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阳带着那封申诉状,登上了去往山东的列车。临行前,大鹏向他交待分两步走,回到原籍先找村农会主席,让他开一份成分证明,只要是中农成分,把证明和诉状交给法院,每天去法院盯案子就行了。
一个月后,华子阳带着一份平反判决回来,大鹏看着那份再审判决书:
东城县人民法院再审刑事判决书(79)东法刑再字第8号
被告人:华子阳,男,61岁,东城县铜城公社华庄大队人,现住黑龙江省86X部队三营一连。上列被告人因“捣算”一案,经东城县人民法院于1955年1月10日,判处有期徒刑五年,本人以事实不符为由,提出申诉。
该案经再审认为:被告华子阳家庭出身系中农,原判以倒算定罪判刑不当。据此,判决如下:
一:撤销东城县人民法院1955年1月10日判处华子阳有期徒刑五年之判决书。
二:宣告华子阳无罪。
如不服本判决,可于接到判决书之次日起,十日内向本院提出上诉理由,上诉于山东省聊城地区中级人民法院。
1979年11月7日
在日期上盖有山东省东城县人民法院的红印大章。据华子阳介绍,法院只给了这张纸,让本人回来,其它什么也没解决。当法院收到状子,是派刑厅雷庆臣到华庄,大队书记华子海把屎拉到裤子里,原告华贵眼睛双目突然失明,他从房上跳到儿媳妇身上自杀未遂,晚上又用绳子上吊自杀的。
大鹏对自杀不感兴趣,那是他做贼心虚的报应,自作孽不可活啊!这二十四年的冤案就凭一张纸了结太不公平,案情导致家破人亡?现在就连岳父的档案都没有,以后怎么退休呢?大鹏为岳父又请假登上火车直奔北京。
在最高人民法院刑五厅,大鹏向接待员介绍着这起冤案,接待员看着再审无罪书说:“现在有文件,刘少奇、彭德怀、61个反党集团都得到平反。根据这份材料应该补偿三万元,现在就像出头的疖子,你立即去山东,我给你开封信。”
大鹏又坐车赶到济南,省高院直接给东城县法院开封信。大鹏是坐客车奔赴东城,过黄河时是客车上船引渡,看到那黄河滔滔澎湃激流水,他联想到冼星海那首“黄河颂”钢琴协奏曲,那是多么的气壮山河?那是多么的振奋人心。来到东城天已经太晚,他是在海子王姑姑家住下的,虽然她不是亲姑姑,但比亲人还要亲。
第二天大鹏来到县法院,把信和材料直接交给办案人,雷庆臣和华庄的华梦接待,并把大鹏安排到县招待所等待。隔了两天厅长才和大鹏谈话,刑事厅王厅长说:“华子阳的案子已经结束,赔偿问题不归我们管,应该由东北解决,因为他是在那改造。如果不是县法院判决,他能成为国家职工吗?”
大鹏发怒说:“你放屁!做为法院的厅长,你亵渎法律,走,咱们去见院长。”
朱院长听了控诉说:“对不起,是我们学习教育不够,王厅长的说法是错误的,我向你道歉,关于赔偿文件还没到,档案是公安局弄丢的,我帮你找找。”
大鹏带着气回到招待所,一个白了头的老者看上去是个干部,他问明了情况说:“中央代表团来到聊城,是专门督察冤假错案的,现在有两个首长住在地区招待所,那个大门很不好进,如果你能见到他们问题就解决了。”
谢过好心人,大鹏坐车来到聊城。在地区招待所传达室,说啥门卫不让进,大鹏把案情说了,并提到也是首长指名让来的,要不怎么能直接找到这?
门卫说:“你进去往南走,记住是二号楼,服务员是小姑娘,她们穿着料子服,能不能见到首长,就看她们让不让你见了,可千万别提我说的。”
大鹏进了大院直奔二号楼,在走廊遇到穿着一身哔叽服的女工作员,正从楼上往下走,说明了来意,服务员说:“首长正在休息,我们无权告诉你。”大鹏只有说好听的:“同志,你听我口音是东北的,四千多里我是专门来见两位首长的。”
服务员手拿着条笤往楼上走,大鹏在后面跟着,在二楼的一个房间条笤往门甩了一下,她还满不在意的往前走,大鹏明白了。敲两下推开门走进去。
坐在沙发那个人喊着:“干什么的?出去!”
大鹏忙解释:“我是从东北来的,找中央代表团两位首长。”
那个人还在喊:“我们在休息不接待,下午去市委谈,立即出去!”
大鹏火了:“你喊什么喊?公安局的?职业病?我走着进来,躺着出去?”
坐在沙发床边的那个老者,站起来拉开小角门进了另一个屋。那个人态度有些和气的问:“你有材料吗?”大鹏答应着把材料递过去。那个人看着平反书站了起来说:“你请坐,不要着急,把案情详细说说。”他不仅让大鹏坐在沙发上,而且不时的递给带呗的香烟,那个老者从里屋出来打个招呼走了,而那个人个头很高大眼睛,他在两个小时谈话中一直站着听大鹏的叙述。
:“华子阳生长在旧社会,十二岁结婚,先后生了九个孩子,由于孩子有病不给看死了七个,最后只有两个妮。农村就是攒钱买地,他却被土匪给绑架过,耳朵里灌辣椒水一个耳朵聋了,家里用所有卖地钱才把他赎回来。
农村没有儿是老绝户,院里四个侄子要过继他却没答应,就是从妻妹家抱来个男孩惹了祸。全国解放后土地改革,他被定为中农,由于地方问题把他家俱给分了,后来中央有文件,被分的东西又退还回来。
互助组时期,华子阳和华贵一个地盘车、和华罗买个牛、刘义德投入的是农具,四个人为一个互助组。还不到一年,华贵偷着把车盘卖了,破坏合伙互助在先,华子阳向他理论,他却以贫农成分压人。华子阳一怒之下把车脚卖了80元,由此俩人产生矛盾。
华贵从54年开始告一年多没结果。因华子阳曾借给农会主席个檩条,就是因为向他讨要了,为了报复,经公安把华子阳抓进大牢。关押一天就提审。
提审员问:“华子阳,你是什么成分?”
华子阳答:“中农成分。”
提审员说:“什么他妈中农成分?只要你承认是富农成分,明天就放你回家。”
华子阳一听让回家,那说什么成分都行,签字画押等待回家。三天后宣判,以现行反革命富农倒算罪判刑五年,当场五花大绑押上火车来到北大荒。在那零下近四十度严寒冬季,住的是地阴子,早晨起不来,那皮帽子、被子上全是冰霜,就连胡子眉毛都是白色的。
那地下的阴子时常被狼包围着,武警有枪保护着,地面全是荒芜的野草和原始森林,他和犯人们开垦着那片处女地。冬天起早贪晚锯树砍山,夏天人拉大犁、人拉播种机播种、收割,还要受到蚊子、小咬、大瞎蠓的袭扰。后来与抗美援朝回国的志愿军,一块块的扩张土地,最终开垦出万倾的良田。
华子阳是犯人,为了北大荒的开垦流过多少血和泪?他不仅思念着家乡,更思念着阔别已久的亲人。一家的顶梁柱被抓走,小脚的老婆靠什么去养活三个孩子?他哪里会知道大姑娘已经饿死,他老婆忍饥挨饿为了孩子,拼命的下地干男人的活。腿肿、脸肿、全身肿了,又有谁能救助这仅剩的三口之家啊?
60年末华子阳刑满,强迫就业不让回家,在那自然灾害的年月,只有让病在旦夕的老婆带着孩子像逃难一样也来到北大荒。从山东到东北相隔四千余里,全家人被强迫度过春、夏、秋、冬天气的蹂躏折磨。运动中又要戴帽监管,在水利大坝完成后下放回山东,一个刑满释放分子就业工、一个戴帽坏分子,批斗、是**对象要义务劳动的,就连孩子想成家都难,没法活才又回到北大荒,两个孩子才找对象有了家。
现在中央平反冤假错案,就凭一张纸解决二十四年冤案,东城县公、检、法应该承担什么责任?华庄党支部应当承担什么责任?那是草菅人命啊!因为华子阳下放回原籍,东城县公安局把档案丢了,那是为了销毁证据,掩盖公安的*供责任。如果没有档案是不能认定为职工,二十四年白干了,不能退休无法养家糊口。这是法律吗?这是错上加错的迫害华子阳?”
:“根据中央精神,像华子阳的冤案应该给经济赔偿,上线是三万元。但是现在国库财经紧张,由地方给予补偿。这样吧,下午我给东城县法院挂电话,要求他们给予解决,至于钱多少我不能确定,但档案问题保证解决。你回东城直接找法院院长,他会给你满意答复的。”
大鹏与中央领导握手道别,也只能向门卫表示谢意,当天坐车返回东城招待所。第二天大鹏见到了法院朱院长,他确实接到了首长电话,并给予明确的答复:“昨天中央代表团首长来电话,让我们办两件事,对于华子阳错案的经济补偿由东城县解决,华庄是农村太穷根本没有钱,如果要是在工厂单位就好办了。现在我只有写报告,让上面领导批,或等上面的文件,时间不确定,你只有回东北等待。档案由我办理,以法院的原始材料为根据,盖上法院和我的公章,再给你们师团营连邮去平反材料,以后我们通过信件联系。”
大鹏百无聊赖,如果等下去也毫无意义,只有拜托办案人雷庆臣督办。他离开法院去海子王,向姑姑告别前还让大哥指明华庄的位置,就在化工厂大烟囱旁,如果现在去华庄还有意义吗?他只好坐车返回东北兵团了。(未完待续)