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木子得了机宜,就出去宣布,伤人强闯的,不许进冰洞取水。
她这么一说,大部分的人就不敢不听,但是也有那自命有根脚的,嘴里大喊着“我是西南侯的家人,来取冰水”,然后就闷头往里走。
张木子直接出手,打伤数人——西南侯,那算什么玩意儿?
来抢水的人一看,西南侯的人都不顶用,咱们……得想别的办法了。
在京城,侯爵不算什么,但是在这种边陲地界,侯爵基本上相当于土霸王了。
于是很快的,外乡人和本地人,就谈好了条件,通义镇的镇长做了见证。
外乡人可以来取水,但是每天取水的份额,要规定一下,而且,不能免费取水——你们得向我们通义镇的人交钱才行。
没错,道宫的仙姑不收钱,人家做功德呢,但是冰洞在我通义镇,取水多了也容易坏根本,所以你们得适当交点钱——乡里乡亲的,不会多收你,但是不收也是不可能的。
冯真人说得果然不错,很多事情让下面人协商解决,做领导的不用考虑那么多。
很快地,本镇的人和外乡人就达成了共识。
至于说收来的钱,通义镇人也就是用来支付维护秩序的费用,顺便再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而已——在这样大旱的日子里,他们打生打死的,并不是想要赚取多少钱,而是真的想要维护自家生存的根本。
收很多钱?通义镇的人还真没那么想过:谁家没有老小?谁家不是干渴到五脏冒烟?
很快地,冰洞的秩序又恢复了,来取水的有本镇人,也有外乡人,时不时地,本镇的人还会向仙姑献上美酒——仙姑爱喝酒,大家收取了外乡人的费用,要饮水思源。
镇长也给李永生的任务考评上,注明了“甲上”——真的没有更高的评级了吖。
李永生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去玄女宫的地盘了。
但是他想拐上冯真人一起走——有真人帮着放大感应,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北极宫的真人入境,被玄女宫婉拒了,李永生本来的打算,是想和张木子入境的——玄女宫对司修,没什么防范意识。
但是这冯文艳不是北极宫的,也不是北方的十方丛林的,烟霞观坐落在西南,而且冯文艳是玄女宫比较看好的真人。
为啥看好她?原因很简单:玄女宫里,八成以上的灵修,都是女性。
玄女宫尊的是九天玄女朱雀,男性……可以有,但是女性才是主流。
所以在十方丛林里,有点名堂的女性真人,入玄女宫的概率要大得多,尤其是南方的十方丛林。
李永生想请冯真人一起走,但是冯真人对阵法很着迷——她没有柳麒那么执着,但是她知道,以后这个地方,就是烟霞观的下院了,想要管理好这里,必须吃透阵法。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是独自琢磨,不过李永生有意交好她,没过多久,两人就相处得不错了,在阵法方面,交流得很多。
子孙庙的李玉峰,看得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他所擅长的是符箓,想要接话都不知道从哪里接起——符箓和阵法,有部分相通,但是对于专精者来说,其间相差的不啻天壤。
没办法啊,他也告知三茅庙的人了,说这里有精妙阵法,但是庙里专精阵法的师叔不在本地,去了东方。
——其实他的师叔去东方,还是被官府逼的,巴蜀郡久旱无雨,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说,摆出大阵能祈雨,于是官府三天两头来骚扰。
烟霞观的冯真人,也遭遇过类似骚扰,但她是十方丛林的,直接回绝就是了,不用顾忌很多,但是三茅庙是子孙庙,不好回绝得太狠。
所以他的师叔以访友的名义,直接躲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抱怨,“摆大阵祈雨,当然可以,不过这种大阵……运修比灵修强啊。”
祈雨大阵,运修调动的是气运之力,而灵修则是以力胜巧,太过简单粗暴,真的要差一些。
尼玛你官府里全是运修,找我灵修祈雨,敢更不要脸一点吗?
总之,三茅庙里也来了几苗人,琢磨这个阵法,但是目前而言,收获不大。
所以李玉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永生和冯真人越聊越投机。
“冯真人,你说的这个设想,非常精妙,”李永生竖起一个大拇指来,笑眯眯地发话,“改动一下,灵石的消耗会更少……都可以人力完成了呢。”
“那就改一下,试试呗,”冯真人也很激动,一脸的兴奋,“阵法是你布的,了不得再改回来嘛。”
“这个……能等两天吗?”李永生挠一挠下巴,迟疑着发话,“我打算往闽粤一行,很快就能回来。”
“你去那边办什么事?”冯真人的眉头一皱,“我发个传讯,给你办了就完了。”
这可不是传讯能搞得好的,李永生才待解释,张木子从洞外走了进来,一脸的肃穆,“外面有益州府的官差,设卡收费……冯真人,此事该如何处理?”
山洞外差不多里许远,有通义镇的人设卡,对外地人加以甄别和收费,现在又来了一帮官差,在两里地外设卡收费。
这帮人可是不管本地还是外地的,统统收费。
本地人心有不忿,就再次告到了张木子那里。
张木子每天喝着别人孝敬的小酒,吃着小菜,别提多惬意,听说有官差滋事,就想去赶人,不过转念想一想,还是来先请教一下冯文艳,自己该怎么做。
“啧,益州府的官差?”冯真人不屑地咂一咂嘴巴,“官府也就这点出息了,咱们做功德,他们倒好……借机收费!”
不怪道宫看不起官府,做的这叫什么狗屁事。
张木子不想听她抱怨,直接发问,“我若直接将人打走,如何?”
“我也不知道,”冯真人很干脆地一摊双手,“咱们虽然是做功德,但这也可以是地方事务,官府会如何反应,我还真猜不到。”
道宫不得随意干涉地方事务,这都是定好的规矩。
李永生发话了,“将人打走好了,官府那边有压力的话,我来!”
他在京城的关系网不小,虽然他不愿意使用,但是益州府这边的人,做得实在太差劲了,他实在无法忍受——借着大灾之际敛财,能要点脸吗?
张木子也知道他的能量,看他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官府在冰洞外设卡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道宫的仙姑打走了,无数人见到了这一幕。
芙蓉城内的知府衙门,益州府教化房的教化长,正在向知府汇报,说我们听说了一个好故事,对教化众生很有意义。
知府哪里有心情听故事?久旱不雨,他要忙的事儿多了,就说你们看着办好了,整理出来之后,先让郡教化房的人看一下,他们认为好,我这边直接用印就是了。
就在此刻,有人来报,说通义镇有道宫中人出手,打伤了赋税房派去的人。
“这关我屁事!”知府直接就发作了,天气炎热,他也火气大,“让他们上报郡房,这个时候去收费……劳资都想打他们。”
通义镇那边出了一个神奇的冰洞,他也听说了,知道是道宫在做功德,出的水清澈透明,好像饮用得多了不太好,但是掺杂在浑水里,能令浑水变清。
——冷凝水就是蒸馏水,冰洞那里不是全封闭的,空气中有杂质,但是这样的冷凝水,喝多了也不好,不过大部分人反倒认为,这水太好了,一般人喝多了受不了,得掺杂点浑水。
本来嘛,道宫造出来的水,哪里是一般凡夫俗子消受得起的?
盲目迷信这东西,很容易在不经意间造成,对于神秘事物,过度解读太常见了。
反正知府知道,赋税房出动,不是他的意思,须知赋税房的主官,是被称作赋税使而不是赋税长,直接受郡房赋税使的指挥。
知府或者未必是好知府,但是益州府是大旱的重灾区,他若应对不力,是要被人弹劾的,这个时候,他哪里会把那点小钱看在眼里?
不多时,又有人来报,“郡里的赋税房和工建房,派了人出去,还有镇南公府的卫队!”
“握草,这是要跟道宫开战吗?”知府愕然,然后扭头看向教化长,“这样,你推荐的这个故事,咱们选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一说。”
然后他扭头看向自己的下属,“我有大事要做,无关旱情的事,不要来打扰我。”
下面人有点为难,“可是……通义镇那边该怎么办?”
知府狠狠地瞪他一眼,“衙门里除了我这个知府,还有通判不是……”
张木子在打走设卡的人之后,喝点小酒睡了一觉——她睡觉就在冰洞里,虽然她是寒暑不侵,但是外面天气太热了,躲在冰洞里,盖张薄被休息,才是享受。
正睡着呢,有小道童匆忙来报,“张上人,坏了,外面来了官军。”
“能不能愉快地休息一下了?”张木子勃然大怒,站起身向外走去。
走出去的时候,官军已经堵在了洞口——通义镇那些设卡的土棍,早就被撵得不知去向了。
带队的小校,拿出一纸通告来,面无表情地发话,“我正式告知你,这里被巴蜀郡征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