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之中,江远才知道这小姑娘姓金,叫个金小美。
事实上,马鞍村大多数人都姓金,据说从明代开始就在这里定居了。
金小美的家就在半山腰,地势颇高,一眼可以看到整个村子。
而她家里还有一个上了年纪,失去劳动力的奶奶。
而金小美的父母一直在外地打工,因此金小美不得不承担起家里农务,来养活自己和奶奶。
江远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也知道这就是农村留守儿童的现状,可每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难免会心酸。
刘小军也忍不住感慨,“难怪小美这么瘦。”
江远悄悄在金小美家留下几张百元大钞,然后便带着刘小军朝山下走去。
让江远有些诧异的是,村子里居然有一栋三层小洋楼,墙上还贴了瓷砖,房前屋后还打了地平,和村子里其他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人走到一个池塘边上,见周围有十几家住户,才点点头停了下来。
刘小军看了看江远,“江大哥,要吆喝吗?”
江远点点头,“你就喊收破烂了。”
刘小军虽说疑惑,却还是照做了。
“收破烂了诶,破烂儿了啊,收破烂了。”
喊了几嗓子,并未见哪家有人露面。
刘小军正要停下来,却见每一家都出来人,手里还拎着些瓶子啊,废纸啊什么的。
一个大婶走到江远面前,打量了几眼才疑惑道:“你收破烂的不带秤?扁担也没有?”
江远笑了笑,“在我摩托车上,摩托车在县里修呢,一会儿有人骑过来。”
这大婶一听江远有摩托,顿时就笑了,有摩托车那就是有钱人嘛。
“你看看俺家这些瓶子能卖多少?”
江远扫了眼,摇摇头道:“这些东西不值钱,我不收。”
其他走过来的村民顿时不乐意了,“不是你喊的收破烂嘛,俺都拿来了你又不要,你把俺们当猴耍是吧?”
江远笑着摇摇头,“各位先不要生气,听我说完好吗?”
“你们拿来的这些东西不值钱,几分几毛的也没啥用。”
“我是做古玩生意的,各位家里要是有‘老物件’就可以拿来我看。”
一个大婶叉着腰道:“我家老太爷穿过的草鞋你收不?”
“还有我,我家有前年剩下的玉米,都长虫了,够老了不?”
“我家还有条养了十来年的黑狗,比你们的都老。”
江远满头黑线,“各位,我解释一下啊。”
“我说的老物件是古董,比如盘子啊、铜钱啊、罐子啊、书画啊,一些老木头桌椅啊什么的。”
忽然一个抱着娃的年轻妇人转身快步离开,“你等会儿哈,我家有把铜钱剑呢,还有把桃木剑呢。”
“我家也有,听我公爹说,是祖上留下来的砚台呢,诶,你们知道砚台是干嘛的呢?”
很快,就看到这些人拿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江远一眼扫去,大都是不发光的,偶尔有一两件也只是散发微弱的光芒,不过放在店里售卖还是可以的,比如那把桃木剑和铜钱剑,应该是清代某个道士用过的。
这东西摆在店里,说不定还真有喜欢的人买走。
江远看了看那大婶,笑问道:“大婶,这铜钱剑和桃
木剑,我给你二十行不?”
那大婶眼睛都瞪大了,“这么两个玩意儿能值二十?”
说着她一把把东西抢了回去,“你买回去也是要赚钱的,那这东西肯定不止二十,你要给我加钱呢。”
刘小军眉头一皱,“大婶,你要是觉得便宜了,那就不卖嘛,我们又没有求着买。”
见刘小军还要说,江远笑着把他拉到一边,对那大婶道:“我兄弟说的没错,大婶,那你留着卖给别人吧,没关系的。”
说实话,江远开二十已经是个很高的价格了,这两样东西放在店里卖也不过是百八十块的价格,要是换了其他人来收,能给到十块就不错了。
江远是想着自己也是农村人,明白农村日子不好过,才开了这个价格。
这大婶见江远真去看别人手里的东西,立马就急了,“你给我加一点,五十?四十?二十五总行了吧?”
“算了,二十就二十吧,”这大婶满脸丧气,“你这人真小气。”
刘小军皱眉看向江远,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买这大婶的东西了,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好宝贝,不收也不是什么损失。
可江远还是点点头,“小军,给大婶拿二十块钱。”
刘小军满脸不情愿地取钱递给这大婶。
其他人看着二十块钱被那大婶揣进兜里,顿时都眼红了。
二十块,听说在外面打工也要两三天才挣得到呢。
“清代木雕佛像,”江远点点头,“十五块吧。”
“这是···”江远接过一位老奶奶手里的珠串,终于笑了,“明代三品大员佩戴的朝珠。”
江远细细数了数,珠串一共108颗沉香木小珠子,一颗都不少,每27颗小珠子之间还有一颗小拇指大小的绿松石。
这样的一串珠子,放在后世那也是价值50到80万之间的东西。
江远记得很清楚,2010年的时候,一串雍正皇帝的御制东珠朝珠被苏富比拍卖行拍出了将近六千万的价格。
当然那是皇帝戴过的,材料和意义都不一样。
江远思索片刻,对这位老奶奶道:“奶奶,这串朝珠不值钱的呢,我给你五块钱好吧?”
“好啊,”老奶奶驼着背,不断冲江远笑,“五块不少了呢。”
江远把朝珠递给刘小军,然后接过刘小军递过来的五块钱,然后就塞进了老奶奶的衣兜里。
不过江远在塞的时候,又悄悄把另外一只手里攥着的五百块放了进去。
江远凑到老奶奶耳边,大声道:“奶奶,你快回去吧,把钱收好啊。”
老奶奶点点头,拄着一根木棍,捂着口袋就往家走。
不一会儿工夫,江远就已经收了二十几件东西,当然,其中九成都没有什么收藏价值,只能是放在店里卖,赚点儿小钱罢了。
“都让开,那个谁,你看看我这东西能卖多少钱?”
人群被挤开,一个年轻人挤了进来,他手里还捏着一幅小卷轴。
“金云达?”江远眉头一皱,有些无语,“你还要卖你老爸的藏品?”
金云达看到江远的瞬间就瞪大了眼睛,气愤无比,“又是你这混蛋,好啊,我爸那幅价值连城的画被你一万多块就买走了,你个天杀的,赶紧把画还给我!”
“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想揍你了,”金云达眼睛里都快喷火了,“我告诉你,赶快把画还给我,不然我再去警局,就说叶豪是被你打断手脚
的。”
刘小军眉头一皱,“江大哥,这**谁啊?”
江远简单说了下交流会的事情,又面无表情地看向金云达,“这件事情的是非对错,我实在是懒得和你废话。”
“你和你老子一个*样,”江远也不耐烦了,“你老子找我,你也找我,怎么,当我是什么善心人,会把自己合法拍来的东西还给你们啊?”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江远冷冷地盯着金云达,“不管是你还是你老子,不管你们想什么阴招,不管你们来多少次,我反正就一句话,不还!”
“你们要是玩儿阴的,我就比你们更阴,不信的话你们来试试!”
江远这话掷地有声,吓得好些村民都退出去好几步。
按辈分,他们虽说和金云达多少带点儿亲戚关系,可这会儿谁也不愿意帮他说话。
原因很简单,金云达和他老爹金大强向来心高气傲,瞧不起村里这些人。
金云达身子有些颤抖,他看着江远那冷漠的眼神,感觉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就会陷入沼泽一般。
“哼,我爸不会放过你的,”金云达嘴硬地说了一句,语气却软绵绵的,还微微带着些颤抖。
说完,金云达转身跑远,跑进那栋三层小洋楼,把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不断揉着自己心脏部位。
因为叶豪在歌舞厅出事情的时候,金云达也在现场,金大强担心叶荣会迁怒自己儿子,索性让金云达回老家住一段时间。
却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了江远。
他站在二楼窗口,远远地看着江远。
忽然,一辆桑塔纳从远处驶来,金云达面色一喜,“我爸回来了,江远,这次你完蛋了!”
就见金云达飞快地下楼,沿着泥路跑向那辆桑塔纳。
金大强看见自己儿子跑过来,瞬间皱眉。
“怎么了金厂长?”
金大强摇摇头,“小邓,停车把我放下来,然后你去县里车站等我。”
司机小邓点点头,等金大强下车之后便掉头离去了。
只不过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金大强。
其实,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搜寻金大强公权私用的证据,可惜金大强做事比较严密,至今没有留下把柄。
小邓开过一个拐角后停车,绕小路上了山,目光一直跟随着金大强。
“爸,江远那小子来了!”
金云达满脸兴奋,“马鞍村是咱们的地盘,咱们正好趁这个机会逼他把画交出来!”
金大强眉头一皱,顺着金云达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江远正在和一群村民交易。
他目光一冷,“的确是个好时机。”
可一想到厂里最近好像在调查自己,金大强又犹豫了。
他回头一看,根本看不见汽车的影子,这才下定决心!
“云达,你现在去找你三叔、二伯,还有你两个堂兄,快去!”
金云达兴奋无比,“好,我这就去。”
片刻之后,四个男人跟着金云达跑了过来,他们满脸疑惑地看着金大强,“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把我们叫过来?我地里的草还没锄完呢。”
金大强目光一冷,指着远处的人群,“那里有个小子坑了我十几万,我要找他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