔物啊……怎么会这么弱。”
我哪里弱了到底哪里弱了我可是很厉害的!
想当初我也是叱咤决斗界万中无一跟着您南征北战未有一败天下无敌……呃,师父除外的最厉害的魔法师一族好不好!
这还不是都是因为主人您不记得了我根本没法获取力量才变成这样的么?
当心您下次再召唤我的时候我造反去帮游戏主人啊!tat
当然,以上的话黑魔导女孩也只敢在心底深处默默呐喊而已。
她一脸不高兴地嘟着小嘴,但还是乖乖地飞过去,站在主人手上,伸手做出扒开黄金耳饰的动作。
因为她现在是借宿在游戏的生命之符的印记力量中并非是主人召唤,所以她现在连和主人对话都做不到,只能用动作表达自己的意思。
很快就领会到她的意思的埃及王子按了一下耳饰背后极不起眼的小凸起,生命之符样式的黄金耳饰突然裂开成了两半,它的中间是镂空的。
这被特殊打造而成的具有储存魔力能力的耳饰的黄金外壳只是一个装饰,真正有用的是镂空的地方存放着可以蓄积魔力的符文石,它一般被制作成细小的圆柱形被嵌入在耳饰里。
他曾经告诉过游戏,还打开给游戏看过。
现在,游戏将耳饰送回来,嵌在其中的并不是原本的符石。
他刚一打开,一个透明细小的呈现不规则菱形的琉璃碎片落入他的手中。
他有些诧异和困惑,但是若是赛特在场定能认出来那个泛着一点色彩的琉璃碎片就是被王弟打碎的大块琉璃的一部分。
其实游戏也真不是故意的。
当得知黑魔导女孩可以前去寻找另一个他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考虑着怎样把东西送过去。
黑魔导说,微弱的灵魂碎片的火焰在晶体中最适宜沉睡也最安全,纯粹度越高越好,于是游戏就打上了自己房间里那片大琉璃片饰物的主意。
他还在琢磨怎么从角落上偷偷地切一片细小的琉璃碎片下来的时候,突然就发生了不慎打破琉璃的事情,他干脆也就趁人不注意捡了一个碎片握在手中。
年轻的王子注视着手中细小的碎片,他有些猜不透游戏为什么要送这个过来。
浅色的半透明的琉璃碎片,两个仅有睫毛般细小的艳红色的火焰般的红丝安静地沉睡在菱形碎片的两头。
第一眼看过去匆匆一瞥,本是有些不以为意。
谁知道这一眼过去只觉得脑中仿佛有什么轰然炸开,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漩涡带着无穷无尽地吸力拉扯着他灵魂向那两个火焰细丝涌去——
而那火焰突然汹涌而起在虚空中化作一座缓缓打开的有着巨大的荷鲁斯之眼的符文的金色大门——
一秒之后,他回过神来。
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在那一瞬愣了一下,晃了个神,却是想不起来刚才那一瞬间的晃神是因为什么。
他再看了手中的琉璃碎片一眼,还是什么都不看不出来。
微微思索了一下,他重新将琉璃碎片放回耳饰中,随手摘下右耳上样式差不多的黄金耳饰扔到一旁的水池里,然后将手中的换了上去。
黑魔导女孩怔怔地看着她的主人的动作,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为什么没有反应……
她如此困惑着,眼底闪出紧张的神色。
她和她师父一直以为,只要将灵魂碎片送到主人身边,就能让主人恢复记忆。可是现在即使是送了过来,被主人拿在手上,也看不出有任何恢复的迹象。
要怎样才能让主人恢复?
万一被撕裂的灵魂再也无法恢复,主人岂不是……
黑魔导女孩使劲摇了摇头,将脑中某个让她恐惧的想法甩了出去。
没有问题,不会变成那样,只是现在还不是契机所以才没有反应。
她这么想,努力说服自己。
而且,还差一片,主人的最后一个灵魂碎片还没有找到。
只要按照游戏主人所说的,带着主人去唤醒最后一个传说之龙,主人就一定可以恢复!
【最后一个灵魂碎片就在——】
***
星光在还带着一点微光的夜空中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微凉的风吹遍了埃及大地。
半醒半睡之中,额头暖暖的,还有些痒,似乎是有什么皱皱的东西蹭着额头,让睡得迷迷糊糊的埃及王弟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他在恍惚中坐起来,又揉了揉眼。
脚下的锁链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冰凉的感触让他清醒了许多。
“西蒙……大祭司 ?”
差点将‘爷爷’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游戏使劲揉着眼,一脸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房中的老人。
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他房中的年老的大祭司看着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他略显枯皱的手再一次轻轻抚摸了一下游戏额头上浅浅的粉色伤痕。
“还疼吗?”
他温声问,目光带着点责备,更多的却是慈祥。
游戏摇了摇头,有点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西蒙也微微摇头,他看游戏神色就像是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虽是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忍不住心疼。
作为老年人的通病他本还想多录妇洌墒强戳丝刺焐慌峦鹾芸炀突崂吹秸饫铩
罢了,说教可以以后再说,现在留给他们交谈的时间并不多。
西蒙握着权杖的手指紧了紧,注视着跪坐在床上低着头的王弟,眼神有些复杂。
“王弟,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问,开门见山。
“阿克那丁之子亚顿早在八岁就已经死去了。”
还是他亲自下的手。
“你认识他,而且是很久之前,是不是?”
那一天,他看见王弟看着那个人,那种目光里所隐藏在深处强烈的羁绊感深到让他也看不透。
那绝对不是看着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好友的眼神。
那个有着和法老王几乎一摸一样面容的少年到底是谁?
如果是冒充的,可是他从那个少年身上所感应到的埃及王室的血脉绝对没有弄错,而且当时他也亲眼看到少年碰触到了黄金积木。
游戏错愕地抬头,正对上大祭司意味深长的目光,眼忍不住缩了一缩。
他按在床上的手慢慢攥紧,脑子也有些混乱。
他不是没想过把一切真相告诉亚图姆……哪怕那一定会让亚图姆再一次发怒,说不定再也不肯原谅他。
可是如果眼睁睁看着亚图姆杀死另一个他,那么他更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一切说出来,这样不仅可以避免自相残杀,还可以让亚图姆他们提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从而做好防备,说不定这样,就能让那些惨剧不再发生。
可是当游戏把这个想法告诉黑魔导之后,却遭到了反对。
黑魔导告诉他,这种事做不到。
不是不做,而是做不到。
黑魔导说,主人也曾经有过一样的想法,但是不行。一个天空只能有一个拉神,埃及也只能有一个法老王。主人在这里,已经被剥夺了王的身份。他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自己是王,也不能宣称自己是亚图姆。
冥冥中似乎有维护历史轨迹的力量,禁止任何有可能颠覆未来的语言。
但是,游戏还是想试一试。
“其实我——”
游戏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可是他刚一开口,脑中突然一股尖锐的刺痛让他将剩下的半句话吞了下去。
游戏按住自己的头,有些错愕,那一秒的剧痛仿佛并不存在只是他的幻觉。
“他、他是——”
不信邪地想要再一次尝试,这一次不仅仅是头部,整个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
全身发麻,几乎撕裂整个身体的剧痛和几乎失去的意识让他根本无法将下面的话说出来,直到他放弃了想要说出来的想法这才浑身一轻,一切又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一般。
果然。
这是绝对不允许透露真相和未来的……世界的规则吗?
西蒙大祭司看着每次说话说半截就突然顿住的王弟,眼底透出一丝困惑,可是他想王弟或许只是有点迟疑而已,所以也没有开口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看见王弟的脸色变来变去,终于露出了豁出去一般的表情。
“他……的确不是亚顿,他也叫游戏!”
他看见王弟抬起来注视着他的浅紫色眼底露出毅然的神色。
“他也是我的兄长。”
年老的大祭司满是皱纹的眼角微微一挑,脸上虽然神色如常,眼底汹涌的情绪却显示出他此刻不平静的心情。
“王弟。”
西蒙说,话语一字一顿,显得很是凝重。
“你知道你这句话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吗?”
“我知道,可是——”
无法说出事实,那么就只有这种说法可以让他们两人不会彼此对立。
“你也说了,真正的亚顿早就死了,他根本就不是亚顿,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人当做亚顿。”
游戏和西蒙对视,没有丝毫退缩的痕迹。
“他曾经告诉我,他没有以前的记忆。”
他说,“我绝对不会认错,他就是在那边……我的家乡那边,和我一同长大的兄长!”
犹豫了一下,他继续说,“当初我被黄金盒带来的时候,隐约看见他扑来想要抓住我……可是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到了王宫,所以我一直以为他还在那边,我不知道他也一起来了这里。”
西蒙大祭司沉默了下来,他的眼底露出深思的神色。
他想起了很早之前,在亚图姆刚出生的时候一度在宫内流出来的传言,虽然在最后被查出来这只是故意制造出来的流言。
终于,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几分。
他说:“王弟,或许那个人并非是你同父同母的兄长。”
“唉?可、可是……”
以为自己被揭穿的游戏有些紧张地看着西蒙。
“十八年前,王出生的时候,曾经一度有传言对王不利。”
年老的大祭司的眼细长地眯了起来,于是眼角的皱纹越发显得厉害。
“传言说,王妃诞下的,是双生子。”
在普通民间,生下双生子不算什么,可是若是在王家,这就是绝对的禁忌。
王室中的双生子不会被容许活下去。
若是为此,前任法老王偷偷将双生子其中之一抱走,送到自己私下里的情人那里养大也并非不可能。
不久之后,王弟又出生。
然后,为了确立亚图姆唯一的王子的地位,前任法老王做出了将他的另外两个孩子连同情人一起用黄金盒送到离埃及最为遥远的地方的决定。
只是没有想到数年之后,黄金盒又将王子们都带回了埃及。
……
凭借自己所掌握的信息,西蒙做出了如上的猜想。
不知为何,他总是隐约感觉到,比起王弟,那个少年才与法老王更加接近和相像。
当初那个双生子的传闻说不定是真的。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西蒙,另一个……不是,我是说,我的兄长他肯定只是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不小心受伤失去了记忆,他对王位没有企图,一定是那些人骗了他才会这样……所以,只要让我和他见面说清楚,让他想起来,他肯定不会再和王兄作对的!”
游戏仰头看着西蒙,露出恳求的目光。
“西蒙,我可以用性命来保证。”
西蒙没有回答,神色稍显凝重地沉思着。
他沉吟了许久,最后终于在忐忑不安地看着他的游戏面前用自己拄着的权杖轻轻敲了敲青石地板。
“王弟,先不论其他,至少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他说,“这件事你不要再告诉其他人,就算赛特他们也不要说,让我先想想。”
他这么说着,转身想要走,可是瞥了一眼还想要说什么王弟,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西蒙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王弟,你曾经说过的‘另一个我(日语)’这句在你家乡代表着兄长的意思……现在看来,其实这句话是你对那位的称呼,你一开始其实是把王当做他了,是不是?”
看着因为自己突然换了话题而有些困惑地看着他的王弟,西蒙轻轻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如果让王发现了这件事……”
游戏一怔,顿时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试着想象那个情形…………
……………………不行太恐怖了所以连想都不敢想!
“在事发之前,你还是多想想到时如何挽救吧。”
年老的大祭司留下一句引人深思的话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完全不顾身后眼巴巴地瞅着他露出求援神色的王弟。
于是老祭司这最后一句话导致的结果就是……
爱西斯:“奇怪,虽然这次回来王弟听话了不少,但是总觉得王弟这几天在王面前乖得过分到诡异了。”
赛特嗤之以鼻:“肯定是又做错什么事了。”
马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